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夜半歌声

　　一窗云雾一窗天，

　　天南地北各窗前。

　　前言后语闲夜话，

　　话不投机也枉然。

　　山城的生活慢节奏，惬意而火辣。人们晚睡晚起，毕竟太阳升起也是晚的。

　　或者喜欢，或者习惯，人们更爱过夜生活，仿佛抗议每日雾气重重，太阳不重视这个城市，给的阳光太少。自霓虹初上，人们认为阳光可有可无了。

　　但总有另类，郝叔就是其一。他的夜生活是在他的小阁楼里，坐在窗前与网友聊天，天南地北亘古至今包罗万象的无话不谈。这是郝叔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发现的一个转移心境的妙法，一直持续了四年之久。

　　郝叔人到中年，是个特殊人类，也可以说是个传奇。因为他身份特殊，际遇传奇，所遇颠覆了人们正常的世界观，爱情也是奇而又奇，半生中大起大落。

　　五年前，郝叔的人生痛苦经历突然到来，而且陡然升至顶峰，差点儿击垮了他。一度消沉了一年多的时间，为了转移心境，继续未竟的事业，郝叔尝试了很多方法，终于发现还是人间烟火气是治愈的良药，便开始了聊天模式。

　　然而，世人形形色色，任你百般挑剔，万般躲闪，总有一款适合你，跑也跑不掉，正所谓一切都是命，郝叔也渡不过这个“劫”。于是，郝叔本不愿提及的往事，在又一次不可思议地坠入爱河后不得不“全部交代”了。当然，这是后话。

　　郝叔的脾气很随和，幽默风趣，博学健谈，他能和任意年龄段的人聊天，传统又新潮。所以他的网友涵盖了所有网虫的年龄段，有各种群。后来因为忙不过来，干脆开了一个聊天室，每天聊得不亦乐乎。他的聊天室也从不冷场，每天也总是有几个死忠粉儿陪到他说“晚安”。

　　现代人的思想也算是改革了吧，知心话愿意和陌生人说，不愿意和亲朋好友说，往往和亲朋好友无话可说，无论聚会还是约会，大家都捧着自己的手机，以手代口，没人知道在手机上都看些什么说些什么，而聚会约会都像例行公事一样变成了吃顿饭就散。人们戏称为“和真人说假话，和假人说真话。”大有人心不古的味道。

　　郝叔的粉丝大约也是一样，所以郝叔这里就像个喜怒哀乐共享中心一样，每天都有分享乐趣的，吐槽的，不爽求安慰的，等等不一而足。而郝叔就像个百变金刚，千手观音，每个粉丝都拿他当知己。

　　今晚，一个几乎霸屏的粉丝令郝叔破例打开连麦，因为霸屏的字只有两个：连麦。

　　然而，连麦之后，郝叔听见的却是一首歌，歌名叫《忘川的河》：

　　一次回眸，将我的心牵扯，兜兜转转万里山河踏破。不料缘起缘灭，终究错过，抱紧累累伤痛谁来渡我？......

　　歌声结束，粉丝忽然问了一句，却是打的字幕，而不是语音：“明白吗？”

　　“不太明白。”

　　郝叔感觉应该是失恋或单恋单相思之类的情感问题，但用这首歌来表达，显而易见，首先是用情至深而不得，又非他而不嫁的意思，但是和郝叔说这些就有点让人不好理解了。结果这粉丝直接发给郝叔一排表情，锤子打头的那个。然后是：

　　“木瓜，木瓜，木瓜。”

　　郝叔有点懵，然后单独给她发了句：

　　“你想炒肉吗？炒肉用别的瓜也可以，干嘛非用木瓜？”接着加一个调皮的笑脸表情。

　　“唉，都夸你聪明睿智又幽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粉丝明显有点失望，但还抱有希望。

　　郝叔感觉气氛有点不正常了，便客气地和大家说了几句，关了聊天室，只和这一位沟通：

　　“现在好了，只有咱们俩，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谢谢你。所有人中，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耽误你时间真是过意不去，希望你能听我说完。”粉丝的话都是文字，感觉不到是高兴还是哀伤。

　　“一定一定，你说吧，我不打断你。”郝叔回道。

　　“可以开语音吗？”粉丝又提出要求。

　　郝叔平时聊天室里也是语音的，只是不开围观者的语音，粉丝只能打字，免得太忙顾不过来。现在只有一个人，自然是没问题的，于是打开语音聊天。

　　“你好，大叔。”一个悦耳忧伤的女声。

　　“你好，女士。谢谢你相信我，想说什么就说吧，叔给你保密。”郝叔感觉粉丝心事重重的。

　　“嗯，我相信你，所以才想和你说。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话了。”粉丝声音很伤感。

