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晚低下头的片刻间,眼神飘忽,忽见对面金店外面,一个活动推车的小摊,围了一群小女生。这个摊主正在摇动把手,看样子在制作棉花糖。有人手里拿着雪白色的,有人拿着粉红的,有人拿着浅蓝色的,蓬蓬松松的一团,像天上的积云,又像松软的棉絮,随行人而移动,时不时从人簇中露出面目。
白晚晚移回眼神,忽尔发现一个极熟的背影。这女生站在一个男生旁边,男生接过摊主手上的棉花糖,送到那女生的手上,女生转接的同时,脸也侧过来。白晚晚正好看得清楚,确定熟悉的背影是何以无疑。只见两人往前走出数步,腾出空让外面的人进来。何以背一个小背包,一手拿棉花糖,一手空着,那男生也是如此,便用空手去抓何以的手,刚一碰触到何以,她马上往外移开几步,这样一来,男生就抓了空,尴尬地缩回手,还在裤子上擦了几下。
白晚晚笑道:“我看到美好的事情了。”不等甘柠和隋菲菲发问,拿起手机先打给何以。何以可怜巴巴地叫道:“老大!”白晚晚问道:“你在哪里呢?听你语气,谁欺负你了?”何以拿开手机,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说道:“你听,多吵,我在中山路呢。”白晚晚说道:“你在干什么?”何以说道:“我……我跟田姿逛街,人太多了,我脚好痛。”白晚晚说道:“我突然想吃棉花糖了,你买一个我。”只见何以转着脑袋扫视一圈,终于看到对面的白晚晚,挥手打招呼,忙对那男生说了些什么,然后,径直跑过来。
何以回到懵懂少女的路线,向三人问好后,嘟着嘴对着白晚晚。白晚晚笑道:“这丫头从做习实生时就跟着我。你看这架式,我哪是她姐,是她妈。说来听听,受什么委屈了?”甘柠细声嘟囔道:“你生得出这么大的女儿吗?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何以抓着背包上垂下来的毛绒挂件把玩,说道:“我感觉别扭,你说出来见个面吃个东西,他一会儿要抱我,一会儿要牵手,讨厌得很。”白晚晚说道:“你说谁?”何以嘟嘴道:“你全看见了,还故意问。”白晚晚笑道:“这么说,你真不喜欢他了。”何以点点头,说道:“嗯。原先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现在觉得好看也没什么,也就那样。”白晚晚说道:“总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喜欢比你大点的。你告诉他啊。”何以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上下班还能碰到。”白晚晚一歪头,对甘柠、隋菲菲说道:“你们帮看看,怎么样?”
顺着手指方向,见那男生又买三根棉花糖,加上原先买的两根,两手拿了五根棉花糖过来。等到了跟前,客客气气叫了声“白总监好。”白晚晚笑道:“你好。”瞧瞧他,细皮嫩肉,眉清目秀,肤色柔嫩,比女人还白上三分。长相相当不错。白晚晚突然明白何以不喜欢他的原因在哪里。甘柠看了两眼,随口说道:“帅哥啊!”男生双颊生潮,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
何以悄悄拉了一下白晚晚的衣袖。白晚晚知其意,说道:“你们还要逛是吗?我们要去喝酒了。”何以快声说道:“我也去。”那男生两只眼睛长在何以身上一样,显得很着急很无奈的样子。何以说道:“要不你先回,我逛累了,我和老大一起走。”白晚晚怕男生受了窘,说道:“你也一起去啊。”男生说道:“我就不去了。”说完,看了何以两眼,怏怏地走了。
