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版本的报道轮番轰炸,白家人不堪其扰,尤其宋晓梅,如同心里被爪挠过一样。对于脸面大过天的她来说,在亲朋好友面前自下一城不说,主要担心晚晚承受不住。在双份压力下,着了急上了火,口腔溃疡严重,吃饭时捂着半边脸,显得极是难受。好在小区外面没有记者把守,一家人进出便利。饶是如此,宋晓梅一边吃饭,一边数落陈年往事,把余味骂个狗血淋头。
白晚晚听她口不择言,将碗一放一推,甩下筷子,说道:“有事说事,不要胡乱骂人。”宋晓梅面对质问,心想:我为了谁?我为谁着急上火?怎么还没落一个好呢?便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这样惯人容易惯出毛病,要不出了这档子事。”白晚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母亲会变得如此絮叨,骂人用语之恶毒,和以前知性温和的性情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在白晚晚不接话则已,接一句必然能抓出宋晓梅语句里的痛脚,反驳过去,削弱她气势,让她哑口无言。白晚晚说道:“人家顺风顺水时,你在人前夸成一朵花,人家遇到点麻烦,你又贬得一文不值。余味再坏,是我丈夫。你骂他,等于在骂我。你骂自己的女儿,说明你教育有问题。”白光啧啧地说道:“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可不是有点这个毛病。”宋晓梅气得面色苍白,瞪了瞪白光,到底是理屈词穷,只能自怨自艾。惹不起女儿,儿子还是惹得起,随手给了白光一巴掌。白光自言自语道:“家里但凡有点事,我就是母亲大人的出气筒,我就是倒霉的受气包。”白光说得极是委屈,宋晓梅绷住的面色柔和起来,不怒反笑,捂着嘴说道:“你不要惹我发笑。”白光说道:“不是吧,这也有罪?不吃了,这饭没法吃了。不陪你们玩了。”摸了一下余小味的头,匆匆离开饭桌。
众姐妹素知白晚晚有爱情洁癖症,这一生只爱余味一个人,反过来她当然希望所爱的男人只爱她一个,不容他和别的女人有染。他俩的爱情故事更是在圈子里奉为经曲,教科书一般存在的传记。深恐她遭此变故,有所变数,四闺蜜团中的隋菲菲、甘柠、柳如絮相约来家里探望她。到下午时分,杨蓓蓓、连新近回国的关关相继到来,不得不说是个意外之喜。大家眼见白晚晚状态不错,一味的宽心话已不便出口,东拉西扯,搞怪的居多。一人说一段,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谈兴炽烈。加之杨蓓蓓、关关多日不见,更增姐妹之情。众人虽多欢乐,但都想知道白晚晚作何处理,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阵,众人沉寂下来,纷纷看着她,想听听她的意见。白晚晚有苦自己知,不知从何说起,说道:“你们大眼瞪小眼,齐刷刷的盯着我干吗?”甘柠快人快语,说道:“大家都想知道你要怎么法办余味?”隋菲菲附和道:“是啊,你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要罚他,你舍不得,不罚他,过不去心里的一道坎。”白晚晚看看柳如絮、关关、杨蓓蓓,说道:“你们看看,她俩这么幸灾乐祸,是来宽解我,还是看我的洋相?”三人抿嘴而笑,更不搭话。隋菲菲却说:“你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轻按一下甘柠的头,说道:“至于她是不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敢妄下定论了,嘻嘻。”甘柠仰天大笑三声,说道:“菲菲,你太狡猾了,说好统一联盟,你临阵倒戈,把我卖了。”隋菲菲笑言:“你个半老徐娘,能卖几个钱,白送我都不要,我的后宫有一个白晚晚足矣。”甘柠跃跃欲上,要撕她的嘴,只比划样子不真正上手,说道:“去你的,你不要!你问问我可愿意送!”隋菲菲温温雅雅地说道:“我不和说脏话很流畅的人说话,这样和女流氓有什么差别呢?”甘柠起身要掰她的嘴,气得东北话直飙,说道:“哎呀,妈丫,老气人了。”两人一引一逗,相互耍宝。杨蓓蓓拍手说道:“你们两个可真热闹。”关关粲然道:“可不是,听你们打打闹闹,我光坐在这里不说话,就感觉很开心了。”白晚晚说道:“一个两板斧'女李逵',一个从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酥嗲嗲',可不得开开心心。”柳如絮大惑不解,问道:“什么意思啊?”白晚晚一手指甘柠,说道:“疯疯癫癫,性子直脾气爆,不服就干,可不是抡两板斧?可惜差两把扫帚眉一部铁戟胡。”一手指隋菲菲,说道:“听她说个话,气若游丝,平平仄仄,仄仄平平,甜到发酥,听了骨头都能轻减二两,可不是又酥又嗲?”柳如絮笑岔了气,说道:“恭喜大姐、三姐各得了一个好名号。”甘柠兀自自嘲道:“什么玩意儿,破马张飞,哈哈哈……”白晚晚说道:“幸亏有点自知之明。幺妹妹应该得一号。关关和蓓蓓进我们姐妹圈有点姗姗来迟的意思,可能那时我们缘份没到,才认识得迟一点点,但是好饭不怕晚,香喷喷的,也该各有一号。容我好好润色润色后,再告之。这样就不落一人了。”关关问道:“那你自己的号呢?”甘柠说道:“你看她那白肤色,那长相,就知道她是妖精变的,所以叫'白骨精'了。我很好奇,你说我们来看她,一路担心个什么似的,以为她以泪洗面,花容委顿,哭爹喊娘,谁知来一个她消遣一个,没事人一样,反倒我们杞人忧天了。”白晚晚说道:“'花容委顿'这个成语说得还过得去,'哭爹喊娘'一说出来,就露了底,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在这儿充大尾巴狼。”隋菲菲怂恿她,说道:“上啊,快上。”甘柠一头雾水,问道:“上什么?”隋菲菲说道:“嘴笨就讲打,抡人家啊,你可是有两板斧的人。”甘柠笑道:“你个隋菲菲,你个'酥嗲嗲'。这娘们不是个好人。”