　　郝叔感觉有点不妙了，伤感的声音加上歌词里“我只身跳进忘川的河，狠心抛下一生的不舍。从此爱也婆娑，恨也婆娑，多少前尘往事再无瓜葛。”应该是伤得太深，生无可恋了。于是，他也不能遵守诺言了，便打断她的话说道：

　　“世上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人生就像一次修行，没有一顺百顺。可能生活关上了你的一扇门，但也会给你留一扇窗，希望总还是有的。一时的不如意，不代表你的一生就黯淡无光。因为有形形色色的人，世界才精彩，否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岂不无趣？你说呢？”

　　“你一直都是这样规劝别人的吗？或者说你这个是开场白？”粉丝好像并不买账。

　　“不好意思，江郎才尽了，呵呵呵”郝叔尬笑了两声。

　　“呵呵，我们的大诗人大才子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吗？”粉丝竟然笑了两声。

　　郝叔有点放心了，无论多大的事，只要还笑得出来，就没有大问题。于是又说道：“唉！一言难尽啊！想当年，想当年——呃，我只和你一个人讲，想当年，我也这样儿。哈哈哈。”

　　“呵呵呵，讨厌！”粉丝竟然真的笑了。

　　“唉，我呀，傻。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即便你不做那些高尚的事，你考上大学了，就有一个好工作，就不会像你父母那样累了。我信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结果我考上大学了，家里却没有钱交学费。那时候没有希望工程、助学贷款什么的，没有学费就没法上学，结果我还是一样累，而且更累。因为改革开放了，市场经济了，好多人下岗，也不能接班了，于是有了一个新名词：打工族。我就是其中之一。而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好好学习，也可以花钱赞助大学，就可以上大学了，毕业后也有好工作。我就感觉老师骗我。呵呵呵。”郝叔感慨了一下自己当年的经历。

　　“真的假的？”粉丝好奇地问道。

　　“当然真的。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吗？再说那也不是我风格呀。嗯哼？”郝叔打趣道，其实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儿。

　　“你当时那么苦，为什么现在还这么乐观呢？”粉丝疑惑地问。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嗯哼？”郝叔继续打趣道。

　　“呵呵呵，那么老天降什么大任给你了呢？”粉丝笑着说。

　　“唉，前日梦中，老天要我齐家、治国、平天下。我高兴坏了，乐得直跳。结果掉床下边摔醒了。原来是黄粱一场，你说气人不？”郝叔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儿。

　　“呵呵呵呵，呵呵呵，讨厌！你好厚脸皮啊。呵呵呵呵。”郝叔话音未落，粉丝便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说道。

　　“所以我一直佩服我的胡子。”郝叔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粉丝不明白。

　　“我的脸皮那么厚，它都扎出来了。你说它有多么坚韧不拔？”郝叔依旧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哈......”这下粉丝笑得说不出话了。

　　“所以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老人家说，天能塌吗？不能，那还有什么大事儿？”郝叔待粉丝笑得差不多了，便笑着说道。

　　“你总是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吗？”粉丝停下笑问道。

　　“也不总是，我只哄漂亮的好女孩儿开心。猪八戒他二姨我才不哄呢！由她去吧。哈哈哈。”郝叔重新把气氛拉轻松地说。

　　“呵呵呵，你就会骗人，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漂亮？”果然顺情说好话，假话也爱听。粉丝笑着说道。

　　“你这不告诉我了吗？”郝叔继续说假话。

　　“呵呵呵，你这样骗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了？”粉丝笑着说。

　　“没有，我实在，都是实话实说。只有我上当的份儿，哪有骗人得手的本事？而且我又老又丑，见光死的。咱得有自知之明不是？”郝叔打趣道。

　　“听你说话，声音很年轻啊。应该也很帅吧？”粉丝认真地说。

　　“诶，不完整，你没发现？我声音不仅很年轻，而且还很有磁性？确实，我虽然丑，但属于丑帅丑帅的那种。哈哈哈哈。”郝叔尬笑道。

　　“呵呵呵呵，第一次遇见这么不要脸夸自己的，你都不脸红吗？或者你真的很年轻很帅？”粉丝又被逗笑了。

　　“红了。你看不见。你就假装看见了，给留点儿面子我还是要的，否则没有脸面，上街会吓坏别人的。”郝叔自我解嘲道。

　　“呵呵呵呵，你怎么每一句话都能说的这么幽默？我很开心。呵呵呵。谢谢你！”粉丝笑着说。

　　“开心就好。没办法，谁让咱有文化儿呢？”郝叔故意吹嘘道。

　　“哈哈哈哈，你不要再说了，我再笑恐怕就要肚子痛了。哈哈哈哈。”粉丝又笑得停不下来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洒家不再言语就是。还望施主海涵——。”郝叔拉着长音说道。

