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我们去甲板看日出。”

　　他从行李箱里取出她的羽绒衣裹紧她，二人来到甲板上。他拥着她一起等待海上日出。

　　最迷人的时光来临。霞光穿透云层，大片云团瑰丽似锦。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自海平面跃出来，一寸一寸攀爬而上。

　　夏小谷心满意足，第一次海上看日出，是和黎野在一起。

　　接下来二人飞BJ和沈城。

　　夏小谷亲眼见证了黎野杀伐果决的魄力。无论他在哪个谈判桌上，最终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

　　他常常话不多，脸清峻肃穆，微微一扬眉，熟悉他的人心尖儿莫名跳几下。

　　这是狼性显露的征兆。

　　她这两天不再顶撞他，也不冷言冷语。之前他的衣服都是酒店服务员帮忙清洗，到了BJ，夏小谷亲自给他洗了衬衣和内衣内裤。

　　又不是第一次帮他洗这些，年少时她早就熟稔地做过这些事。

　　黎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窃喜不已。感觉这一趟出门，目的已经达到。既让她见了不少世面，结交了一些睿智聪慧的名媛，微信里多了几个联系的人，也让她尽快熟悉他的工作，跟上他的节奏。

　　夏小谷悟性高，一些人际关系一点就通。业务水平过硬，给黎野准备的发言稿，策划案，公关文，只要他要，十几二十分钟，一篇过硬的文案马上提交给他。

　　说实话，这一点默契和能力，远比展期安强。

　　但展期安也有他的特长，他是工科大学的高材生，对产品和项目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感知力。

　　黎野有了这位得力的助手，如虎添翼。

　　这两天晚上，黎野晚上得空就给夏小谷补习德语，尤其训练她的听力和口语。

　　在乔迁庆典前两天的夜里，二人回到H城。这些天紧张的节奏，夏小谷心情莫名好着。飞机往下爬时，心里莫名忧伤。

　　现实总是当头一棒。

　　回到熟悉的城市，她做不到对他泰然自若。要想做好首席秘书这个职位，她得和他约法三章。

　　“黎野，从明天开始，你和我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在公开场合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想被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说什么坏话，说你被我潜了？”

　　黎野嘴角牵了一下，自嘲一声。

　　夏小谷不吭声。手机里保留了洗手间里那段录音，邓琳她们的话的确很难听。

　　夏小谷提出自己打车回家，黎野让John把她一起送到他的住处，声称有份文件要她带回家去整理一下。

　　进到屋里，黎野慢条斯理解风衣纽扣。

　　夏小谷问他文件在哪里。

　　“文件不急，陪我坐会。”

　　她做了个深呼吸，一字一句较真：“黎野，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黎野无奈地看着她，眉眼里有沉重的委屈：“小谷，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明明这两日二人相处得很好，偶尔亲亲她，她也不再刺猬般扎人和抗拒。

　　这个词太敏感，触动夏小谷心底的痛。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折磨这个词的分量？难道彼时Ye总不是这样折磨我吗？”

　　黎野沉默着，眼里有隐忍的苦楚和欲语还休。

　　她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明明是他做得太绝，反过来好像总是她不肯体谅他似的。心口莫名划过一丝撕裂感，无论她这几天怎样粉饰太平，但结痂的伤口无法消除。

　　“黎野，原谅我做不到泰然自若。我不知道该如何坦然面对你，如果你见不得我这样别扭，我还是辞职吧。”她赌气说出这句话。

　　黎野叹息一声，默默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去。

　　“我答应你就是。往后在人前，我绝对不让你为难。但前提是，下班后，你得挤出时间陪陪我。这些话以后再说吧。我饿了，帮我煮粥好不好？”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请求。夏小谷别别扭扭跟他走进厨房。

　　厨房很宽敞，灰色整体橱柜，清爽养眼，干净整洁。冰箱消毒柜酒柜整齐摆放。水池边还有一个带氧气的养鱼缸，里面养了几条活鱼，鲈鱼，草鱼，鳗鱼都有。

　　也不知道这套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的不动产。他人在国外，这房子买了多久？

　　思绪纷乱间，听见他继续发出祈求。

　　“太久没有吃过你做的饭菜了，小谷，我想吃你做的菜。”

　　Tang再三叮嘱过他，要想得到吃软不吃硬的Valley的原谅，唯有示弱和卖惨。

　　昨天Henry也给他锦囊妙计，既然缠上了，那就死缠烂打到底。譬如他追艳妮，从里不怕把自尊当球踢，当鞋踩。

　　果然，夏小谷脸色缓和许多。她绷着脸去打开冰箱，暗自一惊，里面应有尽有，食材丰富。

　　“你去睡一会，粥好了再叫你。”

