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陆之殇
子月送海子上岸,依依惜别。海子不谙世事,不知分别为何物,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对新世界的好奇。于是,依着母亲的教习,寻找住处。
海子长相酷似外婆彩浪,五官精致漂亮;身材也矮小如鲛人,一米五不到,小巧体健;但因久居冬宫,很少出海面,所以非常白静;习性随了父亲,喜凉怕热。潜水游泳之类自然不在话下,非常了得,而且习得母亲水下呼吸之法。
却说海子懵然观望,只见乱石嶙峋,并无他物,只好向前走入其中。好在里面可避阳光,很凉爽。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奇形怪状的岩石密部满地,间隔出杂乱无章的小径,也不知通向哪里,这地方有多大。
海子漫无目标,只好凭着在冬宫练就的方向感,向内陆走去。半晌,眼前一片苍翠。是高山阻路。
海子不知道那高低肥瘦的各式绿物都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大大小小色彩繁杂的是什么花朵,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便小心谨慎地沿山脚而行。
海子边走边瞧,急于找到容身之处。
阳光下行走,海子感觉燥热难耐,加之母亲为他做的鱼皮短裤密不透风,所以没走多远,就有点儿受不了了。于是到一棵宽大叶子的绿物下歇息,他不认识那是芭蕉树。
海子靠在树上坐下,打开母亲给的鱼皮包裹,拿出鱼皮囊,喝了口水(那是母亲一滴一滴在冬宫里接的,甘甜爽口)。又感觉脚底火辣疼痛,才想起母亲嘱咐,陆上行走要穿鞋的。于是又拿出母亲巧手编织的鱼皮凉鞋穿在脚上。但短裤实在热得难受,海子想,母亲告诫人前要穿衣服,这里没人啊。于是干脆脱下短裤,裸身歇息。这回舒服些了。
正闭目养神间,海子听头顶鸟声哀鸣。急忙起身观瞧,见扬手高处树丫间有鸟巢,一只兰彩小鸟正被绿蛇咬住,哀鸣不已。海子不认识蛇,想起母亲所讲的陆上狼虫虎豹猛兽甚多,还吃人,便觉得这应该是虫,既不知如何应对,也不敢上前,就呆呆地看着。
一会儿功夫,小鸟不动不叫,死掉了。那绿蛇便开始吞食。这时,巢内传出鸟鸣。海子知道巢是鸟儿的家,鸟儿也有孩子,而蛇吃鸟,物竞天择。但善良的本心令他行动起来。于是几下爬上去,见巢内两只小鸟羽毛稀疏,相互依偎,叽叽鸣叫。海子再看绿蛇,已蜿蜒后退,便放心再看雏鸟。心想,不知被吃的是父是母,应该还有一个会回来吧?于是见后退的绿蛇掉在地上,爬入草丛,便也爬下树来,重新坐下。
没多久,又听头顶鸟鸣,抬头看,果然又是一只兰彩小鸟。海子起身,放心地继续前行。鱼皮凉鞋很绵软,比赤脚踩在沙砾上舒服多了,海子一下想起了母亲,继而又想起母亲的嘱咐,于是举着大芭蕉叶遮阳,忍耐燥热,快速前行。
距离上岸地方渐行渐远,山势逐渐陡峭起来,前面又看见了大海。海子这时反而心安起来,感觉离家不远。
继续前行,来到一片广阔的沙滩。沙滩前面尽头又是乱石林立,左侧悬崖峭壁,右面大海。
海子无心观望,继续找寻。沙滩松软舒服,但有些费力。走到尽头,又是嶙峋怪石。无奈,海子拐向大海,他实在难受,要潜水纳凉。
还是大海里舒服。海子虽然夜盲,但游水的技术可是人鱼的真传,懂得吸纳之法,这是陆人比不了的。人鱼天性善良,并不因为海子的陆人模样而歧视他,所以海子的冬宫生活很温暖,与其它小人鱼一样备受呵护,所以海子在水里也是鱼一样灵活自如,只是比人鱼稍慢了些。
在水下舒服够了,海子“躺”在水面,看着峭壁出神。一只海雕掠过,径直飞上悬崖,海子吓了一跳,知道那是海雕的家,便不在意。但就在海雕家的下面,不经意间看见的一条裂缝吸引了海子的注意。海子一下兴奋起来,上岸飞奔前往。
到得近前,发现裂缝很高,但很窄。海子身体小巧,才得勉强进入。经历过海底千奇百怪的洞穴,所以海子并不紧张,他认为什么样的洞穴都是正常的。于是慢慢进入,感觉在向上走。好在弯度不大,走了一会儿,里面依然很明亮,而上面有凸有凹,就看不见有多高了。
海子观察前行,感觉宽敞了些,于是加快脚步。但马上就停下了。前面乱石挡住去路。
