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丽云都的人非富即贵,说白了就是个烧钱的金窝。话说回来,非富即贵的人不怕烧钱,怕不烧钱的地方不销魂。。
丽云都是一个高级私人会所,只接纳会员,由于会员等级的限制,一般人难以入内。所处位置远离市中心,偏安一隅。前后接辅道,掩映在一排排凤凰树后面,十分隐蔽。外围装潢简单,甚至走进大厅,看上去也毫不起眼,十分简约。但是踏入包房内,如同重置天地。富丽堂皇的气派一下子彰现出来。一应陈设用度,阔绰奢靡,高端大气,灿灿之光,金碧辉煌,极奢之风,令人咂舌。
安保这一块,更是稽查严密,对熟客有一套完整的不记录在电脑的信息资料,对生客暗中刨根揪底,验明正身。据说安保部门安排眼线,已放到十里开外的范围。市里有什么专项治理或者明查暗访的突击检查,这边马上收到讯息,如有必要,以便玩乐的人员及时撤离。
最奇怪的是,没人知道丽云都的老板是何方神圣。随便抓个大堂经理问问,口径一致,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老板是一直在国外做生意,很少回来,就是回来了,偶尔来看看,也是白天,不大见得着。这样一来,丽云都的老板是女是男,是老是少,是高是矮,众说纷纭,不知所踪。有人说碰到过老板,还一起喝过酒,那只是吹牛,或者说,你正跟一个熟人喝酒,却不知道这个熟人正是丽云都的老板,那也算不知。种种端向,使得丽云都自上而下披上一层神秘的外纱。你光看来往的人,气派卓越,就能掂量出丽云都老板的份量了。
余味进入包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莺莺燕燕,红红绿绿,烟雾缭绕。薛总起身相迎,笑道:“余老弟,见你一面,真难得。你也学学欧阳和小雷,放下身段,多出来应酬应酬。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当及时寻欢。”余味脱下外套,开玩笑说道:“听薛总的。变好难,变坏还不容易吗?”薛总打哈哈,点着手指说道:“听着有点像骂人,又迟到,罚你三杯。”他大手一挥,两位恭恭敬敬站立一旁,双手交握于腹前的女侍,立即上前,顶着白巾,转动酒杯,拭过一圈,摄入冰块,倒入醒好的酒。余味笑道:“非喝不可?”薛总说道:“非喝不可。”
余味连喝三杯,薛总鼓掌而噪,说道:“干大事的人就是爽快。”也喝了三杯,说道:“我哪敢罚余老弟的酒,快请坐。”旁人纷纷相让。
薛总亲热地拉着余味挨身坐下,两旁的人纷纷让坐。欧阳烟云和雷小海紧靠余味落坐。薛总吩咐其中一个女侍,说道:“挑几个公主过来,好陪陪余总。”这个女侍有一定的职份,却是薛总的老相识,两人早已上手。她媚眼泳荡,莺莺说道:“好的,请余味稍坐片刻。”薛总不忘叮嘱道:“能不能请压台的元元过来坐坐?余总不像我们这些俗人。挑女人,得相貌出众还要有文化品味的。”同时不忘告诉余味,说道:“这个元元,还是个研究生。”余味闻其名,却未见其人。只听欧阳烟云和雷小海说过,他们形容为“丽云都之元元,公卿商贾为之攒头涌动”,足见其盛名之下,必有惊为天人之姿。薛总的老相好转身过来,面上颇有为难之色,附耳说道:“今天恐怕不行,有大人物在。”
元元只是个花名,是丽云都的花魁。绝美之姿,偏生得弱不经风,楚楚可怜。犹记得,当时她初次出台与大家见面,尽显勾魂摄魄之能,立马引发轰动效应,惹得各路人马慕名踏来,只为一睹美人芳容。
这个元元弹得一手好吉它,唱功了得。檀口轻启,如珠落玉溅,视听两佳,均让人如醉如痴。她陪酒,唱歌的价码各有不同,显然,价格不菲。而且陪人也分三六九等,看不上眼的即使出资千万,她也不多坐一刻,甚至避而不见。能出入丽云都的人,哪个是凡角,谁个不是出手阔绰。她看的主要是男人们的素质和涵养。因此,闻其名者多,真正见与识者少,更别谈共处一桌,把酒欢言。偏偏男人多有贱骨头,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群起而哄抢,才越香,吊足了口味。
