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边的黎燃表情凝肃,最后对夏小山兄妹道别的微笑也是勉强挤出来的。昨晚他突然得知黎野的决定,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来。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黎野着手处理好一切。
莫青很快替他办好护照和签证。黎父黎母转到沪上最好的医院,所有的费用都是莫青负责,无需黎野费心。给夏小谷的卡,里面有十五万,他提前向莫青预支工资。正常的话,四年大学可以对付过去。莫青说,夏小谷读大学所有的费用由他承担,不要黎野操心。这是他对这个小姑娘的酬谢。黎野谢绝他的好意,执意要用自己的工资,安排好小谷的大学费用。
时光很残酷,他的爱可以不显山露水,但是也要沉底负荷。终有一天,拨开云雾见真情。
在做出决定之前,黎野约莫青正式见了一面。问他为什么执意选择自己?世界上,国内外,人才千千万。他不过是一个自考都没有完成的高中文凭生。
莫青笑道:“夏小山所有的专业书和笔记,你都看了,甚至学得不比他差。他有一些项目,你给他做了很重要的启示,他才可以发展得更顺利。夏小山没有掌握的技术,比如无人机和汽车,你都精通。这四年多,你人在社会闯荡,没有跨进高等学院大门,但你努力的精神,令我莫青折服,钦佩。当然,这些都仅仅是一个次要的方面,一个企业的发展,除了高科技人才,对我莫青而已,忠诚才是最重要的因素。你的忠诚,让我信服和臣服。”
除了之前说的一些原因,这一次,莫青对黎野透露一个重要的隐私。
原来他急需黎野走马上任,其实除了留在国内陪左腿残疾的女朋友,更有一个私人问题,他于去年,查出胃癌,已经在国外做了切除手术,但一场车祸,让他元气大伤。目前的他,不堪国外高负荷工作,只能留在国内静养几年。这些秘密无人得知,更不可能让别人知道,陈慧琳也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几十年心血,一旦被媒体曝光他的病情,只怕公司股市行情会大跌,集团内部也会动荡不安。
他无儿无女无老婆,国内外打拼的事业,是他二十多年人生的财富和成绩,他不想让它毁于一旦。他必须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人,全权接手他的工作。
话已至此,黎野别无选择。
这些天,他每天照旧会保持和夏小谷的联系。
段苏兰到了H城,却不急着去医院检查,只让夏小山送夏父去住院治疗,她说她要修整几天才去检查。
其实她在等黎野的行动结果。
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或者霸占客厅电视追剧,啥事也不做。夏小山租了一套小户型房子,楼房旧了些,但好歹也算在H城临时安了一个家,实现了他人生第一个目标,等他有钱,将家人接在身边。他毕业后没有选择沪上,宁愿留在H城,也考虑了H城的房价压力稍微小一些。
无论他们怎么催段苏兰去做检查,她都是瞪着眼回答一句话:“你们急什么?你妈暂时死不了,进医院就要动手术,我先在家缓口气,休息几天。”
每次夏小谷在手机里无奈地向黎野吐槽段苏兰的“蛮昧”行为,黎野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心总有一股撕裂的疼痛。他唯有默默加快出国的进度,让段苏兰尽快去医院诊治,小谷兄妹才能心安。
可是,到那时,他和夏小谷,将面临一个漫长的别离。
夏小谷喜欢和他开视频,一会儿问他在哪里,一会儿问他想她么。黎野每次都是惯常的柔声细语,笑意淡淡,眸光尽是宠溺。她总是叽叽咕咕说个不停,问他早饭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打算吃什么。又问他黎母最近好不好,大热天每天跑医院辛苦么。黎野只字不提他已将计划八父母送去沪上最好的医院治疗。除了黎燃,他谁也没有告诉。
第一批录取通知书到了。通知书还在路上,夏小谷已经通过网络查到自己录取在N大中文系。小姑娘欢天喜地打电话告诉男朋友。
这一天,在莫总的安排下,黎野将父母安顿在沪上一家条件极好的医院后,没有直接回去,中途去了一趟H城。
夏小山白天要上班,夏小谷在医院照顾父亲。奶奶在家做饭。这天,她刚好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提饭盒给父亲送饭。
一走出医院,烈日炎炎下,抬头看见手里提着水果和营养品的白衣黑裤的黎野走过来。
