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记曾一行五人出发，直奔海子家而行。

　　记曾虽然鲛人血统，水性极佳，但哪比得了海子，更比不了人鱼。他们都能水中呼吸，而且速度奇快。于是夜里记曾坐在他带出船的圆圆的皮筏上，因为他不能日夜在水里，俩人鱼拉着走，另一个带海子。白天记曾自己游，人鱼在水下慢行等待，海子随意，以避免被人看见生疑。饿了吃一点儿人鱼的食物，食物不知是什么，怎样做的，很耐饿，而且不渴。只是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很多，但记曾确实尽力了。

　　用了七天时间，才到近海。几人更是日夜小心，而偶尔碰见的大小船只，不见记曾招呼求救，并没有主动相助的。也好，免遭不测。然而足以看出陆人善念尽失，世间悲凉。

　　又是两日，终于到了海子登陆之地。于是相互道别，曼凫依依恋恋地和记曾耳语相约，人鱼潜水而去，海子带记曾回家。

　　路上，海子嘱咐记曾，不要与任何人说人鱼的事，只说是自己的亲戚就好。在这个问题上海子没有撒谎，因为人鱼确实是海子的亲戚，记曾也是。

　　牙妹父女大清早见两个“海子”回到家中，也是一懵，细看才见端倪，一颗心半月来终于放下。海子介绍之下，互相问讯。于是记曾暂且住下，慢慢商议。

　　又是半月已过，记曾消弱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家人便准备行装，带了十两盘缠，海子陪记曾北上寻找妹妹。

　　牙妹父女自是不舍，但当年因恶盗屠村而失去亲人的情景历历在目，记曾的事情令二人感同身受，便没有阻止，只是嘱咐万事小心。于是互道珍重，两人由陆上野行，以免海上遇到认识的渔民麻烦应对。

　　来到镇上，海子到钱庄换了钱，与记曾各带一半，租小船连夜往大船码头而去。

　　虽然在家里已将各种注意事项都说与了记曾，但记曾还是显得生疏，不像海子，俨然老江湖一样。所以记曾更像是个小跟班，虽然脸面上看着比海子成熟。

　　海子打听清楚后，乘船过海，由陆路到广州，再乘船，折腾了将近一月，终于到了记曾说的青岛。一路上海子吃尽了苦头，他怕热，在哪儿都是燥热难耐，又不能下海。记曾没什么，他习惯。但到了青岛，时近三月，乍暖还寒，海子感觉很舒服，记曾冷得受不了。于是为记曾添置了衣服，寻小客栈住下，慢慢打听。

　　海子是第一次出远门，路上所见也是感觉新奇，尤其是那些很高的房子。但总是有人被抓当兵，听说好多地方在打仗，要死很多人，海子两人都害怕得不得了。好在两人矮小，没人抓他们，虽然两人自己不知道原因，但结果是还算顺利地到了目的地。

　　经过一个月的历练，两人熟悉了很多陆上的规矩，也懂得与人交流的基本技巧了。于是先询问客栈老板哪里有青楼，然后再打听路途，路途上再打听别处哪里有青楼，然后去找人。而人们见两个半大孩子打听青楼，不免相问原由，得知是寻找妹妹，便无人疑心，因为逼良为娼的事耳闻眼见的也时常有，所以知道的便都以实相告。

　　然而，荏苒半年，还是一点儿音讯也没打听到，记曾也没有发现买走妹妹的人。其间苦楚自不必说，被赶出来已经是好的，还经常被打。而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唯一可以算有所得的就是熟悉了当地的生活，听得明白当地方言，也会说当地的话了。

　　无论如何，解决吃住的问题是首要的，于是两人商量决定，到青楼去干杂役。一来可以吃住，二来可以在里面打听。已经熟悉了情况，两人很顺利就分别进入了青楼，因为两人不要工钱，管吃住就行。

　　先说海子，因为白静漂亮如女子，又身材小巧，谨小慎微的，做了没几天杂役，就被姑娘们喜欢上了，没事的时候都抢着叫他来打情骂俏地寻他开心。而海子就脚不沾地了，整天被呼来喝去的。老鸨看在眼里，也乐得姑娘们高兴，便叫海子只侍候姑娘们茶水果品汤饭什么的，不再做杂役。而老鸨最是眼毒，不到半月，就弄了假发，将海子女孩子装扮，俨然作丫环用了。而姑娘们有淘气的，这个没事给他化四美妆，那个没事逼他学款款而行，这个教书画，那个教琴棋，把个海子忙得昏天黑地，睡觉都不得安宁，也没机会打听记沙的下落。一来二去，海子正事没办，琴棋书画歌舞女红却有模有样了。海子本来就面貌姣好，这样一来姑娘们已无出其右者。而老鸨最是鸡贼，每每让海子登台献艺，喝花酒的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打赏，老鸨增收，海子也有赏赐，没几日竟小有名气。于是老鸨给海子冠名“幸儿”，只做歌舞琴棋，不陪酒不侍寝，对客谎称奇货可居待价而沽，其实老鸨就是怕露馅儿。

　　海子既安定下来，也与姑娘们熟络了，有机会便打听记沙的下落。久之，老鸨认为海子一定已经满意了现在的生活，所以海子也可以趁空闲请假逛街，也便自由了些。

　　这一日，海子来到记曾的地方，要见记曾。守卫听说是幸儿姑娘，便请示老鸨。同行是冤家，老鸨热情地请海子进去，马上叫记曾见面，然后极尽赞美之词，言说自己的待遇如何如何好，凡事好说，然后就商量海子过来做事，就是挖墙脚。海子只好敷衍，而一颦一笑，千娇百媚，弄得老鸨喜欢得蒙头转向，答应让记曾随海子出街去玩。

　　记曾初见海子，也是一愣，继而强忍住笑，主动招呼称“妹妹”。旁人见两人样貌相似，并无疑心。出得楼外，记曾忍不住大笑一番，才互道原委。原来记曾也是没干几天杂役，就被姑娘们喜欢，都吆喝记曾过来端茶送水的。而记曾面黑，且男人像足，身材健壮，所以虽然也小心侍候，但仅限于为姑娘们送东西跑腿儿什么的，好心的姑娘高兴了也给点儿零钱。记曾也得空儿就打听记沙的下落，也是一直没有音讯。

　　转眼又到年关，姑娘们清闲，可以随意玩耍，海子也找来记曾，两人商议接下来怎么办。因为海子利用自己的假身份从别处的姑娘那里打听到消息，有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只是略黑一点儿，去年来的，是哑巴，因为受尽折磨也不答应，老鸨无奈，等伤略好，便转卖给了一个关东的皮货商，是佳木斯的。因为老鸨逼良为娼都是不弄出表面伤痕的，也不会弄坏处子之身，因为那就不值钱了。所以老鸨出卖的处女都是真的，再者老鸨也不敢得罪恩客。那商人只道是处子害怕害羞之类才不讲话，不知道是哑巴，便买了去。之后怎样就不知道了。

　　记曾听罢原委，和海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是记沙。因为鲛人沿袭至今，被抓后从不言语，也不哭泣，至死不渝。外人不知道此事以为是哑巴可以理解。记沙和自己很像，自然也像海子。

　　于是两人决定，过了元宵节，就从陆路出发去关东，因为海上不通船。

　　两人各自偷偷准备，海子在僻静些的一个小客栈订了房间，分次将所需之物送去，以免被老鸨发现异常走不掉。

　　好在一切顺利，元宵一过，两人各自带了所有钱财，到客栈取了行李，厚厚穿衣，随闯关东的人一起，又踏上寻亲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