薛总和元元统共才有两面之缘,几次入手,不是同行中有显赫之人,就是直接被拒,反正次次空手而归,心里不得其便,更是欲渴难止,一股子恨气难消,又念美人之姿,恨意全消。等真见了美人面,元元清清楚楚地坐在面前,薛总有的全是敬意,无丝毫杂念。
薛总是见惯风雨之人,听老相好大堂经理这般说,不好再说什么。大堂经理却说道:“各位稍安勿躁,等会,我看能不能安排元元过来坐会儿。元元倒是对余总青睐有加,说不定能赏个脸。”余味隐隐听到她话里有挑拨之意,说道:“我都不认识她,你讲笑了。”大堂经理说道:“余总大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你当女人闲下来干什么,不也是讲讲漂亮男人,和你们男人讲讲漂亮女人一样。”余味笑而不语。看了一眼薛总,见他脸上平和,再看了大堂经理一眼,这个女人婀娜多姿,单论长相也不差。她眉眼时常有意无意地停在薛总身上,而薛总不避不敬,如同没瞧见一样。看得出两人交情非浅,似乎是这个大堂经理落花有情,薛总却是流水无意的光景。
这个大堂经理四两拨千斤,她嫉妒元元,却挑拨离间,似乎有意让薛总嫉妒自己。余味心想:“在这个欲望横流的圈子,各色的男男女女,争风呷醋太正常了。可惜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沾染了这种习气,花虽娇艳,却过于俗气了。”余味心里这么想,当然,面上不会流露出来。多年从商的经历,使得他能从容应付各种交际场面。
大堂经理出去后,薛总两只小眼光芒闪动,问道:“你私下见过元元?你可是业界少有的美男子。”余味说道:“真没有。连你这样的江湖高手都坐不住了,可见这个元元的名头叫得这么响,必有盛世美颜。”欧阳烟云帮腔道:“余味见过,我就见过,但是我也没见过。”薛总总算相信余味所说的话。拍拍他肩膀,说道:“'盛世美颜',你说得太对了。我跟你说,元元的美貌,倾国倾城,叫人过目不忘。什么明星,什么大众情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给她提鞋都不配。这么娇嫩的美人胚子,偏生身上带着一种病怏怏的'狐猸感'。虽然她脾气大,一点也不以为忤。和她说话都担心声音大了点,吓着她,哪舍得生她的气。”有陪酒的小公主抗议道:“照薛哥的说法,我们岂不是连提鞋都不够格?”薛总从包里甩出两沓钱,叫道:“够不够格?”陪酒小公主中没人吭声。薛总又甩出一沓,问道:“够不够格?”有人“咯咯”一笑,打圆场说道:“不够格,不够格,不就三个字吗,张口就来。”有人说:“薛哥,你好坏。”纷纷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钱。
余味接过薛总先头的话茬,笑道:“这么说,你见过她。”薛总引以为傲,笑道:“当然,就是因为见过,才过目不忘。圈子里都说你是'石美男',见了她,我保证你这'石美男',想做暖男了。”他说得既诙谐,手上又配合动作,引得大家轰堂大笑。
薛总拍了一个领头的屁股,眼神乜斜,领头的会其意,领着一群小公主公高高兴兴地去了,一人攥一把现钞在手。
清场后,余味说道:“我就知道薛总不光请我来喝酒。”薛总笑道:“一半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一起坐坐,一半还真有正事。漳南那块地你应该听说了,我收到消息,明年开春要开拍了,不知余老弟感不感兴趣?反正我们两兄弟联手可以大干一场。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今天叫你来就是消除这个误会的。”余味因为他和罗兴有段时间走得比较近的缘故,两人关系冷淡了很多。如今,薛总主动提起这事,余味既不承认,也不矢口否认,毕竟多年的关系还在,后面又得知薛总暗中帮了自己很多忙,几件大事都是他替自己解了围,心知有错怪他的地方,对薛总的为人更是不疑,因此,薛总此言一出,余味大为触动,反而心生惭愧。商海里一向尔虞我诈,利益为先,这种江湖义气,人情味,或者说一种有关兄弟情怀的情感更是难得。余味自是直言畅怀,甘愿领罚。薛总怎么罚他,自此,兄弟二人更无隔阂。
