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贺丹衍考试要赶时间，万赴也没敢再耽搁他的时间，在他离开后，她就去找中介了。

　　中介带她去看了房子：“万女士，按照您的要求，这兰溪一代，就只有这里的房子是符合你的要求的。”

　　万赴看着屋内：“这怎么有居住的痕迹？”

　　中介说：“因为兰溪的房子都已经有主了，只有这家在招租。”

　　“除了合租这一条，其他的条件都是完全符合的。”

　　万赴着急搬出来，看了眼房间，判断原本的租客大概是有洁癖和些许强迫症的，能保持这样的卫生，大概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儿。

　　想了想，她便同意了。

　　给了半年的房租，万赴就着手准备搬进来。

　　那宿舍里的人，她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了。

　　这种只会打压威胁人的辅导员，她也是一点都不愿意见到了。

　　要不是害怕爷爷担心，她肯定不会这么忍的。

　　离开时，中介拿着半年的房租，喜笑颜开：“万女士，另外一位租客事情很少，你们好好相处，或者不想处也行，他很少回来。你们有事，可以再联系我。”

　　下午，万赴联系了保镖帮自己将宿舍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晚上将近九点，万赴洗澡出来，突然就听到“咔嚓”的一声声响，只一秒，锁芯被旋转了几周，门被推开。

　　猝不及防的，万赴和贺丹衍四目相对。

　　······

　　不知道想到什么，万赴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

　　贺丹衍眯起眼睛，看了眼房间里的她，又漠然地后退几步，瞥了眼公寓上的房号，随后走进公寓。

　　万赴紧紧盯着他，目光里满是惊诧。

　　这就是缘分吗！

　　哎不对不对不对，缘分来得那么巧，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吧！

　　万赴用自己代入了一下贺丹衍，越想越心惊。

　　妈呀，她只是单纯地欣赏他的外貌，就跟欣赏博物馆的文物一样，每周花时间去看一看而已。

　　可上天这缘分，让她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跟踪狂变态啊。

　　万赴内心惊涛骇浪，而贺丹衍脸上却没什么波澜，他走进了卧房，关上门，掏出手机。

　　果不其然看到了几条淹没在手机中的中介信息。

　　【贺先生，公寓的另一间房已经租了出去。】

　　【回家的时候，注意一下哈。】

　　贺丹衍收了手机，按了按眉心。

　　而另一边，万赴拿起手机，很想问他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另一半租客是贺丹衍？

　　但点击发送前，她又冷静下来，将字一个个删掉了。

　　是她下意识认为公寓的另一个人是女孩儿没问的，也怪不了中介。

　　就这样，万赴和贺丹衍成了合租室友。

　　然而，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狗血合租剧里该有的情节，万赴从住在房子里的第二周开始，就发现她那天能看见贺丹衍真的是一种运气。

　　贺丹衍往往会很晚才回来，第二天又很早就离开。

　　就算偶尔他在公寓待上一整天，万赴也完全不需要思考要如何应付这个尴尬的室友，因为贺丹衍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是将自己关在他的卧室里。

　　好长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都还处于陌生人的状态。

　　还是很久以后发生的一件事，才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些。

　　······

　　回忆暂时结束，万赴没心没肺地将给狗洗澡的事情全盘丢给贺丹衍，自己去楼上去准备睡觉了。

　　洗完澡，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想到爷爷的身体。

　　她拍了拍脑瓜，觉得在这个时候考虑恋爱的事情简直就是有病。

　　连夜联系了医生。

　　第二天，她以一种极其强势的态度敲响了贺丹衍的房门。

　　敲门的声音接连不断，那频率叫人听起来就像是索命一样。

　　贺丹衍黑着脸开门，他微低着脑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他的五官毫无疑问是俊美的，可能是因为一大早就被人“索命”，他周身的气压很低，冰霜凝结一般，阴郁气质莫名浓了几分。