隋菲菲一直没说话,这时候说道:“怪不得何以看不上,是个老实头。”甘柠也说道:“长得还可以,就是太木纳,不解风情,让我调理调理。”白晚晚说道:“是个人你都想调理调理,太不矜持了。”甘柠笑道:“说实话,我最专业。”何以说道:“我该怎么跟他说呢?”白晚晚说道:“傻丫头,当面不好说,发信息和他说。再说,人家肯定感觉得到,你不是太喜欢他,给他留个颜面就行,既然人家喜欢你,说明是对你的认可。”何以说道:“好吧。”白晚晚说道:“不要拖沓,不要伤人,一次说清楚。”何以说道:“我试试,怪烦人的。”白晚晚心想:“你喜欢余味这一类型,成熟又稳重的男人,帅气而饱含风霜,一看就有故事。这样的男人可遇而不可求,一旦遇到,一辈子有福了。”说道:“有什么可烦的,你是想谈恋爱,又一直没遇到想找的人,所以才约会是不是?约了几次,发现索然无味,不如不约是不是?”何以瞪大双眼,说道:“老大,你太神了。”甘柠说道:“何以,回头我教你几招,别听你老大瞎咧咧。先找地儿喝酒,酒桌上再好好分析分析。”隋菲菲提议道:“就去大排档,烤串、吃小龙虾怎么样?”白晚晚说道:“同意。”甘柠说道:“同意。”何以傻傻地站着,白晚晚鼓捣一下她后腰,问道:“你呢?”何以才说道:“嗯,同意。”
四人驱车跨区作业,到了一个叫“深情烤吧”的门脸前驻足,白晚晚嫌名字太土,要去前面一家烧烤摊。甘柠拉着她,说道:“味道好就行,管名字好不好听。”捡了一个靠边靠前的桌子坐下。临近几桌点的烤鱼,上面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香味飘散,男男女女吃得欢快,还有摇骰子“叮铃铃”的声音。里面大厨正在案台翻炒,外面烤架前师傅忙着烤串,还有人现割牛羊肉,穿串。要是夏天,这里应该更热闹了吧。
老板见有客人进来,忙拿了点菜单过来。见四人打扮入时引胜,风姿绰约,一看就不是常来这种地方的人,招呼起来更热情。主动推荐了小店的几个主打菜色,吃起来倒没辜负老板一番口才,味道很不错。另外,卫生和环境方面,收拾得整洁利落,让进食的人首先在感观上,能融入得进,不至于没吃上已经生出抵触情绪。
烤牛肉香劲弹牙,鸡爪酥脆有嚼头,茄子肉软而嫩,要了两份小龙虾,一份特辣,一份微辣。白晚晚受余味影响,从一个不吃辣的人,变成一个吃得下变态辣的人。四人中就隋菲菲碰不得辣椒,所以微辣的一盘,是照顾她的。这里小龙虾的做法保留了头壳,只是从中半切一刀,方便汤水吸收。红亮的色泽,兑上青绿的香菜和黄瓜,勾芡一些泛黄的土豆泥,撒上炸香的白芝麻,色和香有了,有没有囊括到味呢?试试便知。咬上一口,汤汁盈口,麻辣鲜爽,不禁大呼过瘾,味也赞极了。
隋菲菲嫌小龙虾不干净,嫌它长得张牙舞爪,吃了两只,再也不肯吃了,倒是对牛肉串情有独钟,赞不绝口。白晚晚说道:“不能浪费了。”喊老板过来,将微辣的一盘重新回炉,炮制成特辣的麻辣小龙虾。老板说道:“听你口音不像四川人。”白晚晚说道:“不是四川人也能吃辣,你尽管放料。”老板应声而去,嘴里在说:“真能吃辣。”甘柠说道:“我要吃得肚子痛,找你。”白晚晚说道:“那你少吃点,我多吃一点不就行了,这份罪我替你受了。”甘柠哪管得住嘴,说道:“那不行,我不怂。”何以这刻才得闲,脱下薄膜手套,说道:“走一个呗。”一口下去,一杯酒没了。白晚晚说道:“你个傻丫头。”何以伸伸舌头,说道:“我口渴。”
隋菲菲吃了一会就停箸不动。在中山路吃过不少小吃,再吃第二顿,加上喝啤酒,总是放不开。害怕一时贪嘴,长成多肉植物那样。和所有爱美的女人一样,面对美味,纠结吃与不吃,吃多少。吃,怕发胖,不吃,食道里馋虫作祟,怪不好受的。
