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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年芳五六,是无法逃离

年芳五六 浪人鲹 5817 2024-07-11 20:07

  “那你自己去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钱锦把养胃早餐摆到刚刚被他揪起来的楚汝侠面前。

  目光呆滞的楚汝侠打了个哈欠,长发散乱,因为没洗脸而能看到她鼻子上出的油,视线没有焦距地拿起勺子往嘴里喂东西,含糊不清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去医院,少婆婆妈妈的。”

  自从楚汝侠自己做手术事件发生后,钱锦但凡能脱得开身,绝对不让她自己去医院。今天上午钱锦得去法院,实在调不开,程昊文也有周末值班。

  钱锦瞥了他一眼,在她对面坐下来,看着素面朝天的楚汝侠,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医院本来就是人满为患的地方,还是周末,你又没什么耐心,吃完赶紧收拾一下过去,已经挂好号了。”钱锦嘱咐到。

  “嗯,知道了。”楚汝侠不耐烦地应了。

  吃完早餐的楚汝侠回自己屋洗漱收拾,捯饬好自己后来到客厅,拿起钱锦收拾好所需物品的包,换了鞋出门。

  楚汝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很安静。不闹腾,不发疯,不管心情如何,只是不哭不笑地呆着。

  此时车里放着萨吉的On My Way,开车的楚汝侠面无表情,一双无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不跟唱,也不乱舞。就只是,静静地呆着。

  她停好车,戴好口罩,拿着包下了车。因为已经是老熟人了,所以楚汝侠直接去了钟医生的诊室。钟医生看到楚汝侠,微笑摆手,示意她坐下等着。

  楚汝侠坐下来,打开开心消消乐,麻木不仁地打发时间。医院对于楚汝侠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几乎每周都要来报道。而医院,本来就是一个阴郁的地方,这里有太多的生老病死。而安静的楚汝侠,和那个氛围和谐得令人害怕。

  “汝侠!”等候片刻后,钟医生叫了她的名字。

  楚汝侠笑着走过去,拿出诊疗卡递过去。

  “最近怎么样了?”三十出头的钟医生照常询问到。

  “老样子。”楚汝侠配合地伸出两只手摆到诊脉的垫子上。

  钟医生诊了脉,看了舌头,又询问了她肠胃的近况,开始对着电脑调整药方。

  “情况还是好了很多的。再吃一段时间,你就修养一下。”钟医生笑着递了药方单子。

  “好。”楚汝侠笑着接过。

  “钱锦今天怎么没一起来?”钟医生笑道。

  “今天得出庭。”

  “啊,难怪。我会把熬药的变动直接发给他。”

  “好,谢谢钟医生。”楚汝侠笑着起身离开,去收费窗口排队付钱。

  准备进入法庭的钱锦眉头微蹙,看了一眼窗外黑云压城的架势,脸上满是担忧。他掏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微信,正了正神色,走了进去。

  正在排队的楚汝侠一脸冷漠地放空着。突然一声轰鸣,周围的人都是一惊,楚汝侠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怕吗?不,怕的。小时候的楚汝侠怕黑,怕打雷,怕被暴雨围困的无助感。

  但是,楚汝侠最擅长的,就是习惯所有害怕的东西,然后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以自己的阴暗,去吞噬一切,久而久之,她成功地锻造出了一个让她可以继续苟延残喘的地狱。

  那个地狱,见过全貌的人,只有钱锦一个。因为其他人,都在窥探到冰山一角的时候,就逃跑了。所以,她成了一个只有钱锦的地狱,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也就不用再看到别人仓皇逃窜的场景。

  就算是地狱里的恶鬼,也是会失望,会疼的。不期待,就不会再失望。不触碰,就不会再疼。

  缓慢的队伍推着楚汝侠向前,大雨倾盆而至,医院里的氛围变得愈发压抑和暗沉,明亮的灯光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楚汝侠递上医保卡和诊疗卡,付了钱,轻车熟路地去往中药房。

  她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手搭在二郎腿上,撑着脑袋,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那是医院后面的一个小院子,草地上种着她不知名的树,树很高,仰头也看不到顶,倨傲地向窗框之外野蛮生长。

  几条交错的小路延伸在草地中间,不远处有一间不知何用的小房子,白色的外墙,一个没有门的门,两扇没有窗的窗。墙角因为常年溅起的沾污而变成黄色,向上逐渐过渡成它原本的洁白。

  楚汝侠面无表情地看着滴滴答答打在窗上的雨点,玻璃上到处都是残留的水珠,不时就汇成几股流下。

  讨厌下雨天吗?也算不上讨厌。喜欢吗?倒也算不上喜欢。

  只是,无感,阴郁,压抑,麻木,仅此而已。

  每当这种时候,楚汝侠总会禁不住想,就没点儿开心的事,能让下雨天也变得有意思吗?

