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娘,你回来啦?”他笑嘻嘻从外面披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夏小谷慌里慌张制止他:“你瞎叫什么呀。”
奶奶笑眯眯招呼吴成坐下。“小成,你陪小谷说会话,我去找你妈炸兰花根。”
兰花根是本地一道春节特色小吃,面粉做的。
“夏小谷,我师父怎么没回来?”吴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他忙,我先回。”夏小谷拿起盘子里的桔子递给他吃。
吴成边吃桔子边说:“我和赵志光一起回来的。他不知道你回来了,算算你们应该也有四五年没有见面了吧,要不要带你去县城兜一圈,让赵胖总请吃宵夜?”
一提赵志光,青涩时光呼啸而过。
当初因为某个人,恨屋及乌,夏小谷哪好意思就这样莫名其妙觍着脸突然去见他?
她摇摇头。“坐车太累了,想早点休息。”
吴成感到很遗憾。
“赵志光如今在做什么?”她假装漫不经心问道。
“大老板了。当年师父和黎燃哥合伙开的修理公司已经扩大规模,黎燃哥当大老板,赵哥是二当家。不过黎野哥又投资开了一家汽车公司,卖德系车。赵志光当老板,黎燃哥二当家。也就是说,他们两个都是大老板了。”
吴成语气甚是骄傲。
“那你呢?”夏小谷究根问底,对这个发小的近况特别感兴趣。
吴成摸摸头,面有羞涩,但更有遏制不住的骄傲。“两个公司的技术总监都是我,我也是个副总吧。我要感谢我师父,手把手教会我修车,还鼓励我学文化考文凭。就是因为拿了大学文凭,后来我又自考了本科文凭。”
夏小谷眼里有赞赏笑意:“那我是不是得称呼你一声小吴总?”
吴成不好意思抓抓后脑勺,又开始和她抬杠:“夏小谷,你比我小几个月,你得叫我哥。所以请把这个小去掉,叫我吴总就可以。”
“吴你个鬼。”夏小谷碎了他一声,眼睛笑成弯月。“吴成,你现在很厉害呀。奶奶说后面的大房子是你在建别墅。”
吴成诡异一笑,凑近她,低低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房子其实不是我的。我只不过负责监工。”
夏小谷愣了愣,脱口问道:“你替谁监工?”
吴成得意忘形,顺口说出一句“我师父呀。”
话音刚落,他狠狠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糟糕,师父知道了骂死我。他不许我告诉你。”
“黎野?”夏小谷目瞪口呆。“他为什么在这里建房子?”
吴成赶紧转移话题:“夏小谷,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回头你自己问师父去,好不好?”
“你们师徒俩一贯狼狈为奸。懒得理你。”夏小谷闷闷地挤兑他。一时难以消化大房子的事。
吴成摸摸脑袋,讨好她:“小谷,你不要怪师父瞒着你。他说要给你惊喜。还说这是聘礼。”
“聘礼?”夏小谷脸红了。
“唉。我师父说等房子建好了就迎娶你做师娘。”
吴成的话让夏小谷仿佛坐上过山车,晕乎乎的。
吴成巧妙转移话题。
两个人又聊了一下马浩和肖岚,猴子,李庆等人。
马浩已经升职,是公司的副总。肖岚辞职了,开了一家书吧。因为她生了两个孩子,不能全职工作。
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夏小谷忽然惆怅起来。
想想黎老板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她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滋味。再想想后面的大房子,愈发坐立不安。
不知道黎野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瞒着她搞这么大的动作。
赵志光比以前更胖了,找了一个比她小十岁的女友,家里人不是很喜欢,认为他们没有共同话题。说不定那女的纯粹是看上赵志光口袋里的钱呢。如今的赵志光,年收入上百万。
猴子情伤去了深圳后,很少和他们联系。据说又学了厨师,西餐做得很好,这两年开始有些名气。但他几乎不回来,重新找了个女孩,生了个大胖小子,把父母也接过去了。
李庆考在重庆,毕业后去了广州找工作。他姐姐已经嫁给那个电视台同事,也生了孩子。
至于宋茜兰,谈了几个男朋友,但至今未嫁人,还守着她那个美甲店。如今美甲生意很跑火,生意不错。
吴成走后,夏小谷上楼洗漱。她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黎野打来视频。
他还在办公室里,刚刚开完一个重要的跨国会议。明早飞海南。
“你怎么还没回去呀?”小姑娘长发盘顺溜直披散在肩头,微微湿,她拿着吹风机边吹头发边和他视频。
“回家也是一个人呆着。你又不在。再说等我到家,怕你睡着了。”
黎老板委屈巴巴倾诉着。
夏小谷噗嗤一笑。“我说再陪你一天,明天赶到年夜饭就可以,你偏要把我送上飞机。”
“是我的错。我后悔了,女朋友可不可以打包退回来?”
