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天色已经暗下,矢衷疲惫地从手术室走出,匆匆忙忙地往办公室赶去,一进门就顿住了,而后笑了。
楚汝侠趴在他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歪着脑袋,手指懒散地点着消消乐的小动物。
矢衷脸上溢满笑容,朝楚汝侠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楚汝侠坐起身,看到矢衷的瞬间冷淡的脸上露出嚣张的笑容。“结束了?”
“嗯。”矢衷走到她身旁。
楚汝侠起身让出椅子。“要不要坐一会儿歇一下?”
“不用,饿了。”矢衷笑着牵过楚汝侠的手,往医院食堂走去。
楚汝侠看了看矢衷的手,抬头笑了,握紧他的手跟上他放慢的脚步。
“哎,矢医生!”看到矢衷的后辈两眼发亮地就要冲过去,被旁边的同期一把拉住。
“干嘛?”男人不爽地看向对方。
“你眼瞎啊!没看到人家对面坐着谁?”女人白眼。
男人定睛一看,再看矢衷脸上的笑容,顿悟。“我的错!”
“知道就好!”女人拉着他往另一边去了。
“今天都干嘛了?”矢衷问到。
“就,虚度光阴啊!”楚汝侠坏笑挑眉。
矢衷笑了。“和钱锦他们吃过没有?”
“放心,垫了点儿。”
“那就好!”矢衷看向楚汝侠,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我明天休息,你下班我过来接你?”
“行啊!那我明天不开车了。”
“好。”矢衷松了一口气,低头笑了。“怎么过来的?”
“他俩要去公园散步,顺带捎了我一程。”
“那我送你回家。”
“好。”
晚饭后,矢衷将楚汝侠送回家后自己回了家。
从那天开始,两人每天都会见上一面,无论时间长短,有时候只是几分钟,但没有一天落下。矢衷不再需要理由就会去找楚汝侠,楚汝侠亦然。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四个人在一起。
矢衷出现在楚汝侠公司楼下和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楚汝侠也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
“哟,小侠,又来等矢衷啦?”办公室里的人问到。
“对啊!谁让他忙呢!”楚汝侠笑着回答。
“新婚燕尔,让人羡慕啊!”
楚汝侠毫不避讳地笑了。“那可不,一天不见,相思成疾!”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
“哟,姐夫,又来接汝侠了?怎么不上去等?”田心放下车窗笑着跟矢衷打招呼。
矢衷礼貌微笑。“嗯。她马上就下来了。”
“那我先走啦!姐夫拜拜!”
“嗯,开车小心!”
“最近楚贱人那厮是彻底不开车了啊!大爷的,天天让我送!”在做饭的钱锦嘀嘀咕咕地抱怨到。
在洗菜的程昊文笑了。“这不是下班基本上矢衷都会过去接嘛!”
“那干脆住到一起得了,接送都包了多好!他俩到底啥时候才能说开啊?两个死别扭!上辈子肯定是两头犟牛!”
程昊文哈哈大笑。“他俩情况都比较特殊,慢慢来也好。”
钱锦白眼。“也太慢了!”
“但是钱钱,这是我认识女侠以来,她第一次跟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钱锦无语蹙眉。“别说你了,我认识她以来也是头一回……”
“那看来这次……”程昊文微笑。
钱锦叹气。“但愿吧!不然可惜了矢衷这个绝世好男人。”
“哈哈哈哈!钱钱,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医院第一次听到矢衷爆粗口。”
“真的假的?矢衷?”
“真的!我都震惊了。总是那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不愧是女侠!”
“他说什么了?”
“你大爷的!”
钱锦无奈地笑了。“话说他俩怎么还不回来?”
“说是快了!”
门被粗暴地推开,随即传来楚汝侠的声音:“老子回来啦!”
“妈的门坏了你赔!”钱锦吼到。
换了鞋的楚汝侠一甩长发,扬着下巴道:“姐有的是钱!”