  啊,还真没有。从小到大,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让自己很开心的事情。

  笑的时候,只是笑了而已。能有片刻的轻松和安宁,就已是奢侈。

  真的没有吗?还是因为她记性被狗吃了,所以忘了?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痛苦而荒唐的记忆?那些时时就会发作,撕扯着心肝脾肺想要了她命的回忆?

  啊,大概因为自己是怪物吧!趴在地狱里苟延残喘的恶鬼。因为早就死了,所以也要不了她的命。身体变得麻木不仁,连疼痛,都不能酣畅淋漓。

  啊,所以才说,没意思!

  楚汝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头回来,愣住。

  楚汝侠放下翘起的腿,坐直仰头,一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睛里露出讶异,随即染了笑意,有了光亮。

  “你怎么会在这儿?”楚汝侠笑着问到。

  同样戴着口罩的矢衷弯起一双含情眼,坐到楚汝侠身旁,温柔回到:“有朋友在这儿上班,过来给他送点儿东西,刚好看到你。”

  楚汝侠笑了。“那还真是巧了。”

  矢衷微顿,笑道:“嗯,巧了。”

  “楚汝侠!”领药窗口传来声音。

  楚汝侠起身去拿药,矢衷跟着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去我家吧!我做饭,吃了午饭你休息好就一起去我父母家。”

  “行啊!免费的午餐谁会拒绝?”楚汝侠不假思索地回到。

  矢衷笑了。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楚汝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外面仍是一片阴暗的大雨滂沱,而她眼前医院里的灯光,却亮了。

  “你开车来的?”楚汝侠看向矢衷。

  “没有,打车来的。”矢衷温柔一笑。

  楚汝侠挑挑眉。“那我载你。”

  “好。”

  两人上了楚汝侠的车,矢衷设置好导航,楚汝侠高跟鞋一甩换上平底鞋,启动车辆,刷地冲了出去。

  楚汝侠在小区前停好车,换了高跟鞋下车。她看了看小区的名字:星月银河,扯了扯嘴角。这个城市的小区名,可真是把整个宇宙都涵括了。

  楚汝侠和矢衷一起进了小区,进入中间的一栋楼,矢衷按下最高层17楼。

  “你也住顶楼。”楚汝侠挑眉。

  “嗯,视野好。”矢衷微笑。

  楚汝侠认同地点点头。

  矢衷按指纹开门,楚汝侠则到处东张西望。矢衷看了她一眼,宠溺的笑了。“你记性不好,录个指纹吧!过来的时候方便。”

  楚汝侠看向他。“行啊!”

  两人进屋。

  楚汝侠家是清一色的灰,矢衷家则是清一色的黑,搭配了少量的白色和灰色,整个房子都有一股肃穆冷漠的感觉,装修和家具很有格调,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人。

  楚汝侠看着一尘不染的房子,极具强迫症摆放整齐的东西,感叹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医生!”

  “应该只是我个人的问题。”矢衷温柔一笑,从鞋柜里给楚汝侠拿了一双灰色的拖鞋。

  楚汝侠换了鞋进屋,把包扔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去厨房和矢衷一起做饭。

  “我一个人也可以。”矢衷开口。

  “我四肢健全,也挺可以的。”楚汝侠一脸淡然地回答到。

  矢衷“噗”地笑了,不再客套。

  “汝侠,洗一下青菜。”

  “好。”

  “汝侠,择一下芹菜。”

  “好。”

  几乎是和钱锦在一起时相同的模式,矢衷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只不过矢衷的声音总是温柔,带着征询的意思,而楚汝侠也会回答。

  “都好了,我炒一下菜就行。你无聊就四处看看。”

  “跟你在一块儿哪儿能无聊啊!”楚汝侠调侃到。

  矢衷笑了。“反正都结婚了,也是你家。你随意!”

  楚汝侠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随着电视里的音乐蹦蹦扭扭地出了厨房。“这话好听!不愧是老娘的男人!”

  楚汝侠手舞足蹈地开始参观各个房间。矢衷宠溺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笑着继续炒菜。

  主卧、次卧、健身房、厕所,楚汝侠眼睛雪亮地欣赏了一番十分“矢衷”的房间,最后推开了半掩的书房。

  楚汝侠微愣,停下了身上的动作,轻轻地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书柜里几乎全是和医学有关的书,书桌很干净,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医书。房间的窗子半开着,拉了一层纱。靠窗的两侧分别摆了一架黑色的钢琴和一架暗色的古筝,中间是一个柔软的灰黑色躺椅。

  楚汝侠在书房走了一圈,视线扫到那本格格不入的小说后面露惊奇。她离开房间,将门拉至原来的位置,走进客厅,看向厨房里忙碌的矢衷。

  “你玩乐器还中西结合?”楚汝侠走进厨房,靠在厨台边。

  “嗯,都会一点。你呢?有喜欢的乐器吗?”