　　看着贺丹衍这模样，万赴蓦然产生了一种罪恶感，就好像她对一个活色天香的帅哥十分不怜惜似的。

　　但想到来的目的，万赴清了清嗓子，开口：“丹哥，你能不能陪我回家，让我爷爷去检查一下啊？”

　　贺丹衍单边的眉毛微微上挑，与另一只错落出一种层叠不同的高度差。

　　见他没说话，万赴继续劝说：“我让爷爷去，爷爷必定要万般阻挠，你跟他玩得好，他会听你的话的。”

　　这话倒是没错，万老爷子不一定听自己这个亲孙女的劝，但一定会给贺丹衍这个“忘年小友”一个面子。

　　贺丹衍抓着门框，退后一步：“出去。”

　　万赴悲戚：“嗯？”

　　“我换衣服。”

　　万赴连忙松了抵在门上的手，后退几步，出了房间：“我在楼下等你。”

　　因为担忧万爷爷的事情，万赴这一晚几乎没怎么睡，就算即将天亮时他迷迷糊糊睡了半个小时，最后也还是被惊醒了。

　　因为她脸上显现出一种不太明显的憔悴。

　　可能是年轻的身体耐熬，万赴在楼下沙发上眯了十分钟，就觉得自己又暂时恢复神清气爽了。

　　现在不过六点多，贺丹衍开车到了万家，也还不到七点。

　　一下车，万赴就看见自己的爷爷在门口的花园里练太极拳。

　　看见两个孩子，万老爷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他们走过来。

　　他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视线最后落在万赴身上：“你又做什么了，才一个晚上就被人送了回来。”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嫌弃。

　　万赴内心呜呼哀哉：“爷爷，我哪儿有那么惹人讨厌！”

　　老爷子笑了笑：“开玩笑，我家小赴最听话了。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说着，老爷子就招呼两个人进屋吃饭，哪里有一点精神不振的样子。

　　这副模样，说出去就算不是长命百岁的福态，那也应当是还能健康地再活几十年的。

　　一大早被旁边的姑娘闹了一通，贺丹衍的确没吃饭，但他也不急着吃饭。

　　看见万赴挤眉弄眼的模样，贺丹衍收回目光：“万爷爷，今天万赴想带你去体检。”

　　万老爷子愣住，随后笑了笑：“好啊。”

　　贺丹衍琉璃似的眸子微微一闪，盖过了某种疑惑的情绪。

　　检查完，万赴心里焦急，待在医院的大厅里等待，看那望眼欲穿的样子，就等着掐着表去拿体检报告。

　　而不远处的角落里，万老爷子看着贺丹衍，便知道自己瞒不过他。

　　好在他从来也没打算瞒着贺丹衍。

　　万老爷子拎着自己的拐杖，在大理石地板上轻点了几下，随后说：“我身体没问题，说有病那全是骗那丫头的。”

　　贺丹衍眼眸闪了闪：“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骗她吗？”

　　老爷子身上有一种温和儒雅的气质，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而这位学者此时探着脑袋，似很期待从贺丹衍的嘴里听到些什么。

　　贺丹衍思量片刻，想到了这几天万赴的所作所为，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催婚？”

　　万老爷子满意地笑笑。

　　一只手扶着拐杖，另一只手很有型地背在身后。

　　他看向不远处正焦急等待的万赴，说话有些意味深长：“我年纪大了，就算我现在身体还算好，那倒下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真等那一天到了，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钱不是万能的，我留给她的这些财产也只能让她生活无忧，但她总归是孤独的。”

　　“小赴她父母没什么心，从小就将她伤透了，她看着坚强乐观，实际上心里想的比谁都多，心思比谁都细腻。”

　　“我想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为她安排好一切事情，这样我以后离开了，九泉之下也好放心一些。”

　　贺丹衍的目光在医院大厅一一滑过，听完这番话，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可婚配之人未必就是门当户对的。”贺丹衍随口提了这么句话，看似像是针对之前的“找男朋友事件”，“您将南城的豪门贵公子都筛了个遍，找到合适的了吗？”