从地图上看,漳南位于两市毗邻的夹角处,一衣带水,互为守望。这块地皮在漳南的西边,规化出来后,因为人员密集度不够,商业性聚焦不大等原因,流拍过数次。于是,市政重新布局,打造一体化建设进程,跨岛发展,要在漳南建造一个大型整车生产与汽配一体化工业基地,再立项招商一些轻工业企业来建厂,利用自身特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打造海岛风景与海岛风情别墅区。如此一来,这块地的商业价值就突显出来了。薛总的意思是,要先下手为强,先下筷子的人先吃肉。
余味摊开地图,看完后,据实说道:“说没有兴趣是假的,但是我现在摊子太大,没精力也没财力搞这个。”薛总笑道:“这个好说,如果你我二人强强联合,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了。说实话,我一个人也啃不下这块大骨头,不如兄弟二人一起干,有钱大家赚。更关键的一点,我们要抢在罗兴前面拿下这个大项。你不用疑惑,我和他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这个人迟早要出事,我自有分寸。”
薛总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释疑解惑,朋友和敌人是相对而言,顺应时间转换。他做事不像罗兴,尚留有余地。不过,这两人曾经联手或从中压价,或明抢暗夺,黑过余味不少工程,用薛总的话说,就是抢了余味碗里的肉。拿两园建设来说,如果不是余副区长保驾护航,抵住压力,正规投标流程,优中选优,那么这个大工程,势必要落入罗兴之手,薛总说不定位在其列。真是那样的话,往小了说,两人不大可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这个误会会继续无限扩大下去。
余味笑道:“赚钱的事谁不愿意干,不过,我得回去开个会研究一下。”转身问欧阳烟云、雷小海的意见,两人很干脆地说道:“一个字,干!”薛总举起杯说道:“我就喜欢痛快人。你畅想一下,我们买了地,自己建小区,建别海景墅群,整两片商业广场,这个大型商圈前景非常可观。”余味略加评估了一下;这是典型的产型经济投入拉动内需,只要经济产型稳定,发展势头良好,拉动周边内需,加上对旅游产业的打造,能形成完整的生态链,前景明朗,可力图之。
假如合作成功,以前是对手,现在是伙伴。商业利益中的人际关系从来不以个人情感因素为主观驱动力。就算是对手,在形形色色的对手中,薛总还是比较讲原则的一个商人,且不论私下交情,或者人性中的圆滑世故,有文化底蕴、讲游戏规则、讲道义的商人实在是太少了。薛总后期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就算曾经在社会上浸染种种恶习,但勒马回头,蕴了一个厚底子,无论做人做事,对大方向的把控就错不了,为人处世显然有一套虔诚的富有自我风格的完备体系,这里说的就是信仰。
正所谓: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也是余味愿意来见薛总的初衷。更欣慰的是误会既除,尽释前嫌,兄弟重归于好,这是天大的好事。第一是兄弟情,第二是生意,薛总正是这么做的。不能因为几件事就能判定一个人背信弃义与否?在薛总和罗兴合作的几个楼盘项目中,正是薛总的秉持,才保证了项目的质量,对业主也是一个良心交待。圈了罗兴的钱,办自己的正事,还能与之划分界线,圈子里这么有本事的人,薛总尚属首例。
罗兴曾找余味合作几个大项,二人肯定没什么好谈的,这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更别谈原则了,余味避而远之。罗兴见明来不效,转而使阴招,积怨日深,才有了各种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