矢衷宠溺地笑着跟了进来。“我来帮忙。”
楚汝侠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歪歪倒倒地看着电视发呆。
晚饭后,楚汝侠和矢衷一起收拾了厨房,四人惯常下去散步,随后送矢衷出小区。
日子继续持续着,五月的最后一天,楚汝侠独自回到1702。
“矢衷今天这么忙?”在切菜的钱锦回头看了一眼。
“说是娇阳县有一场手术找他们医院帮忙,他被派过去了。”楚汝侠走进厨房洗手,接过钱锦递过来的菜,开始清洗。
“我就说呢!”钱锦继续切菜。
“程兄今天值班?”
“嗯,说是来不及,不回来吃了。”
“这样。”
两人在厨房忙碌了一番,吃完饭一起收拾了厨房,楚汝侠被钱锦拉下去散了步,回来后一起坐在1702看电视打发时间。
“这小哥不错!”楚汝侠靠在钱锦腿上淫笑。
钱锦白眼。“比你小十几岁!”
“那又怎么了?性别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障碍!”
“你把矢衷放哪儿了?”
“他是正室嘛!”
“……”
说话间楚汝侠的电话响了。钱锦拿起沙发上的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递给楚汝侠。“正室来电话了!”
楚汝侠笑着拿过,接起电话。
晚上十点,矢衷的车停在郊区别墅外。
“嗯,刚好在附近,我过来看看他们,今晚在这儿过夜,明天再去找你。嗯,早点睡,晚安!”
矢衷笑着挂了电话,下车往里走去。
“小衷!你怎么回来了?”在打扫厨房的萧姨一脸惊喜地走向他,温柔问到:“吃过没有啊?”
“吃过了,刚好在附近做了台手术,顺道过来看你们一眼。萧姨,怎么这会儿还在收拾厨房,我爸才回来?”
萧姨一脸慈祥地摇了摇头,眼神柔和。“你爸今天在外面应酬,说是十点左右会回来的,我打电话给你问问啊!”
“不用了,爸一般都很准时的,肯定很快就到了。我先上去冲个澡啊姨,我今天在这儿睡。”
“哎,快去吧!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来了。”
“好!”矢衷温柔地笑着往楼上去了。
矢衷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长达10个小时的手术让他的眼睛极其疲惫,这会儿放松下来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搓揉着睛明穴往熟悉的房门走去,开门的瞬间被明亮的灯光晃了一下,他蹙眉睁开眼睛,身体僵住,随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却完全无法动弹,双眼因为酸胀泛起泪光,眨眼间沾到眼眶外,湿了睫毛,瞳孔不安地震颤着,眼底暗潮涌动,混杂的情绪里恐惧占据了绝对的支配地位。
一瞬间,深埋在黑暗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像被困千万年后突然挣脱锁链的猛兽般嘶吼而出,一时间咬遍全身,熟悉又恶心的痛感冲上头顶,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就要炸开,霎时间将他带回到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想张嘴呼吸,想别开头,想闭上眼睛,想逃亡,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半步也挪动不了,疲惫的脸变得刷白,活像深夜里见了鬼的无助孩童,空留一双充斥着恐惧和绝望的眼睛张望着,深怕一闭眼就会被吞噬,愈发模糊的视线让那张已经苍老的脸和年轻时几近重合。
昏暗的破旧木屋,脏黑的绳子,绝美的脸庞,大红的嘴唇,嘴角总是挂着的慈祥,癫狂的笑声,泪流满面的笑脸,错乱时的绝情殴打,娇艳的衣服,绝好的身材,白皙的皮肤……
女人受惊的叫声刺破耳膜。
“饿了吗儿子?来,妈妈喂你!乖!把脸转过来……”
如噩梦般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矢衷浑身一抖,用尽全力把门重新关上了,张嘴大口地呼吸着,瞪大的眼睛疯狂眨动着,瞳孔不安地晃动不息,冷汗涔涔,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右手还在用力地抓着门把手,青筋暴起。
已经跑回卫生间躲起来的盛夏大喘着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颤抖不止,靠着门再也站不稳,光着身子直接坐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眼里泪水疯狂滚落,嘴里不住地发出惊慌的哽咽声,仿佛快要窒息。水珠不住地从湿润的头发上滴落,滑过卸妆后更显老态的脸,沿着白皙的身体往下流动。
她无助地蜷起腿,双手颤抖着环住腿,头埋了下去,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紧抿的唇还在抖动,牙齿打架的声响清晰可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萧姨的声音响起。
矢衷一抖,浑身戒备地看向她,惊恐的眼里已经爬上血丝。
萧姨一愣,担忧地走向他。“小衷,怎么了?”
