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挥手进小区的身影突然有些模糊。楚汝侠闭了闭眼,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身体有些脱力。她用力摇了摇头,待视线恢复后将车停到小区路边的停车位上,往旁边的一间咖啡店走去。
“一杯热咖啡。”她买了单,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脱下套在正装外的棉外套后盖到腿上,靠下后闭上了眼睛。
“你的咖啡。”熟悉的声音传来。
楚汝侠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坐到自己对面的男人,眼神冰冷如霜。
男人一身休闲服,身材修长,俊俏中带着些许柔态,皮肤偏黑。他看到楚汝侠的眼神后尴尬一笑。“累了?”
“怎么会?看到您老人家,瞬间精神百倍!比嗑药还得劲儿!”楚汝侠起身,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男人尴尬一笑,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你还是老样子,只喝热的。肠胃好些了吗?”
“劳您挂念,还死不了!”楚汝侠挑眉。
男人的表情愈发尴尬。“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楚汝侠冷笑。“不然呢?都已经分手几年的前男友了,我还非得难为自己笑脸相迎?”
男人面露愧色。“汝侠,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能好好说会儿话吗?”
楚汝侠蔑视的嘴角没有落下。“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男人叹了一口气。“当初是你一分手就把我删了个干净,我没有想过就那样结束。”
楚汝侠无语地笑了。“所以说我们不合适。我楚汝侠分手就是分手,从来没有后路可言!回头?那就更没有可能了。”
两人稳稳坐在那儿,如两极般冰天雪地,又如战场般硝烟弥漫。
“汝侠,我……”男人正想说什么,突然一个身影靠近,猝不及防地往楚汝侠脸上泼了一杯冰咖啡。
“你这个狐狸精,终于让我逮着了!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敢跟我抢男人!你配吗你!你个老女人第三者!你他妈不要脸!”
条件反射闭了眼的楚汝侠长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看向旁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面若冰霜。
“你疯了吗你!”男人大惊,站起身抓住女人的手腕。
女人冷笑,用力甩开他的手,撒泼般的边比划边吼到:“我疯了?哼,是你疯了吧!我哪里不如她?我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钱有钱,还比她年轻!你说,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说啊!”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一头雾水。
女人精致的脸庞更扭曲了,冷笑道:“我在说什么?你手机里有她的照片!”
男人惊住。“你,翻了我的手机?”
“我就是翻了,怎么?”
男人语塞。
“没话说了?哈,你这是默认了?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接着说啊!”
楚汝侠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了擦脸上的狼藉,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查看了自己的妆容,轻轻擦去花了的地方,将镜子放回包里,站起身,脱了湿了的正装外套,白衬衣上也沾了污渍,靠胸口的地方湿了一片,显出黑色的内衣和线条好看的胸部。她拿起自己的热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猛地泼到男人的脸上。
咖啡店里一阵诡异的寂静,随后被女人尖得可怕的声音打破:“你有病啊!干嘛泼他?”
女人从包里掏出纸巾,替男人擦拭。
“够了!”男人抓住她的手,呵斥到。
“你……你敢吼我!”女人气急败坏地甩开他,扭头怒视楚汝侠,上前就想甩楚汝侠一巴掌。
楚汝侠猛地抓住她的手腕,167加高跟鞋的身高完全碾压了那个小鸟依人的女人。
“你,你,你这个怪力女!放开我!”女人傲娇的脸有些扭曲,夹杂着莫名而起的畏惧。
女人挣扎着,却被楚汝侠不断加大的手劲捏得疼出声,提起脚就想踢上去。楚汝侠毫不客气地提起穿了高跟鞋的脚,一脚踢在她大冬天还露着的腿上。女人疼得大叫。
楚汝侠走近了一步,踩住对方同样穿了高跟鞋的脚,用力一压,提起对方的手臂逼她看向自己。
“周炎,她弄疼我了!你还不过来帮我!”女人狼狈地叫到。
“汝侠,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名叫周炎的男人走上前来。
楚汝侠冷着脸看向他。“你看清楚了,是她先动的手,也是她先动的脚。我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老子的词典里就没有‘忍耐’两个字,你确定要插进来?”
