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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烂掉的西瓜

是宇宙和星辰 织和 3818 2024-07-11 20:00

  风吹树枝飒飒,恍如鬼魅妖兽行走的声音,听的人汗毛竖立,尤其是偏僻地段,天阴,是惊悚片镜头记录中的场景。

  湿泥踩在脚下黏腻的触感同样让林爽不安,她蹲的腿有些麻却不敢轻易挪动,被人发现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沈管旭抱住陆哲把他压倒在地时,他已经刺了许多刀。

  麻布袋像一条被踩扁的青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拿着棍子的人中有人突然喊起来,“外面有人!”

  几乎同时,沈星宁抛出的玻璃容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在触地时迸发出巨响,炸开一朵耀目的花,硝酸铵混杂氨基磺酸挥发出呛鼻的烟灰味,像年后满大街烟花爆竹烧尽的味道。

  借着烟灰迷蒙,两人架着沈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冲,门口三人的默契十佳,茅头将沈皎的胳膊置于后颈,扶着他的腰向马路那头的巷子里去。陈燃下意识抓起林爽的手,紧跟茅头。

  老城区的宽窄巷子未经整顿,弯弯绕绕,四通八达,不是熟悉这一区的人进入巷子恐怕是要晕在迷宫一般的小径里。

  沈星宁肩上一轻,回头正要找沈思岚时,只见沈思岚再一次隐身烟雾中,她心下一紧,“回来!”

  依稀可见沈思岚雪亮的眸,“小司还在背包里。”

  烟雾将散,尚能听到陆哲的空泛的声音,“终于结束了,我说过,除非他死……”

  沈管旭眼中含泪,“你还有奶奶。”

  “我送你一条命,你帮我照顾我奶奶。”话音未落,陆哲握着刀和几个小混混追着沈皎消失的方向去。

  雾霾颗粒吸入肺部,沈星宁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试图用手指压住舌头不让自己出声,沈思岚已经找到掉落的背包,而一根细长的钢筋悄无声息出现在头顶。

  “师姐!”

  沈思岚推开她,钢筋没能如愿,砸在一旁废弃的铁架子上,铁架子和一众玻璃器皿被扫落,一时间工厂里充斥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沈星宁在地上滚了两圈,险些被掉落的玻璃砸中。

  最终,铁架子轰然倒地,扬起尘埃回旋。

  “沈星宁,你可真幸运的让人嫉妒。”

  钢筋在地上拖行,灰黑的地面缀上深浅不一的白色线条,待尘土落定,她总算能视物,沈思岚抱着背包,单手挡在她前面,两人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与沈星宁被药物摧毁的健康相同,沈管旭无法长时间手负重物,腕部三寸那道平齐的被利器割伤的疤痕昭示着那双手臂的脆弱。

  坐在地上的两人视线交汇,他们同时看到了另一段钢筋,压在碎玻璃和金属下。

  沈管旭双目赤红,双手举起钢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猝然,一道澄净的女声回荡于工厂,“他是无辜的。你想要报仇,想要所有人都陪着你痛,你做到了,我的确很痛。”

  话音一落,余音犹存,沈管旭果真放下钢筋,蹲下来注视着沈星宁的眼睛,空旷而寂静。

  “你最该痛,本来能去京都的人是我!他们挑中的人是我!你的慧黠和才华真让人嫉妒,他们发现你是天才,于是选择了你……”

  又是京都,似乎每个人都在无限次的提及这个她根本毫无记忆的地方,她不知道京都有什么好,只知道那个地方会令她无端的畏葸不安。

  未曾料想七年前的事还有这般转折,隐于眼底深处的微光忽闪忽闪,她多么期望,从未离开过桐乡。

  据沈管旭口中断断续续的话已经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七年前,同为14岁的孩子,他们都满怀期待渴求新生,位于桐乡镇沈家湾村的福利院,嫌少有大城市的领养人愿意领养偏僻小镇福利院的孩子,何况还是从京都来的领养人,如若能被选中,将是完美新生的初始。这个人选本来是沈管旭,后又因机缘巧合,人选变成了沈星宁。这是沈管旭所受的第一个打击。

  第二个机会是教育界知名人士,桐乡技校校长管成薪相比沈管旭,沈皎的长相更符合管成薪的审美,所以第一个被选中的人是沈皎。或许是沈皎发现了什么端倪,又或许是沈皎本性不服教,连夜出逃福利院,人选才落到沈管旭头上。

  再然后就是长达七年之久的地狱般的生活,那是一张王牌,只要沈管旭尚存一丝丝为人的尊严,他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只能永永远远地臣服于魔鬼,苟且偷生。

  满怀期待的新生一朝幻化为噩梦般人生的开始,沈管旭痛恨这些扭转他命运的人,例如沈星宁,例如沈皎,甚至因长相偏稚嫩的沈思岚都成为他怨恨的对象,还有一个人……

  一须臾间,沈星宁呼吸凝滞,如密密麻麻的尖刀在皮肤上划出口子。

  沈管旭转头,手掌盖住眼睛,不示弱于人前是他仅存的尊严。

  细碎玻璃渣中的手机屏幕陡然亮起,屏幕上大大的两个字——冼宇。

  恍如末世的微光,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存在便是希望。

  “阿宁。”

  沈管旭回头,再次举起钢筋。

  “去福利院!”

