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自习,夏小谷给黎野发信息,说她今天有点困,下课后郭莉莉骑车带她回家,不过去他那里补数学了。另外,她也告知他,明日早上,郭莉莉也会带她一起去学校,叫他也不要过来接她。
黎野握着手机,久久不语,半晌回了一个好字。他感受到她今天有些不对劲。
夏小谷夜里睡得很不好,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会儿梦见黎野亲她,和她缠绵亲热,一会儿梦见他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后座却不是她,看着像是那个有些小心机的李竞,忽而又是那个一向对自己敌视的美甲女宋茜兰。
夏小谷醒来时浑身汗湿湿的,手脚无力。原来被春梦困住的人,也会产生近乎虚脱的痛苦。
羞耻感折磨着夏小谷,一整天浑浑噩噩,数学课等于在梦游,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幸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开小差也无人问津。
国庆节下午第二节课,班主任江老师走进教室,宣布紧急放假通知。因为有学生直接举报学校国庆节准备备课,教育局紧急通知学校放假,说举报人电话打到焦点访谈去了。
学生们个个像捡了金元宝,喜笑颜开收拾课本作业,哗啦作鸟兽散去。
夏小谷想早点回去帮奶奶收稻谷,但又觉得不告诉黎野不太好。她背着书包慢腾腾出了校园,纠结着直接去店里告诉他,还是发信息给他。
抬头看见赵志光的姐姐赵志珍带着两岁的二胎在帮他看店。黎野不在店里。夏小谷松了一口气。她迈步走过去。
“阿珍姐。”小谷甜甜叫道。她很喜欢赵志珍。赵志光一家对黎野都很好。
“小谷,怎么突然放学了?”赵志珍笑道,逗着牙牙学语的小儿子叫她姐姐。
她叫她阿珍姐,她的孩子叫自己姐,不是乱套了吗?
但不叫姐,叫阿姨?好奇怪噢。
其实可以叫小姨的。夏小谷胡乱想着,她问了一下才知道,黎野被李竞叫走,去帮一个电视台合作方修车。那客户的车子是进口的,结构有些复杂,据说他伯父的修理厂没有人会修。
黎野那三年钻研了许多技术书,学霸的心思普通人难猜,闷声不吭,修个车都是大神,技术拽得很。若不是当初事出有因,他伯父断然舍不得放他走。
小谷一听到李竞这个名字,颇为刺耳。昨日她把头差点靠着黎野肩膀的画面很扎眼,令人不舒服。
她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给黎野打电话,语音提示对方关机,估计走得急,来不及充电吧。夏小谷安慰自己,心里却止不住慌乱。
一想到黎野和李竞走得近,频繁相处,她心神不宁,惶惶然很不是滋味。她心不在焉向赵志珍辞行。
匆匆回家收拾行李,坐上回乡下的巴士。她掏出手机望了又望,最后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这回通了,但还是没人接。
夏小谷低头看着只剩下一格电的手,匆匆回家收拾东西,来不及充电。她赌气地关闭手机,免得还未到家都关机。
等到了家里,奶奶正在菜园里浇菜,看见她回来了,喜出望外。夏小谷放下东西立刻去帮忙,祖孙俩一起把一园子的菜浇透。回到家,夏小谷又帮奶奶烧火做饭。忙忙碌碌,一直忘记开机。
老屋总共才四间房子,左右各两间。一半属于夏小谷叔叔家,一半属于夏小谷家。
爷爷在世时,因为夏小谷母亲和弟妹处不来,两个儿子长期不和,关系很僵。有一次吵架后叔叔提出抓阄,分别将两个老人的赡养做个分配。最后,叔叔家分到给爷爷养老送终,夏父给奶奶养老送终。
农村的陋习有时候根深蒂固,很可怕。爷爷很快就去世了。奶奶一直跟着夏小谷家生活,叔叔一家不管不顾,认为没有义务。
夏母也因此骂过夏父很多次,说他手气背,抓阄选到奶奶,要浪费很多年的粮食。
老人家背地里流了许多眼泪。儿子突然重病,家里的积蓄很快花光,两个孩子面临辍学的困境。老人家建议现将房子卖了应急,她自己主动搬回老屋,自力更生,自己种田,种菜,养鸡养鸭。夏小山含泪接受奶奶的建议,他发誓以后要将奶奶接到大城市去生活。
七十多岁的人了,每天忙忙碌碌,每个月不是卖鸡就是卖鸭,卖菜,卖花生等等。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凑个两三千就塞给夏小谷带给她爸爸治病。
小谷每次眼泪汪汪不肯接,奶奶就会很生气,说她嫌弃她老了,不中用了。直到小谷含泪收下钱,她才慈眉慈目笑着说:“小谷,你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和哥哥一起读大学。奶奶真正老了不中用的时候,靠你和哥哥养老送终呢。”
吃完晚饭,小谷陪奶奶坐在老屋前的桂花树下说了好一会话。月光照在小院里,一老一少有说有笑。
晚上祖孙俩睡在一张床上,奶奶问了一些她的生活和学习情况,老人家九点一定要睡。夏小谷睡不着,这才想起一直被她冷落的手机,蹑手蹑脚爬起来去开机。
黎野的信息滚出好几条。
“手机没电了,刚刚在充电,没有听见你的电话。小谷,你在哪里?”
“为什么不回话?”
“我回来了。你睡了吗?下午李竞叫我去帮一个客户修车,车子坏在高速上,当时顾不上给手机充电。后来在餐馆才找了个地方充电,因为陪那个客户说话,没有注意到你的电话。”
夏小谷放下手机,没有回复。一想到他一个下午和晚上都是和李竞呆在一起,心里真是惆怅。
莫名难过。
十点半的时候,黎野打来电话,夏小谷已经关机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