海子有些不爽,但转念又想,好在今晚可以暂且栖身,天已过半,自己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什么,明日再找罢。于是放下包裹,返身出来,准备抓些鱼吃。他记得母亲的嘱托,自己带的吃的东西只在生病时每天吃一点儿,因为陆人不比人鱼,会生病,不治则亡。而自己也和父亲一样,爱食生鱼,不像人鱼,只吃深海罕物。
海子吃了些个小鱼,已近日暮,便进入裂缝歇息了。大海涨潮的哗啦轰隆声吵不到海子,在冬宫,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声音。也是累了,便很快睡着了。一夜无话。
太阳升起,海子准时醒来。在冬宫,海子睡觉,刚好人鱼出海,人鱼归来,母亲叫醒海子,已成习惯,自然也醒了。只是这第一次母亲没有在身边,感觉孤独怅然。海子对父亲的印象是清晰而又模糊的,只记得父亲白发苍苍,黑瘦精干,其它的就没有了。海子十岁时随母亲带领大群人鱼送父亲入深海鱼墓,因为很少出海,不熟悉吐纳之术,差点儿丢了性命,亏得母亲一口气一口气地照应着。回到冬宫,母亲就再也没有允许他去过深海。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形只影单,不免郁闷。但又想,母亲就在眼前大海之中,也许昨晚还来看过自己,便也感觉并不孤单了。于是伸伸筋骨,以手为枕,看着那一隙光亮出神。
过了一会儿,一束直射的阳光照进来,接着越来越长,马上照到海子脸上。虽然很温暖,但海子不喜欢。于是海子起身准备出去,无意间感觉塞住缝隙的乱石里面是空的。于是爬上去看个究竟。
果然。而且貌似里面宽敞些。海子兴奋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搬动一块石头,之上的石头因而滑动的滚动的降低了高度。海子爬到顶端,钻了进去。
因为有光直射进来,里面看得很清楚。宽敞得很,再往里走,还有路可通。海子也不管那么多,他已经很满意了。便四周查看。
到得一处拐角,海子发现一堆东西,翻看一下,只认得一把小刀,他见过父亲有一把类似的,母亲说要留做纪念,所以没带给他。其它都不认识,也不上心。于是拿了小刀放入包袱,继续查看,再无别物。
海子查看完毕,爬出洞口。此时已没有阳光直射,海子明白了,每天只有早晨一会儿时间才能有阳光进来,发现这里也是机缘巧合。
之后,海子用小刀割木棍,割树叶草叶,依冬宫模样给自己铺了一个窝。海子并不怕湿凉,只是石头太硬,睡在上面不舒服。然后又想办法撬开些石头,自己可以猫腰进出。期间饿了就下海抓鱼,热了下海纳凉。几天弄完后,俨然开始了单身的小日子。
又懵懂了几天,因为习惯了冬宫与人鱼群居的生活,感觉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于是想看看外面,但又嫌天热,遂决定走水路,也是自己的强项。好在也简单,背起包裹也就带着了全部家当。
海子方向感很好,一路沿海岸弯来弯去的,也知道自己是在向东而后向北。
一路上见过远处几只小船,海子不知道那是渔船,他没见过,冬宫的位置对于小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岸上或沙滩或乱石,没见别的。偶尔有海鸟飞过。
海子或潜或游行了半日,感觉饿了,便长时间潜水抓鱼。
吃了几条小鱼,海子浮上水面。忽听有人“啊”了一声。海子抬头一看,有只小船,船上有两个人。本来海子记得母亲告诫,不要随便与陆人交往,但海子见船上的人似曾相识。便没有马上下潜躲避,而是不知所以地对她笑了笑。海子本来就面目娇好白静,再加上随人鱼习惯,长发及腰并不束起做髻,唇淡齿齐,一笑间俨然美女子,况且只有头露在外。
船上女子看清之后,也笑了笑,点头示意。船上男子也微笑点头。海子见状,知道并无恶意,而且女子大眼有神,唇红齿白,面貌姣好微黑,很像父亲描述的奶奶样貌;男子白发,脸庞轮廓清晰,有点儿像父亲,只是眉毛是黑的。两人都戴着斗笠,男子划船,女子不知道在弄什么,看不见。
海子既有好感,便随船而行。船上人也只微笑不语,并不搭讪。
看看船近岸边,海子停下来,看女子停船之后,上岸下缆,窈窕婀娜,短裙飘飘,不禁有些发呆。心想,母亲说陆人穿衣穿鞋,原来衣服穿了整个身体,只露脸面。从来没有见过陆人女子走路的样子,感觉很舒服。
