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钱包神思恍惚走出奶奶的房门，立在厅堂里，忍不住打开钱包，里面果然还有那张照片。洱海边，他给她拍的一张穿牛仔背带裙的独照，背景是民宿和洱海，明眸善睐，浅笑安然，笑容像玉龙雪山那般澄澈。

　　往事呼啸而来，胸腔一阵灼烧，心酸和苦涩一并翻涌。

　　整得什么鬼？这个人脑袋瓜由问题吗？丢弃她的时候一声不吭，毫不犹豫，要见她时来势汹汹，势不可挡，连一丝一毫的记忆都不放过，招摇撞市刺激她的神经。

　　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个几个圈，辛辣的难受撞击胃壁。她倔强地死死将泪水逼回去。抬手擦拭痕迹，伞也不撑了，

　　这一回，她把钱包塞给某位爷，转身拔腿走人，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进到屋里，奶奶问她饿不饿，夏小谷摇摇头，饿过头了，反而不想吃东西。一想到那个刚做过胃切除手术的人饿了一天没吃东西，她愈发心烦意乱。

　　他饿不饿，关我什么事。他痛不痛，又关我什么事。

　　回到房间里，拉上奶奶为她准备的新鸭绒被，被褥床单都是新的，睡起来挺舒适的。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实在困得要命，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管他那位大爷走了没走。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吴成弱弱地问道。

　　“你回去睡觉，莫管我。”黎野淡淡说道，两脚稍稍舒展，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师父，你打算在车里坐到天亮？那不行，车里不舒服。不如你去我家睡一下，我家床比较舒服。”吴成说道。

　　“不要。你去休息。”黎野声线清冽，隐含不容商榷的语气。

　　吴成让空调开着，关好门，下去。

　　黑暗里，黎野又颓又丧，也有一丝丝隐隐的希望和甜蜜。得知她的手机密码仍然是他的生日时，他欣喜若狂。

　　看见她一次次故作强硬冷漠的样子，心隐隐作痛。近在咫尺，他却不能拥抱最爱的姑娘。

　　天涯咫尺，莫如此刻煎熬。

　　冷雨渐渐停歇，曦光微显。

　　独角戏的铃声在狭小的房间里一次次响起。夏小谷坐起来去桌子上拿手机。

　　是网站编辑打来的电话，邀请她下周去BJ参加一个写作经验交流会和出版签约会。福利很好，编辑安排她和出版社负责人见面，商量下一本书的出版相关事件。

　　眼前烦心事不知如何处理，夏小谷正需要一个地方消化淤积的情绪。

　　她爬起来立刻查看去BJ的航班，买了三天后晚上飞BJ的航班。到时间坐巴士去县城，再从县城坐大巴去市里，换成火车去省府机场。

　　这两天，她打算留在这里陪陪奶奶。今天起床后回家去看看父母。再怎么躲着段苏兰变态似张罗的相亲，也躲不过她是她妈的亲情。

　　睡前未拉窗帘，温和的冬阳照进来，夏小谷混乱的心情稍微缓和起来。她微微叹气，心里以后一片迷茫，疼痛和委屈如影相随。明明以为自己幸运得很，到头来却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她胸口莫名滞胀酸涩。他凭什么这样安排自己的人生？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走时不打招呼，一丢就把她掷入深渊。来时也单刀直入，出场就是气势汹汹，什么狗屁Ye总，什么玩意儿。

　　一行清泪莫名流淌，酸酸楚楚。她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感冒了。

　　穿着睡衣披散着长发下楼去洗漱。她的头发一直是纯天然附属物，未烫过，未染过，乌黑漆亮，滑顺柔软，多半简单地扎在脑后，有时候盘个丸子头，鲜少披头发。

　　立在楼梯口，抬头看见某位爷纡尊降贵坐在那张小桌子边安然坐着喝粥。奶奶蒸了一锅馒头和肉包子。可惜他暂时吃不了，只能喝粥。

　　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黎野抬头看去。

　　夏小谷表情一冷，对他怒目相视，几步蹬脚下来。

　　“Ye总，再次提醒你，礼义廉耻懂不懂？谁叫你坐在这里喝粥？”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不高兴孙女的待客之道。“小谷，小野昨晚饿到现在，昨天又发了烧，是奶奶请他进来喝完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小野以前对你可是尽心尽力的好。”

　　一提从前，夏小谷眼圈一红。

　　奶奶知道讲错了画，束手无策看着她。

　　“对不起，小谷。奶奶说错话了。”