  沈思岚摸到了地上的钢筋,奋力抽出,一时间无法控制力道,钢筋抽在沈管旭小腿。

  腿部剧痛,沈管旭的钢筋亦偏离方向,将手机砸的稀烂,零部件像内脏,从四方溢出。

  手机里未完的声音戛然而止,“你在哪……”

  沈星宁拽着沈思岚跑出工厂,天色渐沉,隐约有偏暗的路灯亮起,工厂对面是一片空地,杂草丛生,两人猫身穿越空地,从来时的另一边穿进小巷。

  沈管旭费力站起,钢筋太重,他捡了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跟上。

  尘土混合着血腥味,工厂恢复寂静,一具腹部凸起,肚满肠肥的躯体横在场地中央,血液由躯体向外蔓延,瞪大的死鱼眼孤零零地望着天,凝固的面容依然恐慌,哪里飞来了一只苍蝇,扑腾着翅膀,一口叮在眼球,喝得撑肠拄肚。

  沈星宁和沈思岚前后沿着巷子单侧的矮墙走,茅头几人较他们早走几分钟,但拖着虚弱的沈皎,加上林爽是个女孩,四人目标太大,很难避开陆哲等人的追踪。

  风挤进巷子呼啦啦地吹个没完,入夜天凉,沈星宁冷得发颤,风直吹过耳畔如哨声,她偏头,听到了回荡于山谷间泠冽的孤歌。

  陆哲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但能想象,如果他唱歌的话,应该会是一首苍凉的离歌,他在说,“往这边!他们不在那条路。”

  岔路口,陆哲的声音由左侧传来,中间的路一眼便能望到尽头,无人奔走,只剩右侧。

  她快跑不动了,寒意料峭逐渐蔓延至四支,在关节处形成一种真切的钝痛,她扶着墙走,掌心被墙体的利茬蹭出口子,她快撑不住了,肉体和精神的痛一寸一寸击打着她单薄的身躯,她要痛死过去了。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陆哲先他们找到了沈皎,林爽和陈燃一左一右搀扶沈皎,茅头不知哪里捡个根角铁,拦着几个小混混不让他们跟上。

  陈燃他们快走到另一个岔路,陆哲在逼近,他手里握着刀,刀头有斑斑血迹。

  茅头到底混过几天小混混团体,有点身上功夫,一对几也不吃亏,见到沈星宁和沈思岚遍大喊,“星姐,快走!”

  他分神一刻,一根木棍打在腰间,他连连后退,握着角铁更狠地砸。

  沈星宁和沈思岚见机越过他们,直追陆哲。

  林爽体力透支,绊倒石阶摔在地上,而陆哲已高举尖刀。

  路灯一隐一灭,反射到尖刀的光点转瞬即逝又突然乍现。

  只是一瞬间,陈燃翻身扑向林爽,他忘了思考,本能般的动作,潜意识的先行仿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着她,牢牢的护着她,护她安稳。

  林爽在路灯亮起的同时看清陈燃眼底流淌的温存,那是一种极易令人沉沦的温暖,甚至在那双瞳孔里看到自己带笑的唇。这一刻她不觉畏葸,反而滋生出莫名的勇敢。

  枪声响起,子弹擦过陆哲的面颊和手臂射入墙体。时间一度静止,几秒后众人反应过来,沈星宁扶起陷入昏迷的沈皎,选了左边的路。

  “陈燃,带林爽往右边走,出去就是大路。”

  大路意味着可以呼救。

  林爽摔的不轻,直接扭伤了脚,陈燃直接背上她跑,她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胸口贴着他的后颈,能感受到他脖颈突出的动脉强劲的跳动,无名的心安,恍似身后没有紧追不舍的陆哲,恍似在桐乡大学的校园里,一棵棵连城片的梧桐树下,他背着她,漫步于艳阳之下。

  陈燃背着林爽不及陆哲快,越靠近大路,车流的声音越近,隐有警笛长鸣,他大声呼救扯破了嗓子喊。

  林爽脸颊贴近陈燃新剪的寸发,发根硬挺,摩擦她的脸痒痒的,她就安心地匐在他背上,原来人的肩膀可以这么宽厚紧实。

  陆哲还是抓住了林爽的后衣领,已经是路口了,陈燃混沌的视线瞥见有警车停下,他猛然转身把林爽摔开,自己头顶陆哲腹部,双手紧扣他后腰,将他扑倒。

  刀尖刺入陈燃后肩时,他茫然地弯了弯嘴角,垫着陆哲的身体摔在地上。

  枪响的余音震得耳朵暂时失聪,停滞了好几秒,陈燃甩甩头,慢慢找回听力,有林爽温脉的女孩嗓音,有民警的告诫声,有车流声和簇簇风声。

  他转头寻找林爽,已经有民警把她抱上担架,几个民警仍保持着持枪前行的姿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不远处救护车的方向去,林爽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捶了捶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茅头还在后面,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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