只见两个人收拾船上的东西,然后抬着个大鱼篓走了,女子还回头挥了挥手。
海子有点儿茫然,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呆了半晌,发现日暮西山,才知道糟了,出游已远,今晚回不去了。无奈只好登岸,希望能找个住处。
海子沿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走了上去,不远,上得土岗,眼前一片破败的茅屋。但海子并不认识,只感觉那里面可以歇息。于是谨慎前行,到一户门前(是早已破败不堪的那种)向里观望。屋顶尽是破洞,石头墙体还好,地上乱乱的不知道都是什么东西,些许杂草零星生长着。海子感觉也还好,别人看不见自己就行。于是简单收拾,软的铺窝,硬的扔到一旁,很快了事。然后出去找水,带的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走出屋外,入眼满目疮痍,毫无生气。海子虽然不知道陆人应该住什么样的地方,是怎样的生活方式,但看见的一切还是让他感觉凄凉。他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水,胡乱向前,左顾右盼。
渔村的茅屋都相距较远,小径杂草丛生。海子一个人独行其间,反而衬托得更加萧索。一路下来,海子并没有发现有水的地方。于是反方向再找。
正行走间,听见有人喊“嘿!”海子四顾无人,继续前行。
“嘿!”又一声喊。这次海子感觉出了方向,左顾无人。正纳闷儿间,见不远处矮树上一只手在挥动。海子仔细寻找,才看见荒草掩盖的小路,于是顺路走过去。步步上行不远,眼前出现几处茅屋,相隔很近,地势稍低洼,在路上根本看不见。先前遇见的女子在高处补渔网。
二人相互点头微笑。看得出女子还是有点儿惊讶,因为海子身材长相肤色实在太像女人了,人畜无害的那种,给人安全感。如果不是只穿了一条短裤,一定会被认为是女子,现在那女子认为他是个半大孩子。好在渔村像他这样光着的孩子很普遍,没人在意。
“你在干嘛?”女子问。
“找水。”海子举起手中的水囊。海子没有忘记母亲的教诲,他认为自己遇见了有缘人。所以还是和陆人讲话了。只是感觉口音和父母不同,有些怪怪的。
“没找到吧?”女子肯定的语气和表情让人想求她。
“没有。”海子还不会和人沟通。
“你叫什么?”女子笑眯眯的。
“海子。”海子很喜欢女子的表情,也报以微笑。
“你姓海?”女子扑闪着疑问的大眼睛。
“噢,我,,我姓李。”海子有点儿意外,不知道陆人为什么这么问,结巴了一下。
“怎么,你刚刚才姓李的么?不愿意么?”女子噗嗤一声,接着咯咯笑起来。
“……”海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被如花笑魇迷住了,张张嘴就入定了,直勾勾地看着。
“嗯!嗯!你不找水了吗?”女子被看得双面颊飞红,提醒着打破了沉默。
“嗯?啊,噢,噢。”海子语无伦次,但目光不愿移动。转身,一步三回头。
“你知道在哪儿有水吗?”女子又忍不住咯咯笑,边笑边问。
“不知道。”海子被笑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不禁也失笑。
女子被海子的比自己还迷人的美人似的笑迷住了,她也入定了。
“噢!噢!你跟我來吧。”女子发现自己失态,也结巴了。
海子依旧微笑点头,他不知道此时应该说“谢谢”。便随着女子向一间茅屋走过去。
“阿爹!有人要口水喝!”女子自顾喊了一声,也没听见答应,径直走入屋内。海子见这几处茅屋比较好些,能遮风挡雨的样子。他停在了门外。
“进来。”女子微笑着。看得出她对海子很信任,很有好感。
海子进得屋内,见锅碗瓢盆之类,可惜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这就是个厨房,只好奇地站在那里左顾右盼。
“拿来。”女子伸手向海子。
“什么?”海子不明白。
女子一把抢过水囊,海子一下愣住了。女子一边加水一边偷笑。少顷加满,回身递给海子。海子笑着接过,转身就走。
“嘿!”女子感觉海子有趣:“你干什么去?”
