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场完美谢幕后,举行了一个招待会,之后是答谢晚宴。杨不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稍稍落下,总算没出大乱子。善后工作刻不容缓,留江心玉在晚宴上应酬,自己马不停蹄地急忙去见白晚晚,试图从中斡旋,看能否有峰回路转的路径。江心玉完全不在他掌控的范围内,这次惹的麻烦无异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新和锐绝不能流失白晚晚这位首席设计师。如果白晚晚真出走的话,或转投新鼎盛,造成的损失将是灾难性的。此事不作一个妥善的解决,他一刻也难以安定下来。他深知,倘若换作江心玉遭遇同样的事,她一定会在时装秀的发布会上撒泼打滚,闹个天翻地覆。同时,他又在欺骗自己,希望这件事只是个巧合,江心玉设计的作品正好和白晚晚的底稿重合。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因为他亲眼所见白晚晚的底稿,实事面前毋庸置疑;再者江心玉的创作才华通过不断地接触,她有几斤几两,一目了然。杨不同现在感觉真正对不起的人是白晚晚,才华且不论,顾全大局,处处给自己留着面子,最难得。偏生自己疏远肱之臣,偏袒江心玉,以致处身危局,杨不同比谁都清楚这种处境的危险性。纵然如此,要说江心玉哪里好,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喜欢她。
约了白晚晚见面,一着急忘了人家好像并未确定赴约,等了一个多小时,白晚晚果然没来。这也怪不得她。杨不同在咖啡室里百无聊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想将一团怒火全发在江心玉身上,却明白等见了她,统统作罢。反而要和声细气地套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免作一声英雄气短之叹,愁思如浓雾弥漫,挥之不散,无以排遣。
杨不同为江心玉购置了一套房产,与鼓浪屿遥遥相望。大多时候两人住在这里。杨不同先回到住所,静等江心玉回来。腹内打稿样,抠字凑词,全不得要领,便倒了一杯酒,点上烟边抽边酌。正在心烦意躁之际,江心玉回来了,听见她哼着歌旋风般而至,从后面捂住杨不同的眼睛,满身酒气,说道:“猜猜我是谁?”要搁平日,江心玉兴致这么高,如此亲昵主动,早和她搂抱在一起。江心玉松了手,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见他头也不回,不禁气乎乎地问道:“老杨,你怎么回事?今天时装秀办得这么成功,我上了杂志封面,你不高兴?你突然跑了,是几个意思?还是见不得我比白晚晚好?”杨不同转过脸,转而面露笑容,柔声说道:“你成功了,我怎会不高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江心玉一脸嫌弃,怒道:“从我一进门,你就不冷不热的,摆着一张臭脸,你要是见不得我成功,你不要睡我这儿了,回你黄脸婆家里去。”杨不同说道:“你设计图纸是不是借鉴过人家的?”江心玉一愣,进而说道:“你什么意思?我需要借鉴吗?这都是原创,都是我呕心沥血创作的结晶,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说我没有这个能力?”杨不同说道:“为什么白总监给我看的设计底稿和模特身上穿的衣服款式一模一样?”江心玉说道:“那就奇怪了,我怎么知道呢?电视剧开头还写着: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杨不同说道:“你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对白总监的底稿动过手脚?”江心玉呜呜哭道:“你什么意思!没有,绝对没有。你要合着外人欺负我,你明说,干吗拐弯抹角地质疑我?我担不起这个罪名。我为什么不能比白晚晚优秀?事事让她强压一头?”杨不同听她一哭,所有想好要问的问题一股脑儿抛到九霄云外,坚硬的态度转瞬崩塌。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又是为她擦泪又是百般依哄。江心玉甩开他几次,说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不说帮我,还落井下石。口口声声说爱我疼我,原来都是假的。”杨不同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事做假不得,如果你真不小心做实了这件事,我很被动,对公司也不利。”江心玉一扬手,甩开杨不同,说道:“我是假的,别人是真的,你找真的去。外面女人多的是,你找她们去。”连推带搡,把杨不同赶出门外,隔了一会儿,将他的衣服眼镜等物,一抱一抱扔向门外,嘭的一声再关上门。
第二天,杨不同一来公司,径直来到白晚晚的工作室。杨不同强作争辩,说道:“是不是中间还有什么误会?”白晚晚对他失望至极,料定他为会江心玉开脱,但是亲耳听他红口白牙这么说,也不分析分析起因,开口直接一句模棱两可的语气,更是让人气愤填膺,说道:“你了解我的为人,我从不乱栽赃人,别人也别惹我。总之,在这个公司有我没她。”杨不同昨晚受了一顿气,在白晚晚这儿遭一顿抢白,直如夹板儿中间的一块蛋糕,双面受压,真不是个滋味,说道:“这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白晚晚惊愕不已,说道:“这不是人家争一个案子,我让一个案子的时候。公允办事,没有情面可讲。师傅,有人已经干了触犯法律的事,你还在包庇,我很吃惊,你以前的精明、魄力哪里去了?算了,我走法律程序。”杨不同报一个大料,说道:“我要离婚了,准备和江心玉结婚,你叫我怎么办?而且我们现在谁也没证据说明江心玉偷了你底稿,只是和你设计理念一样而已。”何以在旁边冷笑一声。千算万算,白晚晚未算到他耍起无赖,调出视频给他看了一段。杨不同一动不动地盯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脸色由白色变为灰暗,抹了一把脸,瘫坐下来。直面这种情况,他一时不知如何收场。白晚晚说道:“我要将这段视频交给媒体,结果会怎样,不用我多说了吧?”
