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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鱼传说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快乐,海赐彩浪出海采珠也一直遵循鲛族的规矩,不越雷池一步。闲暇时谈天说地为乐。只是一直没有孩子。而一家人却没有一个提及。可能是海赐还年轻,不考虑;彩浪还没有成年,属于早婚,因为鲛人五十成年才婚配生子,在鲛族看来,彩浪眼下没有生子也很正常。

  到了十一个年头,彩浪怀孕了,一家人自然高兴,每天研究取名字。只是鲛人不似神州人,并不养胎,彩浪依旧如常劳作出海。

  转眼十月,彩浪临产了。于是依鲛族习俗,每日待在海边,等待在海中临盆。

  鲛族身体强健,男人小巧,女人玲珑。所以彩浪有些难产。折腾了三天三夜,终于生了。

  彩浪自是放松下来,看见儿子模样唯有幸福的微笑。只是彩浪父母高兴之余显得有点儿忧心忡忡。因为海赐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小家伙儿不但双腿和海赐一样,而且脚趾也是扁平宽长,趾间有蹼相连,海赐只是脚趾扁平而已,并不相连。所以,新晋的外公外婆更加确认海赐是人鱼王母的后代,或许有一天人鱼族会找回,弄不好连外孙也一并领走了。

  于是,想好的那些名字也不大适合用,但想来想去也没个定论,暂且叫“海生”。

  话说这小海生也确实有些奇怪,抱出海面就哭个不停,放进海里就好。可又不能每天都把他放在海里,那样太危险,也不好照顾。最后是海赐的办法管用:拿木盆盛些海水,把海生放进去,捧回洞中。只是这样一来,彩浪喂奶很不方便,但没办法,怎么累也得喂,母爱伟大啊!好在一家人生活的地方是热带,也就是现在的马来西亚北边,没有冷天气。

  于是乎,三代人其乐融融地过着与世无争,知足常乐的小日子……

  随着海生一天天长大,外公外婆最先发现了小家伙儿与众不同的地方。海生爱吃生鱼,刚刚会爬就会潜水,而且时间很长,仿佛能在水中呼吸。游泳也飞快,活脱脱一条鱼一样。不怕凉,洞中潭水很冰冷,他却很喜欢在里面呆着。头发眉毛纯白,阳光下一直眯着眼。夜视能力惊人,漆黑漆黑的地方也能看清一切。自从带他第一次在海边游泳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洞中。而且木盆也越来越显小,躺不下。有时彩浪晚上醒来发现他不在自己的小洞中,准能在船边找到。如此种种,尚有很多些微细小的奇葩表现数不胜数。

  到了十岁年纪,按鲛族习俗,海生可以随船出海了。大人采珠,海生随便玩耍。这下不得了,海生可不是随便玩耍那么简单了。有时游出很远很远,有时随父母潜到海底,而且只要有一个人不上来,他就不上来。开始彩浪担心他憋不住气,后来发现比自己憋气时间还长,也就由他去了。只是暂时不许他采珠采贝,怕他没学习过弄死海贝。于是,海生喜欢上了海底不一样的世界,好奇海底的一切。有时抓一条小鱼就吃。

  这一天,海赐、彩浪、海生三口人来到一个又不一样的地方,这里怪石嶙峋,缝隙极多。海生兴奋异常,快速在前。彩浪、海赐没办法叫他,只好尽量跟随。不知拐了多少弯曲奇怪的裂缝,眼前豁然开朗。海生一下停住了。海赐马上赶到,见儿子直勾勾看着前面,很纳闷儿。接着彩浪赶到,也一样纳闷儿。拍拍海生,以手势问他。海生忽然明白,父母可能是没看见,于是拉着两人的手向前游了一段。这下看见了:一只硕大无比的海蚌。

  惊呆迟疑之后,海赐想起岳父讲的故事,于是感觉到,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甑母。又见海蚌缓缓张合,似乎没什么危险,便双手合实,示意彩浪海生一起,向海蚌拜了又拜。然后壮着胆子向前。这下看得清楚了,只见海蚌和他差不多高,而且是横躺着,若是立起来,一定更高。蚌口边缘波浪形,蚌壳五彩斑斓,依旧缓缓地一张一合。海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见并无异动,便放松下来,游到上面细细观看。海生见状,也游近抚摸。接着彩浪也来抚摸观赏。