　　万老爷子望着窗外，此时恰有一架飞机低空滑过，他摇了摇头。

　　“说我眼高手低也罢，说我心气太盛也罢，一想到我疼爱着长大的孙女要嫁给别人，我就一个也看不上。”

　　老爷子手掌攥紧了拐杖，良久深深叹了一口气：“省不得啊。”

　　贺丹衍说：“那便不要继续选了吧，您大可以放心，我可以护着她。”

　　“你也总要成家的。”万老爷子摇了摇头，目光里含着惋惜，“你就能确保你以后的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等你成婚了，小赴总归是多余的那个。”

　　“那可以不成婚。”贺丹衍目光落在老人身上，眼睛里很少有的出现一种冷毅坚定的光，“本来也没打算结婚，她不会成为累赘。”

　　万老爷子摇了摇头，不知是同意了他这说法还是单纯地觉得他幼稚。

　　贺丹衍也没再多说。

　　因为脾气和气质，他的人缘并不好，社交圈不大不小就那么几个人，和人亲近甚至结婚，对他来说都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现在虽然只在一家中型的兽医院工作，还面临被辞退的可能境地，但他也丝毫不担心未来他会有什么窘迫的地方。

　　毕竟，他前半生赚的钱已经足够支付他几辈子的花费了。

　　这样的情况，就算再多养个人，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听到老爷子叹的第十口气时，贺丹衍终于再次开口了：“爷爷，不论怎样，你不该这样骗她的。”

　　那鬼精灵的丫头要是知道真相，估计要疯。

　　万老爷子耸了耸肩：“我原本都和医院串通好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贺丹衍：“······”

　　万老爷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医院做真实的体检单。

　　几个小时后，一些基本的体检单出来了，贺丹衍敲了敲万赴的头：“带爷爷回去吧，别在这傻等了，有的报告好几天才能出来。”

　　万赴看着那几张没什么问题的体检单，还是有些不放心，坐在副驾驶时，她找来找去终于找出了一个问题。

　　她指着报告单上的一行字：“爷爷心律不齐，心机还有点缺血。”

　　贺丹衍给她分去了一点余光。

　　万赴自顾自地说：“爷爷是不是心脏出问题了？我之前问了，他也没告诉我。”

　　“我一想到爷爷以后······我就好伤心啊。”

　　万赴叽叽喳喳，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其实吧，我觉得这世界真没什么可留恋的，你说我要不现在就订两个棺材，以后爷爷的身体万一真的垮了，坚持不下去了，我也好及时下去陪陪他。”

　　“哎，爷爷说他活不过三年了，那应该是很严重的病，作为孙女，是我之前疏忽了他老人家。”

　　“我见过很多人死的，其实很多治疗的最后阶段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只不过给病人徒增痛苦而已。”

　　“到时候，我一定尊重爷爷的意见。”

　　贺丹衍终于听不下去了：“你带我去医院查一查，我也心肌缺血，我心律也不齐。”

　　“你心脏也不好啊？”万赴疑惑了一瞬，情绪又低落下来，“不是心脏的问题，爷爷肯定还有其他的问题，过几天体检报告全部出来，应该就知道了。”

　　“万爷爷骗你的。”贺丹衍索性坦白。

　　“骗我？我知道他肯定要骗我的。”万赴说，“爷爷估计和我说了病情以后就后悔了，以他老人家的性子，这会儿估计早就联系医院把体检单改成健康的了。”

　　“唉，我还不了解他嘛。”万赴叹了口气，满脸哀戚，“刚开始查到生病了，他心情不好才会跟我说了。现在反应过来，肯定又害怕我担心，估计后面还要骗我说他没病。”

　　“老人家不想让晚辈担心嘛，我都知道。”

　　“但其实越是这样骗我，越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万赴甩了甩手里那两张纸：“我会珍惜接下来和爷爷在一起的每一天的。”

　　贺丹衍：“······”

　　神逻辑。

　　这爷孙两个，真不愧是一家人。

　　贺丹衍原本还想解释解释，安慰安慰，现在却已经完全被她的逻辑给弄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