闹了一气,重点仍回到白晚晚身上,回到原先的话题上,几姐妹中以白晚晚的爱情和婚姻最为可靠,最为引人瞩目、让人生羡。上老下小,家庭美满,夫妻二人俊男美女,恩爱有加,事业双丰收,比之神仙眷侣又如何?如今,最美满的不美满了,最牢固的变得不牢固了,最以为不会出轨的出轨了,这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人们对身边美好事物由衷向往的一种信仰,令人唏嘘不已。人们时常在别人身上发现的东西,正是自己所欠缺的,所要的那种幸福,因为得不到,心生敬畏,失落之余,仍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只是自己做不到而已,别人却得得到,所以还不至于绝望。我们擅长将这些得不到的东西立为标杆,进而演化成一个传奇,如果传奇不足以立世,仍被时间在某一个结点以摧枯拉朽之式摧毁,眼见的一点希望都没了,那么以前的价值观,不足以扶持以后要走的路,再进行自我否定,试问这种反复搓揉式的伤害谁能经受得起呢?
白晚晚想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没想出个所以然。要问她对于余味出轨作何感想,恨不恨叶千红这个女人?她都回答不上来。你叫她去质问余味、将誓言重说一遍,又或者当面扇叶千红几耳光说她无耻、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老公。她肯定做不出这事。你问她心情如何?她也没低落到哪里去,但是,肯定高兴不起来。她终于明白:这个变数似乎更像个考验,以每十年为期限出现一次,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及时自察自纠,以便直面自我,直面内心,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难就难在视爱情为生命的人,觉得两个相互深爱的人,真心愈坚,对彼此从未变过。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爱,再到婚姻里,瓜田李下,作伴老去,青丝变白发,暮霭沉沉,仍是这辈子,能给予对方爱情的唯一一人,拿得起放不下的唯一一人。
其实,事发的那两天,白晚晚矛盾得很,隐隐约约应该是怪余味的。她听白光说的时候,第一反应绝无可能,第二反应不是真的,第三反应开玩笑的。等打败了偏执,仍然没打败自信。她坚信余味绝不会在清醒的状况下,去为另一个女人宽衣解带,发生关系。足够冷静后,看事件持续发酵的态势,她更愿意相信有人在背后运作,意图恶意整臭余味,从而达到获取某种利益的手段。像余味这样的商业才俊,自然存在巨大的利益价值。再想简单一点,有人恶意报复,至少能闹得余味鸡犬不宁,形象随之受损。想到这两点,再去分析照片,如若有人故意设局,拍几张照片就是区区小事了。白晚晚最后,还是站在余味一边,不管发没发生关系,坚信他并非本愿。言外之意,余味是无辜的。只是没跑回家去,亲口告诉他而已。至于没亲口告诉他的原因,无非是如果真发生关系了,她心里也是别扭得要命。比如说,我珍而重之的东西,只能我摸,别人摸过了,再腾手转回来,我再摸,感觉特别不自在,有心里障碍。说白了,污染过的,不再干净了。
不过,白晚晚终究判定余味尚属无心之失,纵有无心之实,比起有心之失大大不同,心里宽泛许多,就过了自己这一关,大有豁然开朗之感。宋晓梅再在耳边碎碎念,她就不当一回事了,更不还嘴。心情由阴转晴,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别看这一念之间,心境却大有不同。
白晚晚早有回家的冲动,可是照目前的情形,好象不是最合适的时间。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没有爱的人在身边,再好天气又如何呢?也无法弥补因思念带来的惘然感。白晚晚想念余味,常常打开相册翻照片,盯着余味一看就是半个小时,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两人在一起的甜蜜场景。都说思念苦,试过白天夜昼思念一个人,才知道相思苦。婚后,白晚晚哪里离开过余味这么多天,哪里离得开这么多天。
有时候,宋晓梅偷偷在门外盯稍,见白晚晚时不时一个人在房间里偷笑,十分费解。转头去找白天成诉苦,不无担心地说:“我家女儿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最近老是一个人对着手机,要么抱着一本相册发呆,还无缘无故地笑。”白天成哑然失笑,比了比自己的心,指指女儿的房间,端着茶杯走开,转身说道:“你还是不懂我们的女儿。”留下宋晓梅在原地,兀自品味,不解其意,喃喃自语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了,不管了,再管我怀疑我快成神经病了。”白天成苦笑道:“说得到,做不到,你就是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