  过了一会儿,海赐示意上去。彩浪便跟随向上。但回头见海生依旧痴痴地在蚌口抚摸,于是拍拍海赐,回身准备游回叫海生。可就在彩浪刚一回身,海赐回头看之际,海蚌忽然快速张开,强大的水流一下把海生卷了进去。夫妻俩大吃一惊,本能地极速下游,准备去拉海生。但马上又停了下来,因为海蚌并未合拢。

  夫妻俩紧张地观察间,见海生并未慌张,就坐在蚌肉上,并且慢慢地开始抚摸一起一伏又似乎在蠕动的蚌肉。一家人此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又过一会儿,蚌肉的最里面,由弱渐强五彩光亮起来,虽然不是很耀眼,但也很明亮。这时,不仅海生,海赐、彩浪也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颗五彩珍珠。海生年幼又好奇,还在父母惊呆之时,伸手就拿了起来。等到夫妻俩反应过来要阻止时,已经晚了。那蚌肉忽然立起,海生因为一只手扶着很滑的蚌壳内壁,这下扶不住了,直接漂了起来,紧接着蚌壳忽地合拢,强大的水流又将海生向外推出去。夫妻俩赶忙伸手拉住漂上来的海生。然后三人又一次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儿,并无异样。海赐想,人鱼王母说不要采甑母之珠,否则甑母啸沙推石,没人能活下来,现在看来,似乎甑母是赠给海生的珠子。但又一想,还是送回去的好。于是示意海生送回。海生也是有点儿吓到了,胆怯怯地向前伸手去送。但海蚌紧闭其口,根本放不进去。无奈回头望向父母。海赐也是茫然,彩浪就更是毫无主意。转念一想,海赐上前去送,不行。换彩浪,也不行。万般无奈,海赐示意妻儿,一起拜了又拜,然后慢慢上游,一边回头看着,最终没有异样。便回到船上,不敢停留,直接回家。

  到了家里,海赐夫妻详细和父母讲了当时本末,老夫妻更是惊掉下巴,继而茫然无措。半晌,老少夫妻四人合计之后,再向人鱼像拜了又拜,向大海拜了又拜。相互嘱托万事小心,又万般叮嘱海生一番。才各自休息,当夜无话。

  彩浪早起,不见了海生,一声喊,全家惊起,跌跌撞撞冲向海边。见海生依旧和以前一样睡在水中,一只手腕拴着海赐给他的草绳,那是海赐怕他睡着了被海浪漂走教他的。老少夫妻都长出一口气,海赐苦笑。

  提心吊胆了一月有余,见一切正常,于是海赐彩浪又谨慎地出海一次。也无异样。于是又谨慎地带着海生出海一次。仍无异样。于是一家人放松下来。只是老夫妻已年近百岁,虽然身体强健,但经此煎熬,一下苍老了许多。好在又有喜事,彩浪又怀孕了。

  海生胆子越来越大,每天畅游大海,有时饿了也不回家,随便抓小鱼吃。彩浪和海赐商量之后,用气生根的细丝做成线,把那五彩珍珠密密实实包裹着编织起来,为海生做了一个项链。海生非常喜欢,日夜带着不离身。

  荏苒间彩浪又满十月,生了个漂亮女儿,身体正常,取名“珍宁”。一家人自是又一场欢喜,继续其乐融融的世外生活。只是分工稍有改变,出海由爷儿孙三人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年又一年,珍宁在长大,海生也在长大,海生的胆子也在长大,大到有时彻夜不归。因为又有珍宁更需要照顾,海生也一直安然无恙,便也由他去了,只是偶尔叮嘱两句。于是慢慢地,海生一两天不回家,三五天不回家,到了十八岁,有时十天半月不回家,也不知他都干什么。父母问到,就只说喜欢在海中。不过偶尔也带回珍珠给爷爷。如此这般,彩浪海赐也不再多说,仿佛大海才是海生的家,而回家变成了回家看看。就这样,倏忽又过了两年。

  珍宁十岁了,也可以出海了。于是选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海赐彩浪夫妻俩带着一双儿女出海,主要是让珍宁见识一下。玩了一天回航,海生说要留下来,因为已经是平常的事了,便也都同意。于是海生入海无踪。

  是夜月朗星稀,风平浪静。海生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仿佛在寻找什么。直到午夜,他看见了不远处朝思暮想的“人”浮上水面。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炫目的脸。海生用最快的速度游过去,那“人”也一跃而起,向海生游来。就在那“人”跃出水面之时,身材一览无余:上身赤裸,长发及腰,丰乳肥臀,腰肢纤细,下身仿佛鱼尾,光滑无鳞。是人鱼?但传说中人鱼不是有鱼鳞的吗?暂且先称“人鱼”吧。