“别过来!”矢衷低喝一声。
从小那么谦和有礼的矢衷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萧姨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呆在原地没动,有些害怕地尴尬笑道:“好,我不过去!”
矢衷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握紧,意识已经混乱,快步绕开萧姨下了楼梯,离开了。
萧姨皱着眉头呼了一口气,看向矢衷的房间,转而疑惑地看向有水滴脚印的地面,惊恐地抬起头,追了下去。
她追到门口时,矢衷的车已经驶远了,车速快得吓人。
矢诚和老陈走了过来。
老陈开口问到:“小衷是不是刚刚来过?我好像看到他的车了。”
萧姨一脸惊慌地看向矢诚。“诚哥,你快去小衷房间看看!”
矢诚看着她的表情,微微蹙眉,什么也没问,点点头快步往楼上走去。
“发生什么了?都没见诚哥一面就匆匆走了。”老陈问到。
萧姨焦急地叹气,摇了摇头。“别问了,快回去休息吧!”说完进了屋。
老陈疑惑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矢诚快步走进矢衷的房间,扫了空荡荡的房间一眼,看向亮着灯的卫生间,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门。“夏天,是我。”
听到敲门声浑身一抖的盛夏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终于哭出了声,撑起脱力的身体站起来,打开了门。
矢诚看到她的模样,验印了内心的猜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盛夏痛哭道:“诚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今天会回来。我在房间,洗到一半,浴霸出问题了……”
说完哭得更厉害了。“诚哥,我怎么办啊?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我怎么能来他的房间呢!我怎么能呢!”
矢诚走上前将她抱到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来处理,你先去把衣服穿上,别冻着。”
盛夏久违地抱住矢诚,哭得像个小孩儿。
矢诚又轻轻拍了拍她。“没事儿,小衷已经长大了。走吧!我会处理的。”
盛夏松开矢诚,点点头。矢诚搂着她回了盛夏的房间,关上门走向书房,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谁的电话?”钱锦一脸疑惑地看向蹦起就往外跑的楚汝侠。
楚汝侠紧蹙着眉头匆匆忙忙地换了鞋。“矢衷的爸爸,我得过去他那儿一趟,放心没事儿,有我呢!你快睡吧!”
“嗯,行,开车小心点儿啊!有事给我打电话。”钱锦来到玄关。
“行!走啦!”楚汝侠推门离开。
看她行色匆匆,钱锦有些不放心地皱起眉头……
楚汝侠去隔壁拿了车钥匙,风风火火地跑向电梯,焦急地看着楼层显示,腿不耐烦地抖个不停。
抵达一层时,楚汝侠已经快贴到门缝上了,负一层一到,楚汝侠刷地跑了出去,上车后猛地开了出去,直奔出口,一路飞驰,抵达“星月银河”,下了车撒腿就跑,飞奔向矢衷所在的单元楼。
楚汝侠喘着气跑下电梯,在矢衷家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她蹙起眉头,直接按了密码,推门进入。
屋内一片黑暗,楚汝侠打开玄关的灯,看到矢衷两只东倒西歪的鞋,冲了进去,却到处都找不到人。
她焦急地冲向最后的卫生间,停住。
门被反锁了,打不开。
“你大爷的!”
楚汝侠往后退了一步,吸了一口气,抬腿一脚踹了上去。一声巨响,门被暴力开启。楚汝侠冲进去开了灯。
听到声响的矢衷猛地睁开眼睛,从浴缸里坐起身,浑身戒备地看向入口,绝望似孤狼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半分理智。浴缸里淡红色的凉水激烈晃动着。
“矢衷!”楚汝侠往前迈了一步。
“不要过来!”
矢衷失控地大喊了一声,猛地站起身,右手举着一把狭长的菜刀,出水后左手臂上很快现出两条血口,第二条已经离手腕很近了。鲜血疯狂溢出,和身上的水一起顺流而下,穿过指缝,顺着指尖落入浴缸中,清脆的响声接连不断,浴缸周围被溢出的水染上淡红。
一股血气冲上头,楚汝侠破口大骂道:“你个始乱终弃的!他妈的看清楚了!老子是楚汝侠!你媳妇儿!”