黎野一本正经懊恼着,身子懒散地歪靠着沙发,清隽的温柔仿佛近在咫尺,骨节分明的手揉着困倦的眉心。
夏小谷笑得吹风机都快拿不稳。
灯下,两个人的身影各自落在地上。他青衣黑裤,白衬衫散开了两颗纽扣,笑中有暖,眸色清润,如寒夜墨竹,公子清贵,一派风流阑珊之意。
她的心光风霁月。
刚沐浴过的女孩一头乌锦般的长发服服帖帖散在她玲珑匀称的肩头,白润的脸,纤长的睫毛,素净的眉眼,不施粉黛却美得让人屏住呼吸,忘神凝视。
“宝贝,想亲你,想抱着你。”他忽然开口说情话,好像醉酒似的。
他明明没有喝酒,但讲着莫名其妙的情话。眼睛盛满星光,仿佛璀璨静谧的星河,一叶扁舟悠然而至,招她入怀,将她妥善安置。
夏小谷面颊发烫,耳根子又红又酥。
“乱叫什么呀。”她的耳根因为娇羞而泛红,眼眸有未散的水汽迷离,一抹桃粉瞬间点缀她嫩白面颊。
忽然想起大房子的事。她面色一正,收敛心神不宁的暧昧,声音严肃起来:“黎野。”
“嗯?”
他看着她,似有迷惑。
“后面的房子是什么意思?”
黎野一愣,随即展颜:“吴成那个大嘴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傻徒弟。”
“少扯吴成。快说,这房子是怎么回事?”
“聘礼呀。房子建好了我就娶你。”他柔声说道,眉如峰,眸如星,笑眸明亮,黑夜里闪过一道清光。
他的眉眼似四季绿意盎然的山谷,一挑一敛之间拂荡着怡人的清风,让人莫名心安和感动。
“傻瓜,花那么多冤枉钱干嘛?肯定要很多很多钱的。”夏小谷不知道该如何指责他,话到嘴边变成心疼他。
“能娶到你,花多少钱我都愿意。终身为奴也甘愿。”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今夜有些反常,情话一箩筐。
夏小谷不敢和他再视频了,赶他走人。
“我要改剧本了,你快回家去。”
山里人过春节,从早上开始忙碌,中午是正餐。吃饭前,斋饭敬祖先,然后一挂爆竹响过后,开吃。
夏小谷先去家里陪父母吃了些东西,然后回到老屋陪奶奶吃年饭。
这一次,夏父恭恭敬敬过来请老母亲去家里过年,夏小谷也柔声劝了好久,夏小山特意打来电话劝奶奶过去。
奶奶苦笑一声:“不是我这把老骨头故意为难你们,只怕我一过去,这个年大家都不得安心。”
这是实话。段苏兰早就扬言,老不死的过来了,她就回娘家去过年。
夏小山气得青筋暴露,几欲吐血。夏小谷冷静下来,反过来劝父亲回去。奶奶一个人过年,其实是替大家讨个安静。
饭桌上,夏小谷沉默地给父亲舀了一碗鸡汤。
段苏兰开口说道:“明天中午来家里吃饭,你外婆和舅妈会过来。”
夏小谷惊讶地看着她:“大年初一她们就来我家?”
农村规矩,大年初一邻里互相拜年,初二回娘家,初三初四分别去亲戚家。
段苏兰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兄妹俩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听说你回来了,你外婆和舅妈过来看看你,不可以吗?”
夏小谷叹气,她原本打算初一到初三三天闭门改剧本。“我哥初四会回来,到时我和他初四一起去外婆家。明天我有工作,要不叫他们不要来了,可以吗?”
段苏兰把碗一丢,竖起眉毛厉声斥责:“死丫头翅膀硬了,你外婆这么大岁数过来看你,你还推三阻四。夏家生的孩子都没有教养了吗?一个老人过来看一下外孙女还要看你脸色?”
夏小谷气得脸色发白。“妈,吃饭吧,我明天过来就是。”
原本开开心心的除夕夜,被中午段苏兰一搅和,夏小谷兴致萧瑟。晚上,她无情无绪和奶奶吃完饭,奶奶守着春晚,她上楼改剧本去。
埋头写了几个小时剧本,抬头看时间,十一点多了,下楼去看一下外婆。
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她打开客厅的门,立在廊下,看着夜里寂静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