  所以现在清楚了,海生恋爱了。

  海生和人鱼时而并游,时而立于海面旋转,时而追逐,等等,如此种种不亦乐乎。只是人鱼始终并不说话,但能听懂海生说什么,不像是哑。

  旭日初升,人鱼照例与海生挥别,海生也照例无限不舍地目送远去。然后,海生便带着美丽的心情潜入水下,看看有没有珠贝,偶而抓抓小鱼。除了好久换一次气,并不上来水面。他在阳光下很不舒服,从不在阳光下呆着。

  话说海赐三口回到家中,禀明父母。父亲思考再三,决定翌日跟随出海,珍宁留在家里由外婆照顾,这样可以晚些归来,天气好也可以夜晚采珠,毕竟家里用度越来越多了。于是,一家人准备几日吃食。一夜无话。

  翌日,早起出海,顺利到达暗沙水域。海生也汇聚一处,开始采珠。

  一天下来,并无收获。看天气尚好,便决定吃饭,然后继续。

  换了地方,海赐依旧安排父亲守船,带妻儿采珠。又忙了半夜,仍无所获。于是上船歇息,而海生依旧睡在水中,现在已经不用拴着绳子了。

  船上三口或坐或卧,刚刚睡着,就感觉船忽然摇晃得厉害了。毕竟经常出海,经验丰富,三人都知道是海浪大了,但司空见惯,又没有大风,也不为意。

  然而,彩浪细心,既然无风,怎么会有水滴拍打船篷的声音呢?便撩起草帘观看。只是这一看,便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只见四周高墙一样的海浪旋转游走,自家小船就在中心颠簸摇晃。

  彩浪陡然惊坐,伸手推醒丈夫,已是无语,指着篷外。海赐并没有看见她的手,没什么反应。彩浪缓过神来,下意识一抓,抓到海赐胳膊,直接就往外拉。海赐起身出去,彩浪又推醒父亲,于是三人一起爬在船头细细观看。

  正惊疑间,只听有人说话,声音悦耳:“人鱼王母与海生有缘,特邀相见。勿念!”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人这才想起海生还在外面,然而无以为计,只有面面相觑,瘫座船头。

  过了一会儿,船周大浪陡然消落,月明星稀,涟漪满海。三人划船四周巡视,自然什么都没有。也无心再去采珠,颓然归家。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海生,美滋滋入梦,梦里与心上人数星聊天,躺在水面软软的,随着海浪忽上忽下,悠哉悠哉,好不惬意。忽然觉得不对,怎么一直向下而不向上了呢?惊醒之下,睁眼细看究竟。见目力所及海水都在向下流,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也是艺高人胆大,再加上海生天生好奇,便顺流而下。

  正如所料,终于到了中间,海生也不知道自己漂了多远。现在中间海水继续向下,因为相遇互相撞击,产生大量气泡,白花花下去一个圆柱。海生瞬间明了,原来自己是进入了一个大大的漩涡。他知道,漩涡尽头才是游出来的好办法,否则太费力气。于是便随着气泡下去了。

  这一回距离并不太长就到了海底,但由于太多气泡,海生又一直旋转,也看不见气泡外面,索性闭着眼睛,所以海生也不知道已到了海底,随着气泡进入洞中。又经过不远的一段横向距离,转而向上。

  忽然,海生感觉自己掉了下来。睁眼一看,原来是个空间,只见气泡水柱冲出水面很高,海水四散落下。再看周围,目力所及看不到尽头,空间很大。于是远离水柱游了一段,还是没看见岸边。

  正迟疑间,忽然“噗通”一声,海生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之际,又是“噗通”一声。这下海生的夜视能力发挥了作用,他一眼就看出水柱上落下来的是人鱼,不同的是这个与他的心上人相比很小,像是人鱼的孩子。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后来海生也记不得有多少了,只看见有大有小,有女无男。

  只见先落下的人鱼也不理他,径直游走,海生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但好奇心作祟,也随着游过去,仍然没人理他。

  海生边游边想:“这是什么地方?一定是这些人鱼把我弄到这儿来的,难道是因为心上人也是她们一家的?要对我不利?还是有什么好事?还是她们要见见我?还是……”一路脑子转得飞快,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海生想对了,确实是人鱼把他弄来的。群鱼在王母带领下,翻水推波,绕船而行,造成涌浪围住小船。然后一起推水,将海生“漂”到漩涡处。