杨不同脸色转而煞白,不管何以在不在场,怎么说也是设计界的老人了,公司的老大,突然双膝落地,说道:“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但我还是恳求你放心玉一把,条件你随便开。”白晚晚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跪,弄得不知所措,朝何以使个眼色,赶紧关上门,想牵他起来,杨不同仍坚定地跪在地上,说道:“我豁出老脸,求你一次。”白晚晚说道:“你先起来再说,你这样是在逼我。师傅,我说句私人方面的话,你这样包庇江设计师,她今天设计我,明天难保不设计你,设计公司?”这时,杨不同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若能听得进去,何苦以跪苦苦相逼白晚晚,替江心玉遮掩丑事,置自己的脸面于不顾。
白晚晚点头答应,杨不同站起来,说道:“我往你帐上打一百万,算是弥补你的损失。”白晚晚说道:“你认为我缺这些钱吗?”杨不同说道:“我对不起你得很,只有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我的心意。你的人品可是远远不止区区的一百万。”白晚晚见他糊涂至此,中毒之深,反而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他,怎样去接他的话。杨不同继续说道:“我保证,以后绝不干涉你的权限,给你创作上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在新和锐你拥有决策权。”其实,这句话一大半还是可信的,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些邪事,件件与江心玉有关,必牵扯进杨不同。白晚晚早已腻烦,不动肝火,不作无妄之争。这是司空见惯后绝望又淡然的表现,没什么好说的了。
白晚晚看着杨不同移动的背影,叹息一声,说道:“师傅真是老了,走道费老劲,说话废话多,又老又废。江心玉真有那么好?是我看不懂,还是这个社会的准则变了?”何以尤为不甘心,恨恨地说道:“就这样放过江心玉了,太便宜她了。”白晚晚笑道:“你有什么可恨的?反正我到哪儿,你到哪儿好了,着什么急?”喃喃说道:“老杨,老杨,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傅。”何以笑道:“老大这话里有玄机。”白晚晚摇头道:“就是一句白话,什么意思都没有,你瞧好。”何以对白晚晚佩服得无以复加,就刚才那番气势与气度,就够自己学一辈子了。说大度很容易,真要做到大度就难了。
何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莞尔一笑,说道:“我去斜对门借个东西。”白晚晚说道:“不用去,江心玉这两天肯定不会来。”何以说道:“没来?我照样去串串门,她那个新助力翘得很,我顺手剪了她的尾巴。”白晚晚说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你招她干吗?”何以说道:“她助纣为虐,是一个小帮凶,同样可恶。既然有人躲了,就拣她下手,吓一吓她们也好。”白晚晚说道:“你悠着点,别闹得太不像样了。”何以说道:“你瞧好。”
一去,如白晚晚所说,江心玉果真没来。只有新助理一个人在工作室。新助理推说江设计师喝多了,在家休息。何以闹着玩,追问休息一天还是几天,我这儿有一大堆问题等着请教她呢?新助理从杨不同进了白晚晚的办公室,就盯了半天梢,正当要向江心玉汇报。这时,何以来了,经何以一问,她心里有鬼,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个小啰啰,她不说,我也不敢问,你等她来了再请教她吧。何以抓住她的手,说道:我好容易来一次,不说让个座,喝杯水,聊聊天,先慌着撵人走,这是待客之道啊?新助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没这个意思的。何以说道:你脸红什么?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就算做了亏心事,敢做,也不该脸皮薄见识浅,敢当。知道为什么吗?不匹配,不相称。新助理一个劲地点头摇头,不知是极力认可还是极力否认。何以再明里暗里讥笑一阵,事事点到偷底稿的事上,说从今以后,你们老实点吧,别做没毛的鸡,等着上锅,便鸣金收兵,准备打道回府。一看,地上有一小水盆,盆里水色混浊,似乎洗涤过着色的画笔。何以闷声不响地拿起盆,从上而下反扣过来,污水全淋在新助理的身上,五彩斑斓。新助理正待发作,何以拍拍手掌,说道:“爱偷盗东西,就做只落汤的五彩鸡,顺便管好你们的爪子。你家长没教会你,我就教教你,以后好好做个人罢。”新助理听了“偷盗”两字,立即偃旗息鼓,没了底气,只得目送何以离开,气得直掉眼泪。
何以回来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白晚晚大感有趣,说道:“经你一闹,江心玉这个月不会来上班了。虽说放她一马,吓她一吓也是好的,不过,把气撒在新助理头上,有点过了。”何以气鼓鼓地说:“实在气不过,当时没忍住。你说有杨老头这个耳报神,贴心贴肝贴肺,再把视频的事的说出来,江心玉要吓尿。没有证据,她耍滑头,证据在手,捏她玩都可以,要搓圆就圆,要搓扁就扁。”白晚晚说道:“这就是人性最丑陋的地方。”何以长叹了一口气。白晚晚抬头问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是我对你不好还是今天阳光不够明媚?”何以说道:“老大,你瞧你,往这儿直戳戳地一站,人美,身材一流,要才华有才华,要风度有风度,要气势有气势,要胸怀有胸怀。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说完,指指自己的胸部。白晚晚笑弯了腰,学着她的样比划,说道:“你个小屁孩,瞎比划什么,拍我马屁。你说你刚跟我的时候,像张白纸一样,一句话还说不全,问你一句,你答一句。现在,说话会拐弯,整的都是整句,你说你跟谁学的这么些?”何以说道:“我妈妈说:'跟好人学好人,跟歹人学歹人'。”白晚晚说道:“你跟的是好人还是歹人呢?”何以笑道:“当是好人了。”白晚晚说道:“说真话的人最可爱!”两人接着谈论杨不同这会儿保准屁颠屁颠地去见江心玉了,要说杨不同下作的样子适才见识过,不知在江心玉面前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何以想象这些情景,种种镜头,模拟两人即兴演一遍,直比还原一般。白晚晚兴致高处,来一段即时点评。两人一唱一和,权当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