矢衷彻底呆住,仿佛呼吸困难地大喘着气,眼睛眨动了几下,举着菜刀的手缓缓落下,眼底逐渐清明,没了戒备,身体轻轻摇晃着。
楚汝侠急促的呼吸慢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缓缓走向矢衷。
矢衷蹙着眉头看着她走到眼前,眼里的复杂情绪让他垂下了头,像极了一只丧家之犬。
我不想,不想被你看到这种样子。
楚汝侠看着他的模样笑了,伸手搂住他。
矢衷呆住,拿着刀的右手往边上挪了挪,低沉的声音嘶哑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楚汝侠收紧双手。
矢衷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泛红,声音很轻。“我这个样子。”
楚汝侠轻笑一声。“我自控能力超强的,湿身诱惑不算什么。”
矢衷闭眼笑了,低下头靠在楚汝侠肩上,两只手都没有碰她。楚汝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先出去?”
“嗯。”矢衷有气无力地答到。
楚汝侠松开他,牵过他的左手。矢衷从水里出来,光脚和楚汝侠离开了卫生间。
“你的急救箱在哪儿?”楚汝侠松开矢衷的手,俯身去拉矮柜的抽屉。
矢衷把刀放到一边,看向楚汝侠,走过去拉起人单手抱到怀里。
楚汝侠搂住他,轻轻拍着背,像哄小孩儿似的柔声说到:“先把你的手处理一下好不好?”
“不急。”矢衷闭着眼睛轻声道。
楚汝侠蹙眉。“我急!”
矢衷轻笑一声,松开手。楚汝侠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急救箱?”楚汝侠看着他。
“左边第一个柜子里。”矢衷指了指矮柜的方向。
楚汝侠走过去拿出急救箱,打开客厅的灯,坐到矢衷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擦干他手臂上的水和血迹,有模有样地处理起伤口来。矢衷一直盯着楚汝侠的脸,眼里已经恢复平静。
“好了!”楚汝侠吸了一口气。
“谢谢!”矢衷柔声道,眼神诚恳,却显得很无力。
“你去换一身衣服吧!”
“好。”矢衷起身去往卫生间拿了毛巾,进了卧室。
楚汝侠点了一根烟,看了一眼自己戴着手表的左手,转而看向窗外。
换好衣服的矢衷穿上拖鞋走过来,眼神闪烁地低下头,坐到楚汝侠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楚汝侠看了他一眼,扬起嘴角。“湿身诱惑完了又来委屈诱惑?”
矢衷微笑,没有看她。“就是觉得,丢人。”
楚汝侠挑眉,灭了烟去解左手上的手表,伸到矢衷面前。“这下算扯平了?”
矢衷愣住,握住楚汝侠的手,拇指轻抚着手腕上那道老旧的伤痕,心疼地蹙起眉头。
“早就好啦!”楚汝侠笑着缩回手,重新戴上手表。
这样的我们,真的能相爱吗?
矢衷愣愣地看着楚汝侠,眼神复杂。
“怎么?”楚汝侠笑了。
“没什么。”矢衷笑着摇摇头。
楚汝侠挑眉,没有追问。“困了吗?”
矢衷摇摇头。“你去我房间睡吧!我在这儿坐会儿。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你的尺寸,你随便穿,就用卧室里的卫生间吧!靠右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楚汝侠一脸为难地吸了一口气。“行吧!你坐会儿。”
楚汝侠起身去往卧室,从衣柜里挑了一套睡衣,拿了内衣内裤,进了卧室的卫生间。洗完澡的楚汝侠吹干头发走出卧室,脚步微顿,踌躇着往外面的卫生间走去。
被她暴力踢开的门已经修好,里面也都打扫干净了。
她原本打算把矢衷哄睡了再来清理的。
把打扫用的东西摆放整齐的矢衷回过头,笑道:“洗好啦?”
楚汝侠眨了眨眼。“你手上有伤还做这些干嘛?当你媳妇儿是花瓶啊?”