　　“哈哈哈......”粉丝彻底说不出话了。

　　感觉得到，粉丝确实笑得肚子痛了。郝叔就静静地等着，不时也笑两声。一直到粉丝笑够了，停下笑声，郝叔才说道：

　　“怎么样？和我聊天开心吧？”

　　“嗯，呵呵呵，开心。你好会哄人啊！”粉丝答道。

　　“那明天还想不想和我聊天？”郝叔这次真的是一本正经了。

　　“想。可是你有那么多粉丝，而且你爱人不管你吗？”粉丝问道。

　　“唉！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郝叔又不正经了。

　　“哈哈哈哈，都说了你不要再开玩笑了，又来。”粉丝又被逗笑了。

　　“好吧，明天给你开小灶，聊天室关门。怎么样，够意思吧？另外，我不怕老婆，因为俺是寡人。”郝叔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单身，同时也邀约粉丝明天继续聊天，他知道，一时的高兴远远不够抹去粉丝的伤疤，他想把她拉回来，开始新生活。

　　“哦，对不起！”粉丝感觉触动了郝叔内心柔软的地方。

　　“没事儿，Long long ago 的事了。”郝叔突然冒出英汉混搭的一句。

　　“噗，真是服了 You！”粉丝忍不住笑，也来了一句同样规格的。

　　“哈哈哈，原来你也这么有文化儿啊？”郝叔笑着说。

　　“哼！没你有文化，大才子哟。陛下能否为民妇吟诗一首啊？呵呵呵。”粉丝也反过来打趣郝叔了。

　　“惭愧惭愧，我那些打油诗都是憋得脸红脖子粗才凑上的。这样吧，我先放一首歌给你听，然后写一首发你微信里，也算真正介绍一下我自己。好吗？”郝叔征求道。

　　“好啊好啊，古人七步成诗，大才子一首歌成诗，堪比古人了呢！”粉丝很期待。

　　“好，那我放歌一首，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老歌，你懂的。”郝叔说道。

　　“嗯嗯。”粉丝期待着。

　　于是，郝叔放了一首《潇洒走一回》。然后开始想怎么以诗词形式介绍自己，一首歌罢，郝叔写了一首《西江月》，来不及推敲润色，就发给了粉丝：

　　依稀旧梦成痴，

　　人笑年少轻狂。

　　且记心思三两行，

　　寥慰白日黄粱。

　　天高奈何翅弱，

　　海阔业已鳍伤。

　　他年回首向来处，

　　莫悔蹉跎沧桑。

　　“哇！你好有才啊！”粉丝有点惊到了。她真的没想到，这么高级的自我介绍竟然真的只在四五分钟时间就完成了。本来她还在歌词的影响下思考自己的人生，看完短短几句词，忽然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也想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一切想法，交流人生观，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赞叹起来。

　　“不算有才啦，写自己的真实思想很容易。你一样可以。”郝叔谦虚道。

　　“我不会写，只会欣赏别人的。”粉丝说道。

　　“噢？那我们像是伯牙子期啦？”郝叔又开始把话题拉回轻松状态。

　　“欣赏还可以的，可不敢自认为知音呢。”粉丝说到。

　　“唉！朕寂寞呀！”郝叔本来是应该谦虚一下或者邀请一下的，但他聊天不按套路出牌。

　　“呵呵呵，好好好，以后你每一首诗我都给你评论点赞。呵呵呵。”粉丝又笑了。

　　“嗯，於我心有戚戚焉。”郝叔又来一句逗趣的话。

　　“呵呵呵，你好没羞啊。不过真的谢谢你！你也是真的好有才！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文人骚客骚不骚？呵呵呵。”粉丝又逗趣郝叔了。

　　“食色性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说笑了。”郝叔这话简直无法反驳。

　　“哈哈哈哈，你太逗了！我都无话可说了。哈哈哈。”粉丝开心笑道。

　　“既然如此，你我就寝可好？”郝叔说道。

　　“呵呵呵，好好。谢谢你！明天还可以陪我聊天吗？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粉丝邀约道。

　　“一言为定！”郝叔答应了。

　　“嗯嗯！谢谢你！晚安！”粉丝高兴地说。

　　“早安！”

　　“嗯？”

　　“已经凌晨了。呵呵呵。”

　　“噢噢，呵呵呵，早安！早安！”粉丝反应过来。

　　“呵呵，早安！”郝叔礼貌地回道。

　　“呵呵呵呵......”

　　“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