男人在原地不知所措,动谁也不是。
“看着我傻白甜!”楚汝侠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低声喝道:“首先,翻到照片,要先查看一下保存日期和保存方式,脑子不好使的女人,就要多学点技巧,不是床上厉害就完事了;其次,我泼他没泼你,是因为老子有原则,轻易不对女人动手,尤其是比我弱的女人,现在这样儿,是你自找的。”
楚汝侠收了如狼的眼神,冷漠道:“最后,老子虽然不像你一样胸大无脑,也确实比你长了几岁,但就算再过一百年,你他妈也不配跟我相提并论。我跟他分手就断得干干净净,对他后来的女人也算是情理兼到。所以,离老子远点儿,碍眼!”
女人整个听愣了,一句都反驳不了。
楚汝侠把人推到周炎怀里,拿起自己的两件外套,看向一脸受惊的吃瓜群众,笑道:“见笑了。大家吃好喝好!这位周先生会请客!”
说完目不斜视地往店门口走去,开门出去了。
“噗!”隔壁桌的一个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拿着自己的外套起身,跟周围的人打了招呼。“我出去一下。”
他看向还在原地发愣的两人,笑道:“兄弟,你这眼光,可真是云泥之别啊!”说完跑着离开了咖啡店,追向楚汝侠的方向。
周炎脸色一黑,去前台付了所有人的钱,拉着女人离开了。
楚汝侠走到垃圾桶边,将两件外套扔了进去,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嚣张不减地往自己的车走去。
“小姐!”追过来的男人叫到。
“老娘不接客!”楚汝侠没回头。
男人笑了。“不是,我是刚刚咖啡店里的客人。”
楚汝侠停下回头。对方身高出众,样貌出挑,一双眸子笑起来深邃含情,衣服搭配也很有品。此时脱了外套,一件简单的浅色毛衣也显得气质非凡。
“有事?”楚汝侠依旧冷漠。
男人无意看了一眼她湿了的胸口,视线回避,面露不适,猛地把外套包到楚汝侠身上后快速退回。
楚汝侠一愣,看向退回的男人。“老娘烫手?”
男人忍俊不禁。“外面还是挺冷的,你穿着。”
“不用,车里有空调。”楚汝侠说着就要把衣服拿下来。
“不用还!”男人开口阻止了她的动作。“路上小心!”
男人笑着转身走了。
楚汝侠有些疑惑地挑起眉头,看向背影也帅气不减的男人,轻笑一声,将他的外套穿到身上,开车离开了。
楚汝侠停好车,上了楼,才走进1702,腿就突然没了知觉,脑袋晕了一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便倒在了玄关,发出一声巨响。
“楚汝侠你丫搞毛啊,晚归还这么嚣张!菜都要糊在保温箱里了!”等候已久的钱锦从沙发上起身,看到倒地的楚汝侠后脑子空白了一瞬,下一秒炸开,疯了一样地跑了过去……
接完电话的程昊文脸色一变,风一般地跑出值班室,冲向电梯,去了急诊室。
“哟,程兄!”病床上的楚汝侠一脸放荡不羁地笑着冲他比了个手势。
“怎么样?没事吧?”程昊文关切地问到。
“没事儿!都说了是太累了又有点儿低血糖。我在路上就醒了,这家伙非要大惊小怪地把我带到医院来。”
“都一把年纪了,还一身的病,我敢随你吗?”钱锦咬牙切齿地吼到。
程昊文温柔一笑,揉了揉钱锦的肩膀。“没事儿就好。都饿了吧!我这会儿休息,一起在附近吃点儿?”
“行啊!我要饿死了。”楚汝侠烂笑。
钱锦白眼,走到病床边。“上来!”
“我都说我没事了!”楚汝侠一脸嫌弃地穿上鞋,还是从善如流地趴到他背上。
“程兄不是说今天不值班嘛?”楚汝侠挑眉。
“临时有变。”
“救死扶伤真是不容易。”她一脸感慨地摇了摇头。
程昊文笑着带两人出了医院,三人在最近的小饭馆点了饭菜,楚汝侠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又没人跟你抢!都让你吃饭吃慢点!本来肠胃就不好。”钱锦碎碎念到。
“我这不是今天特别饿嘛!”楚汝侠口齿不清地回话。
程昊文这会儿才注意到楚汝侠的外套,疑惑地皱了皱眉。“女侠,你这外套,是新买的?看着也不新啊!还有点儿眼熟。”
钱锦这下才算是注意到,正色道:“谁的?”