矢衷温柔地笑了。“花瓶哪儿比得上你啊!乱糟糟的,让你看了不好。”
这个男人,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考虑我的心情……
楚汝侠低下头,掩了眼底的湿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矢衷一脸担心地走过来。
楚汝侠平复心情,笑着抬起头。“没有。你去洗漱吧!今晚一起睡。”
矢衷惊住,转而又温柔地笑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楚汝侠挑眉。“不愿意?”
矢衷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快去洗漱啊!”楚汝侠拉着矢衷往卧室走去,把人推到卫生间里,离开去关外面的灯。
矢衷不知所措地呆站了几秒,眼神闪烁地开始刷牙。楚汝侠回到卧室,看了一眼在洗漱的矢衷,笑着把卧室门关了,一蹦跳到床上,盖上被子。
洗漱完的矢衷关了灯走出来,心慌意乱地看向已经躺下的楚汝侠。
“过来啊!”楚汝侠拉开被子,坏笑着拍了拍床。
矢衷忍俊不禁,笑着走了过去,上了床。楚汝侠伸手关了灯,在被子里乱摸一通抓住矢衷的手,握住。
矢衷握住楚汝侠的手,胸口起伏加剧,眼睛不安分地眨动着,咽了咽口水。但是那些刚刚才鲜明地闪现过的记忆那么清晰,就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让他此刻的脑子十分混乱。
楚汝侠听到矢衷沉重又紊乱的呼吸,心下了然,抿嘴眨了眨眼,准备起身。“那个,不如,我还是去隔壁睡吧!”
矢衷一把握住楚汝侠就要松开的手把人拉了回来,慌忙道:“别,别走!”
楚汝侠微愣。“你,确定?”
矢衷握紧楚汝侠的手,只说了一个“嗯”。
楚汝侠呼出一口气。“好。”
片刻后,矢衷在黑暗中低声唤了楚汝侠的名字。“汝侠。”
“嗯?”
“你真的不怕吗?”
“不怕。”
“为什么?”
楚汝侠轻笑一声。“你看到我的时候,把刀锋转向了自己。你自己没发现啊?”
矢衷愣住。
那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注意这种事情?
矢衷开怀地笑了。
楚汝侠果然是个疯子。一个,让他也跟着疯狂的疯子。
矢衷平静下来,调整呼吸,把脑子清空,只专注在楚汝侠的手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楚汝侠听着矢衷逐渐平稳的呼吸,放下心来,也闭上了眼睛……
欲望是这世上最致命的蛊,在欲望增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变成不择手段的野兽,甘愿跪地为奴。
但当喜欢胜过欲望,欲望便会落地生根,开出名为“爱”的花来……
38年前,破旧的小县城里,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城边的湿地栈桥上,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下摆扎进了黑色的裤子里,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他不住地深呼吸着,紧张地看着湖面。
一个穿着米黄长裙、扎着两个麻花辫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手里握着一本泛黄的书,看到栈桥上的身影后紧张地低下头,拿着书的双手紧了紧,精心打扮过的脸庞绝美。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穿着干净布鞋的长腿迈了出去,快步往那人的方向而去。
男孩儿回过头,和矢衷神似的年轻脸庞俊秀异常。他眼神一亮,身子站得更直了,心跳加速,扬起灿烂的笑容。
已经来到他身后的女孩儿害羞地低着头,不时抬眼看他。
男孩儿走向女孩儿,声音有些僵硬,却很温柔:“你来啦!”
女孩儿点点头,低头腼腆地笑着。“我看到你夹在书里的信了。”
男孩儿低头笑了,鼓足勇气后伸出手。“我叫矢诚,刚刚大学毕业,在跟着家里做生意。你呢?”
女孩儿脸上闪过羞愧,眼神闪烁道:“我,在灵书学院读书,明年毕业。”
男孩儿又靠近了一些,落空的手并没有放下,诚恳道:“那很好啊!女孩子能上学就很不容易了,看你还经常在图书馆读书,一定很喜欢学习吧!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女孩儿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终于伸出手。“我叫,盛夏。”
男孩儿扬起灿烂的笑容,一双含情眼里波光闪动。“盛夏。真是个好名字!”
握住手的两人在风中笑着,眼眸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