　　夏小谷摇摇头，意思是没事。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对黎野说了一句：“喝完粥赶紧走人吧。这里不欢迎你。”

　　黎野眸光沉静，垂眸看着碗里的皱。

　　奶奶很不高兴，推她去洗漱。

　　“小谷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小野还病着呢，你没看他里面还穿着病号服吗？他就这样跑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怕你不原谅他，一个人在车里过夜。那车又小，天气又冷，他还发着烧。”

　　夏小谷暼了一眼那个低头喝粥的黎大爷。心里骂了他无数遍大爷。一边恨着，一边又想着他这个残破的身躯如何在车里熬过一夜？莫名心疼和难受。

　　怎么可以如此蛮不讲理，硬生生挤进她的日常生活。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紧张的工作节奏被打破。

　　夏小谷洗漱后上楼去，理都不理桌边的大爷。

　　刚上楼梯，听见电话响了。等她走到房门边，铃声歇息。复而又响了。是Lily的电话。

　　夏小谷犹豫了一下，按了通话键。

　　Lily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火爆急促，劈头盖脸一顿呵斥。

　　“Valley，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刚才在洗漱，没听见铃声。”夏小谷第一次和Lily说话不那么紧张了，但依旧很谦逊谨慎，语气温柔。反正要辞职，天塌下来，她也无所谓了。昨晚她算了一下赔偿金，大不了掏空她这两年的积蓄。无所谓的。

　　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Lily也算她进入职场的第一个导师，平时对她严厉归严厉，该教的东西从不吝啬，也算不遗余力带她上路吧。尊敬和敬重不可缺席。

　　“你现在在哪里？”

　　“老家禾田。”

　　“什么？这里一堆工作等着你处理，你怎么一声不吭跑回老家去了？就算升了职，做了总裁首席秘书，也不能甩手回老家度假去啊。”

　　夏小谷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告诉她：“Lily，我要辞职。”

　　电话里的尾音戛然而止。Lily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半晌她尖锐的声音穿透无线网袭击她的耳膜。

　　“Valley你在开玩笑吗？昨天Tang叫你先去总裁办报到，今天安排和我做完交接，你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走人呢？”

　　这个问题确实是她的错，再怎么撂挑子，也不该拿别人的时间开玩笑。

　　夏小谷窘迫得地向Lily道歉，说天现在就买票赶回去，争取明天上午和她交接完，然后再递交辞呈。

　　Lily听她说辞职的口气很坚决，默了默，然后恢复正常语气说道：“其它的事之后再说，你先回来和我办交接。”

　　她换好衣服，怎么来怎么走，啥也没带。

　　下楼去喝粥，某位爷已经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奶奶在她对面坐下。

　　夏小谷叹了口气，语气软和。“奶奶，我吃完饭就要赶回去。”

　　奶奶紧张的神色缓和些。“回去也好。”

　　好像生怕她不回去。夏小谷闷闷地喝粥。也不知道那个城府极深阴险狡诈的Ye总对奶奶说了什么，欺哄蒙骗孤寡老人。刚刚奶奶一个劲维护他，好像他之前无缘无故撇下她一走了之丝毫没有错，此刻就只是她一个人矫情。

　　“小谷。”奶奶开了口。“奶奶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苦。我早上狠狠批评了小野，这么大个人，他在我面前眼圈红红的，哭了，很委屈的样子。奶奶觉得，也许当初他突然离开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奶奶问了他原因，但他不肯说。我猜肯定和他父母有关。听说他爸爸后来送到大城市医院治疗，终于苏醒了。小野这孩子一直过得不顺，年少多磨砺，扛了那么多压力，所以就算他这几年忽略了你，小谷，咱不跟他计较。如今他人回来了，带着病追着你求原谅，奶奶也算见过了大风大浪是是非非看得明白，这孩子心里一直有你。他那么坚强的孩子，早上我打开门，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车里，颤巍巍走下车，冲我喊一声奶奶，眼圈就红了。那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夏小谷眼睛红红的，默然不语。

　　“小谷，听奶奶的话，回去上班吧。不要辞职。虽然他现在和你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但小野说不能因为他回国了，就影响你的工作。否则他会很难过，很内疚。他还说，要辞职也该是他辞职，如果你执意要走，他也会跟着你辞职的。”

　　心里一咯嘣，夏小谷猛然抬头看着奶奶：“他跟你说了他如今做什么的吗？”

　　奶奶微微一笑：“说了呀。小野说他如今和你是同事了。同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我要他多多关照你，他说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你。”

　　夏小谷定定地看着奶奶：“他没具体说他自己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