　　他这几天在她的监督下，按时吃药和吃粥。只是作息有些不自觉，昨晚在酒店，她急得去关他电脑，他才肯去睡觉。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没有完全拒绝和他共住一个套房。有她在身边，他不能熬夜工作。

　　她伸手去拿需要的食材。

　　“你先煮饭，自己也炒两个菜吃。”

　　“废话。我没那么傻，难道我会饿了自己？”她嗤了一声。

　　黎野乖乖去卧室休息。

　　她捞了一条鱼剖杀，取了一些肉片煲粥，剩下的红烧，再炒了个胡萝卜。

　　一个小时后，鱼片粥的香气弥漫整个房子。

　　客厅静悄悄的。

　　“开饭了。”她对着他的卧室叫了声，没人反应。

　　估计睡着了。

　　这套房子设计很好，大客厅加饭厅，一厨一卫，阳台宽绰。外面看起来三个房间，他的卧室半敞开着，她往门边一看。

　　黎野和衣靠在床上闭目休息，应该是睡着了，浅浅呼吸。

　　抬头猛然一惊，抬头看见床上方的墙上挂着她放大的照片。再看两边墙上，各自挂了一张她的照片。而每张照片下面，整齐张贴着她各种姿势各个场合的照片。主要场景都是在图书馆或来回寝室的路上。

　　让她更为吃惊的是，这些照片都是她自己都没有见过的，明显是偷拍的。

　　床头上面那一张放大的是她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她垂眸思考的姿势，配着一排排书架，很美。

　　左边墙上放大的一张是她一个人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形单影只，眼神落寞孤独，秋阳打在脸上，睫毛清晰可见，身形憔悴但有一种破碎的凄美。

　　右边放大的一张是她站在公交站台等车，低头看手机的样子。

　　内心一股热流汹涌激荡，眼眶不争气滚落一行。夏小谷感觉站立不稳，碰到后面的门，发出声响。

　　黎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泪流满面的女孩。

　　“小谷。”暖气充沛，嗓音哑哑的。

　　夏小谷靠在门上只顾抽泣，不理他。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低低问道：“哭什么？”

　　她抬起手指头，指着照片，抽抽搭搭问他：“为什么偷拍我？”

　　黎野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夏小谷再哽咽一句：“你自己拍的还是找人跟踪我？”

　　黎野额头顿时爆出汗来。索性沉默。

　　夏小谷转身就走，她冲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背包，准备走人。

　　他几步跟过去，将她嗯在门边。

　　“放开我，我要回家。”夏小谷声音颤颤的，压抑着怒意。

　　“小谷，不要走。菜都炒好了，陪我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他低低哀求。

　　生怕她一踏出这个门，满室清冷留给自己。他孤家寡人快五年了，再眼睁睁看着她走了，心里憋屈得慌。

　　“你是个大骗子。我不想看见你了。”夏小谷眼睛红得象兔子，眼泪包裹着，刻意不让它们掉下来，逼得眼角又红又迷蒙。

　　“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该瞒着你。”他知道瞒不过她。

　　“照片怎么回事？”她冷眼逼问。

　　“刚去柏林，太忙太累，但更是太想你。第二年，动了歪心思。通过关系雇佣你们学校一个擅长摄影的女孩拍的。她每天负责拍你的照片发给我，每个月可拿一笔工资。”

　　“你自己没拍过？”她冷冷看着他。

　　黎野自知丝毫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那三张放大的是我拍的。”

　　“三个季节。也就是说你来我们学校看过我三次，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知道？黎野，你太残忍了。明知道我那么想你，可你却要用你的方式折磨我。我后悔前几日突然对你仁慈了，我收回所有的温情，我要继续讨厌你，憎恨你。”

　　夏小谷泣不成声。

　　那三张照片底下有日期，有落款。一个野字。傻子都知道是他亲手拍的。

　　黎野慌了，手忙脚乱将她拦腰抱起，一直抱进卧室。

　　“放我下去。黎野，你可不可耻。”夏小谷对他拳打脚踢

　　他强忍着各种不适，咬紧牙关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也贴过去，紧紧搂着不放。任凭她折腾来折腾去，就算不松手，也不说话。

　　夏小谷哭累了，很累了，打累了，到最后，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将她抱进屋里床上去，拥着她，合盖一床被子，闭目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