  而漩涡其实就是著名的南沙海坑,没有任何船只敢靠近,距离曾母暗沙逾百里。南沙也是海生外公所讲的鲛族祖先所居四洲之一的南沙洲,后来因为龙王啸海,四洲均支离破碎,变成一群群的岛礁。气泡水柱冲出的地方,本是上古时期的一座矮山中的巨大溶洞,地壳变迁时下沉被海水淹没,不知底部洞穴还与何处相连,是什么原因造成巨大海坑,但好处就是洞中始终有充足的空气。人鱼族发现了这个好去处之后,就一直聚居在这里。至于为什么把海生弄来,就只有人鱼王母回来才知道了。

  海生随着人鱼弯来拐去游了挺远,又到一处极宽敞的所在,四周远处有星光点点,细看之下,会明白那是灯光,亮点都在一线高处。人鱼此时四散而去,弄得海生不知往何处去了,只好茫然四顾。

  “海生。”

  这一声悦耳的称呼传来,海生顿时兴奋燥热起来。循声望去,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大大的石台上。海生周身爆发,飞也似游过去,一跃出水,落到石台上,拉起心上人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海生只顾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上人,看得人家都不自然了。

  “可是吓着了?”还是人鱼打破了沉默。

  “没有。”海生依旧没有挪动目光。

  “你可知这是哪里?”人鱼稍等片刻,见海生没说话,便又问。

  “不知道。这是哪里?”海生心意不在这个上面。

  “你可知我是谁?”人鱼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不知道。没关系。对,你叫啥?”海生依然语无伦次。

  “我叫子月。”人鱼说完不禁失笑。也是难为了海生,自己两年多来一语未发,难得他一如既往的爱恋。

  “噢,子月,子月……”海生喃喃着。

  “海生,你且静下心来,听我讲给你听,之后由你决定。”人鱼正色道。

  “决定啥?”海生轮廓分明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且听我细细道来。”人鱼依旧正色道。

  “好,那你说吧。”海生端直身子,微笑以对,依旧拉着人鱼的手。

  “我是人鱼王母……”

  “啊?!”人鱼刚刚半句,海生便惊掉了下巴。

  “听我说。”人鱼不温不火,但很严肃。

  “噢,好,好。”海生顿时也严肃起来,开始聚精会神地听。美人严肃起来气场就是强大。

  接着,人鱼王母娓娓道来,概略:

  其实人鱼非鱼,古人也。上古前,地本无陆,海囊之,人居海内。忽一日,地裂喷火,四海沸腾,气毒伤人,唯神州南北稍安。

  经月宁,亡者十之八九,存者皆聚于神州南北之地。而聚居生事,有贤者疏导之,日久,众推为王,其女子,故曰“王母”。

  神州南暑北寒,每夏,男子无论老幼,皆赴北行猎,人母随行,老弱妇孺家待之。渐而乐业。

  上古时,一夏地动,神州隆起,继而北升南降,地围水成湖,北行之人皆困顿其内。未几,大地苦寒,凡数百年。而地又动。神州复北升南降,成北神州,四大洲。

  地隆伊始,困者不知危殆,懵然度日。然雨淡湖水,海生各物亡尽,人亦不适,更兼无以为食,乃登陆觅。而陆上乏食,多猛兽,昼伏夜出,食人。加之昼暖夜寒,无奈,人取天火续而煨之,避猛兽而昼出夜伏,即而生计弥艰,凡种种无算,久之,眼夜盲,寿夭甚,三五十而殁。

  然妇幼家待者,苦盼无归,王母乃遣体健者出寻,杳无踪迹。

  祸不单行。地动后,海内现巨鱼食人。无奈,王母率族徙居以避之。至南沙洲,遇涡流而下,见密洞安而居,后称“冬宫”。

  既安,王母躬自出寻。百年间仅见数人,于河口逡巡。诘之,方晓原尾。概行猎者登陆后,四散寻海。而陆多猛兽,食人。人则群居以自保,间以行猎采摘度日。陆生需饮水,乃沿河湖而居。久之,有贤者植粟,秋收备食,众仰之,推为王,而已存王母,粟色曰“黄”,故称“黄帝”,河名“黄河”。黄帝带众人植粟训兽,起茅屋而居,稍安。每念归海,遣人出寻,皆杳。实则达海之人,无寿归报,亦久无海内长计,入海未久,气短而出。故耳未寻得海内同族。