甘柠拿了一把羊肉串,放在隋菲菲面前的盘子里,嘴里还嚼着食物,口齿不清地说道:“吃!吃完了,多去会所照顾一下我的生意。一年能吃几顿小烧烤,索性放开些,反正姐妹儿,今晚不醉不归。”隋菲菲说道:“你们没事,我可是喝口水都长肉。”白晚晚拿起一串肉,在她嘴唇上一擦,擦得满嘴油,说道:“要那么瘦干吗?你瘦可是为了你家欧阳?男人们还不知在哪儿快活呢?”隋菲菲终没抵住诱惑,三下五除二将盘子里的肉食消灭殆尽。她酒量不大,陪了两瓶啤酒,允许她喝矿泉水。
甘柠举起杯,说道:“何以,走一个。”喝完,倒满一杯,又说道:“何以,回一个。”何以陪她一杯。刚喝完,甘柠又叫嚷:“三个一起喝一个。”白晚晚说道:“你要死啊!菲菲,快管管她,哪有这个喝法?”甘柠却一把拿话头堵住,说道:“菲菲没喝酒,她管不着。”白晚晚见她执意如此,说道:“你是要把老娘灌醉,也要把自己灌醉。”又对何以说道:“你行不行?少喝点。”何以喝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不好薄了甘柠的面子,正为难之际,听白晚晚说道:“这样,你要喝,我陪你,无非是个醉吗?何以不用了,人家小姑娘还没发育完全呢。”甘柠说道:“好,灌何以酒,那是期负小姑娘,对你,我可不客气了。”隋菲菲说道:“还是少喝点吧,醉了有什么好。”甘柠说道:“这回可不听你的,我要疯一回。”
周围几桌的人都走了。两人断断续续,一人又喝了五瓶。白晚晚只觉头晕,甘柠则酒醉话多,吐了一次。若不是白晚晚设法劝阻,恐怕早吐了。何以替她抚后背,白晚晚和甘柠护着她,骂道:“雷小海真不是个东西。”甘柠却笑哈哈的,一会骂人,一会儿痛哭,久压于心的不快彻底发泄出来。
隋菲菲说道:“送她回会所还是回家?”白晚晚说道:“她那个家估计好长时间没住过人了。我打电话给雷小海,就坐这儿等着他,看他还要不要这个媳妇?”隋菲菲颇以为然,打完电话坐等雷小海出现。
何以问老板要扫帚清扫呕吐物,老板执意自己清扫,先泡了一杯温茶,让甘柠嗽口,再泡一杯浓茶,让她压压酒气。
甘柠一直胡话不断,手脚并用,乱弹乱蹦,好在三个人压一个,饶是如此,也累得不轻。等了约摸一个半小时,雷小海才姗姗来迟,抱拳说道:“辛苦了!”
白晚晚说道:“以为你不来了呢?好在我们等得起。”雷小海笑道:“不能够,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实在对不住了各位。”隋菲菲说道:“不用卖乖,先看看你老婆,弄上车再说。”雷小海刚靠近甘柠,甘柠反手一掌,将他直接推到地上。这一掌出击得突然,使力奇大,雷小海防不胜防,只能从地上爬起来,两眼怔怔地瞪着甘柠。
白晚晚说道:“让你老公接你回去,不要再闹了。”这回甘柠听进去了,当雷小海再伸手到她腋下,将她拦腰抱起,她表现得没那么激动,两行泪夺眶而出,闭着眼睛,像睡着了的样子。
何以叫了车先行回家,隋菲菲和白晚晚一起送甘柠到家。服侍她洗漱、睡觉,花了一个多小时,等她睡安稳下来,二人才下楼。
雷小海一直送到楼下。白晚晚说道:“你再欺负柠柠,绝不饶你。”隋菲菲说道:“本来你家事轮不上我们管,也懒得管,但是为了柠柠,我们豁出去了。”雷小海哭笑不得,说道:“放心,我不会造次的。”白晚晚说道:“希望你言而有信。”雷小海陪笑说了一阵好话,才把两尊活菩萨送走。转身要上楼,突然觉得烦躁无比,靠着树干连抽两根烟。雷小海不知道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一会儿有个念头,一会儿一片空白,总之很混乱。一阵风吹过来,凉意沁骨,抬头见天,乌云遮月,半边天阴沉发暗,怕是一场大雨欲来的前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