“睡觉。”海子说的没错。
“你住在这里?你是谁家的?”这个村子已经没有别人住了,女子感到迷惑。
这下海子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不能说自己是人鱼的孩子,但也不会撒谎。急中生智:
“我不是这里的。”
“那你是哪里的?来这儿干什么啊?”女子感到不解,兵荒马乱的,一个半大孩子乱跑什么呢?
女子的追问令海子很为难:“我家是南边的,我家没有人,我来这里看看。”海子确实没撒谎,他那小山洞里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那你晚上住哪里?”女子继续刨根问底。
“我,我就是……看看,我一个人……就是……看看,我住在那边,哪儿都行……”海子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难以回答。
女子感觉海子不愿意回答,也就算了。海子便回到那破屋里。
照例早起,海子也没事做,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没多久,那父女俩又去出海,看见海子,点头示意也就走了。如此又过两日,那阿爹忍不住询问海子,知道海子就一个人,怪可怜的,便安排他到一处避风遮雨的茅屋暂住,又听得海子会赶鱼,就相约明日一起出海打鱼。
翌日,海子潜水赶鱼到小船前,那阿爹撒网,几下就满载而归。父女俩高兴得合不拢嘴,女子问这问那,问得海子一个劲儿结巴。那阿爹见海子腼腆诚恳,也很喜欢,笑眯眯地邀海子回家吃饭。
这是一顿让父女俩大跌眼镜惊掉下巴的饭:海子是一个没有任何生活常识的人。他不知道什么是米,什么是菜,什么是钱,为什么打鱼卖钱,为什么要去集市,怎么生火,怎么做饭,……我的天啊!
唯一有收获的自然是海子,他不仅知道了很多陆人的生活状况,还知道了女子叫“牙妹”,十四岁,未许配人家。
翌日,海子和父女俩早早起身,一起去集市长见识。真是目不暇接。父女俩忙着卖鱼,没空儿理他,后来他也就不问这问那了,只是在后面看。
这一日收入颇丰,父亲很高兴,买了些生活用度,还给海子做了一身衣服,头发束起,转眼即成翩翩少年。走在路上,引得很多人侧目。牙妹自然也是欢喜。
回来的船上,海子问牙妹,有的女人头上身上佩戴的东西白亮亮很好看,为什么她不戴。牙妹失笑,告诉他,那是银子做的首饰,出嫁后的女人才戴的,而且太贵了,买不起。海子就问银子是什么,长的什么样。牙妹大致形容解说一番,然后微笑着摇摇头。海子倒是很认真,问牙妹喜欢吗?牙妹无可奈何,有点儿和他说不清道不明了,只说喜欢。海子想了一想,说:“我知道什么地方有。”
牙妹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要说也是,连认识都不认识,还说知道哪儿有。海子不明白:“怎么了?”
牙妹笑到肚子痛:“好呀好呀,哪里有?”
