“是啊,三年前一到休息的时候咱俩就到这里来玩,我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大水坑呢,哪去了?”
“对呀,咱们在水坑旁边还钓过鱼呢,有一次你为了拽一条大鱼险些掉进水坑里,得回我的手快,否则你准弄个落汤鸡。真的那个大水坑跑哪去了?”
“虽然没弄个落汤鸡,一双新发的绿球鞋掉在了水坑里至今不知下落,太寒颤了,你别说了。”
“噢,我看到了,原来的大水坑已经变成了碧波荡漾的学府湖了。”
“学府湖?噢,我明白了,这所大学是在湖边儿上建的,将来这汪湖水备不住还有用处呢,比如举办个钓鱼比赛什么的。”
“你的想象力蛮丰富的。”
汽车沿着学府路向西北方向驶去,沿线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吸引着胜利归来的战士们,大家在车上指指点点,特别是对那些新落成的样式各异的建筑,无不咂舌和称赞。
负责接站的领队告诉李扬:“原来驻防的营房早已另作了他用,新的驻地营长说暂时不告诉你,他说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噢,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派我来接站吗?”
“部队派人接回国的战友,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儿,派谁都是来,这里还有为什么吗?”
“当然有了。”
“那我还真想听听。”
“我们营长说了,您李团长的名气可大了,出国之前就是出了名的侦察英雄,惊天动地的事迹不胜枚举。出国后的英雄事迹就更多了,并且立了大功,我们这些新兵羡慕死了,临来时营长说约您到我们部队去演讲呢。”
“还不胜枚举呢,词儿是好词儿,但用在我身上就是浪费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营长是不是叫石柱呀。”
“对、对,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何止是认识,他的伤好了吗?”
“我们石营长的伤早就好了,听他说要征求一下李、李什么着,看我的脑子,反正是和他非常要好的朋友的意见,如果这个人同意,他会转业到地方工作。”
“小宝,抓时间咱俩去看看他。”
李扬侧过头,目送着稍纵即逝的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和日新月异的城市变化,心里想了很多,谁都一样,在部队不可能干一辈子,不论是出于什么考虑,转业是必然的选择。还有,石大爷体弱多病,又是孤身一人,到了身边需有人照顾的时候了,再有,金环在县里工作又不能照顾两个家庭,所以,石柱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我必须大力支持他。他看了看稚气尚存的小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小宝回来了,可英子在哪?刚才从湖边过的时候,小宝看到一对对恋人倚在栏杆旁卿卿我我,看得出来稚气的脸庞发生了复杂的变化,这种变化分明是羡慕,更是思念。
新营房在城区的西北侧,三面环山,营区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并延伸很远。这里原来是国民党部队的兵营,解放后部队对它进行了扩建,面积比原来的营房大了两倍还多,四周围墙均为镂空式青砖砌成,十几栋营房棕色外墙,严肃、安静。每栋楼的前面都有一个小型操场,操场上有序地立着几种简易的训练设施,以供战士训练之用。第一排楼的前面有个超大操场,训练器材也比较多,是举办大型军事比武的好场所。当然最显眼的建筑还是营区大门了,硕大的大门由四根一米见方的黑色大理石门柱组成,一颗硕大的军徽固定在大门的上方,从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它向四周散去的鉄制的金色光芒。
按照驻防部队的要求,从朝鲜撤回来的先锋一团就住在一号楼,按照预先分配的房间,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全团战士就各就各位了。
小宝把背包往床上一扔,连那个“豆腐块”都没叠,就跑到了团长办公室,拽着李扬嚷嚷着要逛京城去。紧接着,又有几个战士也来了。“都当兵这么多年了,怎还这么随便。”李扬说了小宝几句,其他人见状也都缩了回去。
办公室只剩下了小宝和李扬,李扬拍了拍小宝的肩膀,说:“我们是军人,部队有严明的组织纪律,一切行动要听指挥。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叫军人吗?那不就成了一盘散沙了吗?即便是敌人,它也是有纪律的,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干么就干么。”
小宝有点不服气,愤愤地说:“刚从朝鲜回来,挺辛苦的,让大家放松放松,这难道是违反纪律吗?”
李扬的屁股刚要沾椅子,听到小宝的这句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小宝面前,以大哥哥的口吻对小宝说:“你是我的同乡,又是我的好兄弟,好战友,作为一个连长,一百多号人要听你的指挥,你的一言一行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在朝鲜战场上,你是战斗英雄,也是个优秀指挥员,回来后更要带头发扬好的作风,遇事要多动脑子,不能脑瓜子一热,什么都忘了。”
小宝感到自己刚才太鲁莽了,低着头,说:“团长,对不起,我脑子简单了点儿,考虑问题不周到,你就狠狠地批评吧。”
是啊,离家好几年了,国家变了,京城变了,家乡变了吗?李扬表面上批评了小宝和那些想回家的战士,而他自己的心里不也飞到了鹊山南麓的那个小山村了吗?幻想着回到那个老窝后依偎在父母身边,和老人说说话,听听父母不厌其烦的唠叨,看看儿时的小伙伴现在都长成什么样子了?游子的心是最可怜的,战士们思乡心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