有那么一两秒钟,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从天而降的男朋友让她突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
“黎野。”她冲过去。
黎野两手提了东西,任她扎进怀里,胳膊虚虚拢着她。
“你怎么不事先说一下突然就来了?”夏小谷太兴奋了。连续一周因妈妈折磨出的各种烦恼一扫而空。
“来当面祝贺我的女朋友高中。顺带看看叔叔。”黎野垂眸低笑。
夏父看见黎野来了,百感交集,虽感动却又不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很可恶,这两年偷偷摸摸向这个善良的孩子索要了不少钱。但段苏兰又厚然无耻,俗话说拿人手短,她心安理得拿了黎野那么多钱,却又讨厌黎野,厌恶他每次给她钱那种近乎冷漠的眼神。在段苏兰眼里,黎野的表情是那么不情不愿。
夏小山得知黎野来了,下班后直接过来医院,拉着黎野在医院附近一家餐馆点了几个菜喝酒。夏小谷抗议:“哥,他是来找我的,你不许霸占他的时间。”
黎野摸摸她的丸子头,笑道:“先陪你哥喝两杯,然后带你去看电影。”
夏小山问他:“可以多待几天嘛吗?明天周末,让小谷陪你去西湖边划个船,灵隐寺求个福许个愿,说不定伯父就醒了呢。”
“好。明天我不走,后天再回去。”黎野慷慨应下。
他能来H城看她,她已经很满足。知道他时间紧,竟然愿意陪她玩一天,夏小谷暗自感动得快要流泪,快乐得快要飞起来。
哥俩好,各自几瓶啤酒见底。夏小山借着酒意诚挚地向兄弟反复致谢,他还要开酒,被夏小谷坚决制止。
“黎野还要陪我去看电影,你把他灌醉了,等下谁陪我去看电影。”
夏小山咧嘴一笑。“瞧我这个妹妹,脾气坏得很,管起哥哥来了,罗里吧嗦的。黎野,以后有你受的了。”他拍拍黎野肩膀。
夏小谷被亲哥哥后面那句话羞红了脸,黎野笑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掌。
夏小山接了个电话,声音立刻无比温柔:“在和黎野喝酒。对,他来H城了,看看我爸爸,看看小谷。等下他们要去看电影,你过来吗?”
“好。出了地铁告诉我,我去出站口接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夏小谷拉拉黎野的衣角,和他咬耳朵:“那个姐姐叫赵敏,我哥很喜欢她。姐姐也好温柔。”
黎野已经起了鸡皮疙瘩,他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柔情似水的夏小山?印象里的夏小山,人高马大,篮球场上和他是铁搭档,学习上是良师益友。说话快,咋咋呼呼,行动力强,做事雷厉风行,为人仗义。唯独没有见他如此眉眼含笑,柔声细语。
赵敏很快到了,夏小山出去接她。夏小谷叫服务员加了一副碗筷。
赵敏进来后,温柔客气地和黎野打过招呼。
四个人继续吃菜喝酒聊天。
服务员上了一大盘清蒸鱼,黎野细心给小谷挑鱼刺,把鱼肉夹在她碗里。
夏小谷小时候被鱼卡过,很难受,几天几夜鱼刺没下去,没人带她去医院,奶奶叫她喝醋。效果有一点用,可是刺一直在,她不想让奶奶担心,骗她说鱼刺吞下去了。后来也不知怎样,鱼刺还是沉下去了,那种痛苦让她看见鱼肉毫无兴趣。
黎野得知她的阴影,每次给她挑鱼刺再喂她吃鱼肉。
赵敏笑眯眯看着“小两口”配合默契,一个挑得极有耐心,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夏小山惊讶地看着妹妹。刚才他本来不想点鱼,他知道妹妹一直不喜欢吃鱼了。但她刚才坚持要点这道清蒸白条。
原来是有专人伺候。好你个夏小谷,太后娘娘的福气了。
夏小山趁着酒意问了小谷开学后黎野的打算。到时黎野是不是也去南京找工作?
黎野垂眸看着夏小谷,笑意淡淡。“到时听小谷的,一切由她安排。”
夏小谷挺了挺小腰板,颇为得意。
晚饭后,夏小山打包个盒饭和赵敏一起去医院。黎野带夏小谷去看电影。
头一回在大城市和男朋友看电影,小姑娘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喜气洋洋小鸟依人跟着男朋友去买票,将爆米花和可乐左拥右抱进了观影厅。
看完电影夏小谷随黎野去了宾馆。分开一周的恋人终于有了单独的空间,两个人久久接吻亲热。
快十二点了,夏小谷舍不得离开。
她苦恼地问黎野:“可不可以跟我哥哥说一下,今晚我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