“我住的地方。”海子依旧很认真,但也不明白牙妹为什么笑。
“真的?那回到家咱们去取好吗?”牙妹还是在笑。
“好。”海子还是那么认真。
父亲摇头笑,牙妹咯咯笑,余下的路途海子是在父女俩持续的笑声中懵然度过的。
到得家中,父亲忙着做饭,牙妹收拾鱼具。海子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的帮忙,还一边问什么时候取银子给牙妹做首饰。父女俩还是忍不住地笑,敷衍他说有时间就去,也不用他帮倒忙。海子于是看着牙妹忙活,边想,陆人太奇怪了,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事情,那么累的意义是什么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早起,三人又一同出海,归来卖鱼。自此,三人除了住处,其它生活均在一起,俨然一家人。荏苒三月有余,海子也习惯了吃饭菜,但依旧喜欢生鱼片。
偶尔大风暴雨,三人便居家谈天说地(主要是因为海子问这问那)。海子知道了很多陆上之事,他不明白为什么官府欺诈百姓,为什么匪盗任意胡为,为什么国家之间要打仗抢掠,为什么人要杀人,为什么百姓辛劳却受苦,为什么达官贵族不劳而获却享荣华富贵,为什么善良勤劳的渔民却被屠村,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让海子迷茫,他怀念冬宫的生活,但自己在海底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不应该只享用而不贡献,他理解母亲的做法。他爱父母,也爱所有人鱼,他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相互帮助,共同分享,那是多美好的世界啊!为什么陆人不一样呢?他不喜欢陆人的做法,他开始讨厌陆上生活了。但又不能回冬宫给人鱼添麻烦。于是,少年的烦恼来了。
又过两月有余,因为有海子帮忙,半年间家里盈余了贰两文银,父亲留着说将来给牙妹做嫁妆。海子便问什么是嫁妆,待听得明白之后,又提起取银子的事。这一次父女俩有点儿相信了,详细问了地点,父亲摇头不知是哪儿。但又知道海子不会撒谎,于是纠结之后,决定随海子去看看,估计往返也就两三天的路程。
选定风和之日,三人准备了一应吃食用具,海子引路而去。
船行并不比海子游的快,和牙妹阿爹轮换摇桨,天色近晚,才到了海子的“家”。原来那地方外狭内阔,加上左有高地,右有乱石,海上望去,只是高山峭壁。怪不得老渔民也不知道。况且因为乱石附近海面漩涡众多,渔船不敢靠近。
海子下水推船,才费力地靠到岸边。点起火把,三人“挤”进海子的“家”。
当看见海子说的银子,父女俩傻眼了。那不仅仅有银子,还有金子。阿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数清数目:一百两黄金,二百两白银。乖乖,海子是个大财主啊!
激动过后,父女俩告诉海子黄金的价值。海子也很高兴,说既然那么值钱,就给牙妹做首饰吧。父女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再求证。确认海子真的都给他们之后,父女俩沉默了。阿爹从来没见过那么不爱财的人,他不懂海子的烦恼和快乐。牙妹也不知道海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也不知道如何报答。他俩都不明白海子为什么没有任何条件、要求、和索取。
陆人的殇海人不明白。陆人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拥有,舍与得永远令他们无措。当贪婪充斥了他们的世界,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抢掠令自保者也变得贪婪,抵抗令抢掠者利令智昏。于是,天下没有人幸福安乐,大好河山变得乌烟瘴气。当人们习惯了糟糕的世界,也就忘记了本心。于是一切都成了悖论。善无善报,恶无恶果,使人们变得太过自我。于是自私自利就是正常无过的事了。然而没有人去想,正因为这样才不快乐,才无法安居乐业,更没有幸福可言。而因为陆人的做法,海人几乎没有了生存之处,种族堪忧。或许,发展需要资源,但资源可以互通有无,和平交换,海子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掠夺。几千年来,海人没有任何掠夺和战争,也发展了技能,延长了寿命,而且所有人安居乐业。只是走的路不同,海人发展的是感知能力,陆人发展的是杀人武器。而陆人相互残杀期间,又发展更厉害的杀人武器,杀更多的人,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
在海子看来,陆人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