  楚汝侠扬起下巴振振有词道:“都喜欢,但都不会。”

  矢衷开怀一笑。“你什么时候想听了我给你弹。”

  “成!你经常弹?”

  “嗯,算得上。”

  “不会被投诉吗?我在地上打个滚都被投诉过。”

  “哈哈哈,房子的隔音效果不错,我装修的时候也特意加强了书房的隔音。”

  “不愧是高档小区!”楚汝侠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声。

  矢衷不禁想象了一下楚汝侠究竟是怎么打的滚能招来投诉。

  楚汝侠把矢衷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盛好饭,摆好筷子。矢衷把最后出锅的菜端了过来,解了黑色的围裙,挂到墙上。

  “吃吧!味道应该还行。”

  “嗯,谢谢老公!”楚汝侠轻挑地挑眉,拿起碗筷。

  矢衷一如的温柔,往楚汝侠碗里夹了瘦肉。

  楚汝侠微愣,看着他笑了,开始吃饭。

  “你一整天在外面,吃药怎么办?”矢衷问到。

  “早上吃过才出门的,包里和车上也都有颗粒的,不要紧。”

  矢衷点头“嗯”了一声。

  “去你父母家有啥要注意的?”楚汝侠看向矢衷。

  “没什么,做你自己就好。”矢衷微笑。

  楚汝侠挑挑眉。“你确定?”

  矢衷犹疑了一下,温柔一笑。“那就稍微收敛一点儿?”

  楚汝侠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吃完饭的两人一起收拾了厨房。

  “你去房间睡一会儿?早上去医院应该起得挺早的吧!”矢衷把抹布挂好。

  “是困了,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好。万一我睡死了你随时叫我。”吃完药的楚汝侠说完就潇洒一倒。

  矢衷忍俊不禁,去房间拿出一床薄被,盖到楚汝侠身上。“好。休息吧!”

  “你也去屋里睡会儿吧!”楚汝侠看着弯腰给自己拉被子的矢衷。

  “嗯,好。”矢衷点点头。“家里的东西随便用啊!有事就叫我。”

  “我会的老公!”楚汝侠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一脸坏笑地眨巴着眼睛。

  矢衷笑弯了眼。“好的老婆!”

  矢衷把两只东倒西歪的拖鞋摆放整齐,拉上客厅的窗帘,进了卧室。

  楚汝侠晚上入睡是堪比上天摘星星的难度,午觉却算得上容易。只要她困,随时随地任何姿势都能进行。更何况矢衷家又安静又舒服,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还是老样子,一片黑暗。黑暗里隐藏着那些痛苦又不堪的过往,那些狠狠刺扎过的人和事。而在梦里,楚汝侠总也停留在从前,无力,无助,懦弱,绝望。

  “汝侠!”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是谁?

  “汝侠!”矢衷轻轻摇了一下楚汝侠的手臂。

  眉头微蹙的楚汝侠猛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里面一片漆黑。

  矢衷微愣。

  楚汝侠看向他,模糊不清的意识逐渐恢复。她整理了苏醒后突然加快的心跳和呼吸,冲着矢衷微微笑。

  矢衷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世上哪儿有人永远是鲜活快乐的。她的黑暗,只是藏得比谁都深而已。

  而同样身处黑暗的他,是否,能触碰到她,又不互相伤害呢?

  终究,还是不能随性而为吗?

  矢衷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楚汝侠缓缓起身,破口而出。“大爷的,睡久了。被比我还恶的鬼压了!”

  矢衷微蹙的眉头松开,释然地笑了。他拉开窗帘,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眼波如流。

  是她的话,好像,没必要想太多……

  但是,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早已不知不觉地走近她。而她,也任由彼此缓慢地侵蚀着对方的世界。

  当天上午,站在法庭门口的钱锦点开矢衷的微信,发了消息:矢衷,楚汝侠自己开车去了你们医院旁边的中医院。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你有时间过去看看?

  轮休的矢衷微喘着走出健身房,点开手机回复消息:好,收拾一下就过去。

  他走进浴室快速地冲了澡,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矢衷在中医诊室找了一圈,没见人,询问过后去了药房。

  远远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矢衷停下了脚步。那个总是嚣张跋扈的身影,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半点张扬。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偏头看着窗外的淅淅沥沥,一动不动。

  只要想到你,看到你,大脑就会停止运转,无法抗拒,无法逃离,无法推开,躲不了,也不想躲。只想,走向你!

  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想。

  矢衷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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