  自此,人存海陆之别。

  初,人寿四百余,地动之后,海人已寿近千岁。然久无男,族种堪忧。新王母即,已无孩童,尽成年矣。是以王母遇陆人男子,乃晤其与海人交,以续族种。然海人所产,男皆夜盲,故送返陆人,唯留女婴。王母无奈,每夜遣人待海边,遇男而交,为俗习矣。

  海人居冬宫后,每出觅食,常遭巨鱼袭扰,弱小者频受其害。后慧者观蛰鱼共行,顿悟蛰族可御巨鱼,乃每出与共,遂略安。然蛰足绵长多毒刺,常螫人腿足,致肿胀难以曲合,行滞落伍。乃以草为绳,束踝而鱼行。如是千年,双腿合而为一,扁圆似鱼体,而泄孔依旧。趾长结蹼,俨然鱼尾矣。是故陆人见而不识,以为妖,亲近者寡。而陆人所见皆海人成年女子,即名之“美人鱼”。而海人所生返陆者寥寥,其父与陆人言其来历,皆遭虚妄,是故知原委者亦寡。自是海陆交寡,海人几绝嗣矣。

  陆人既群居久,族群日壮,物乏相争,乃分而远居,各推首领。既久,各群又壮,再分之。而地广难为一制,遂各自治之。有贪者欲一统而霸天下,乃起战端,自是战事频起,民不聊生。

  商时,王贪念无算,遣兵隶仆女数十万远征海外,未归而商亡。而兵至四洲,疫染无数,乃弃之而行,自是杳无音信。四洲病愈者无以为念,而神州地远难归,乃安居矣,即鲛族始祖。后鲛人因贪而致龙王啸海,得王母相助免遭灭族,迁甑母之地残喘至今。

  自秦一统海内,王欲谐和天下,乃于力及之地,通婚各族,重兵边疆,通商海外。

  渐次,王遣商出海外,以陶瓷刀剑易贝珠珍玩,曰“贸易”,商曰“贾”。每商贾归,皆言外民愚钝,冥顽不化,嗤之不齿。久之,外民习而商海内。自是,海无宁日矣。

  王母无计,戒简出,避商船,远陆人,昼归夜出,有缘者方可与交。然所得男婴无一不夜盲者。如是贰仟年矣。

  前者,现王母见海生夜视似同族,乃与亲近,欲招为婿,而衷心忐忑,故耳不语。今见痴心,乃携归述所以,待定之……

  海生听罢,不暇思索,便点头如捣蒜,嘴里“好啊好啊,同意同意”个不停。

  子月制止他道:“你且稍安勿躁,我还有言相告。”

  “好,你说,你说。”海生还是安静不下来。

  子月正色道:“我虽寿逾千年,但今已五百有余。相比陆人,老妖矣。况且你入冬宫,需遵族规训诫,免遭不测。于我而言,望你常住冬宫,每月省亲。不必捉急,你若有意,且暂住半载,熟知日常,再定不迟。”

  “好好好,行行行。”海生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头点得抬不起来。

  接着,子月招呼同族,介绍海生,然后带海生四处观赏,介绍人鱼所采深海奇物,各自功用,自然也忘不了谈情说爱。

  自此,海生流连忘返,随人鱼生活。子月经常给海生深海延寿之物为食,希望能延长其寿命。每月月圆之夜,子月送海生省亲,告诫家人不要和外人讲。而家人心中的万般滋味自不必赘述。倏忽已过半载。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七月初八,第一次地动之日,子月念及祖先,定在这一天结婚,人鱼族叫“接纳”。接纳之日,并没有其他仪式,聚众宣布即可。

  概略:接纳已,海生自父母逝后,再未省亲,至死隐居冬宫。及薨,子月岁捌佰,依俗葬海生于深海鱼墓。海生享贰佰伍拾陆载。

  人鱼可诞百子,然海生寿夭,子月诞叁拾女,壹拾捌子。唯十八子与陆人无异,夜盲,分腿步行,取名“海子”,海生之子之意,余皆人鱼状。子月念及海生留种之恩,乃养海子于冬宫,依旧以沫濡之(人鱼并非以乳汁育子,取深海延寿之物入口为沫,以沫育子)。稍长,食以延寿海物,教习陆人物事。至贰拾,子月以海生之五彩珠为信,躬送珍宁处。然珍宁已殁百年,孙辈云散矣。乃返,之北神州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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