楚汝侠坐直喝了口温水。“啊!买咖啡的时候把外套弄丢了,一个好心的帅哥给我的。”
“谁?给我看看!”钱锦警惕地伸出手。
楚汝侠瞥了他一眼。“没加!就是好心!你这人,就不能把人往好了想。”
钱锦冷笑。“是谁打小就告诉我江湖险恶的!”
楚汝侠贱笑,把手机递过去。“真的没加!你自己看嘛!”
钱锦检查了手机,疑惑地还了手机。“谁啊这么奇怪!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意,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也一把年纪了,怕也不是贪图你的美色。”
楚汝侠咂了咂嘴。“老娘这叫风韵犹存!魅力不减当年!”
程昊文被逗乐了。“既然是好意,倒也没什么。就是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款式简单又特别,看着很有来头的样子。”
楚汝侠脱下外套,翻出牌子给两人看。“这是个啥?”
两人定睛一看,惊住。
“怎么了?”楚汝侠这人惯常对什么都不关注,连最出名的车牌都认不全。
钱锦咳了一声,放心地看向她。“看来,果真是哪个富家公子看不过去你的穷酸样儿。什么也没加也还不了,你就自己收着吧!”
程昊文一脸惊恐地喝了口水。“就算是有钱人,也真是大方了!”
楚汝侠一脸无所谓地套上外套,继续吃。
“你衬衣上又是怎么回事?”钱锦皱眉看着变色的衬衣。
“啊,手抖,咖啡洒了。”楚汝侠面不改色地回到。
“她都晕倒了,洒个咖啡也正常。”程昊文笑道。
钱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吃。“改天得带她好好检查一下,本来毛病就多了。”
楚汝侠也不理睬,埋头进食。
程昊文宠溺地笑了。“我给安排。”
“嗯。”钱锦应声。
当事人满不在乎,停下打了个消化不良的嗝,继续吃……
“路上小心!”程昊文俯身对车里的两人说到。
“嗯。程兄辛苦!”楚汝侠打了个手势。
“有时间的时候抓紧睡一会儿。”钱锦嘱咐到。
“好。”程昊文笑着挥手道别。
黑色车辆离开。程昊文回到医院,跟迎面而来的高挑男人打了招呼。
“怎么又回来了?”程昊文笑问。
“忘东西了。”男人回话,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笑起来眼睛深邃含情。
“外面很冷,怎么不穿外套?”程昊文面露疑惑。
男人迟疑了一秒,笑道:“忘了。没事儿,车就停在门口。走了!”
“嗯。回见!”程昊文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男人就这样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色毛衣离开了医院。
钱锦背着楚汝侠走出电梯,楚汝侠伸手开了门。钱锦把楚汝侠放到沙发上,从玄关拿来拖鞋,去卫生间接来一盆热水,脱了楚汝侠的袜子,帮她洗了脚。
“你这就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一会儿还要洗澡。”楚汝侠瘫倒在沙发上。
钱锦用毛巾擦干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按摩,抚过脚底一处老茧满布的地方。“我都让你招聘会的时候穿跟矮一点的鞋了,就是不听,你本来就挺高了。”
“出门急忘了,下次记着。”楚汝侠起身想去厕所,腿一下没力气又倒了,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
钱锦着急忙慌地把人抱起来坐回沙发,怒道:“就你这样还自己开车回来!”
“是啊!牛逼吧!”楚汝侠大笑。
钱锦无语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腿,楚汝侠怪叫一声,伸腿蹬了钱锦一下,却根本使不上力。
“你给我挠痒痒呢?”钱锦抓着她的腿眯眼道。
楚汝侠怒视钱锦。“我要尿尿!”
钱锦无奈地摇摇头,抱起人去了厕所。
钱锦看着在沙发上睡过去的楚汝侠,停止了按摩的动作,长吸了一口气。
难得,睡觉比奥运夺冠还难的人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还真是累了。还说要洗澡呢!
钱锦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往卧室走去。睡得不深的楚汝侠长吸了一口气,搂住他的脖子,嘟囔道:“钱贱。”
“嗯?”
“我今天遇到周炎了。”
钱锦沉默了一秒。“谁泼的咖啡?”
“他的新女友。”
“你打回去没有?”
“那是当然。”
“那就好。”
“不过,那个给我外套的帅哥,真的好看,是我的菜。”
“那干嘛不加微信?”
楚汝侠不清不楚地笑了。“要是几年前,我估计真就要了。但我现在,是错过最好!”
钱锦没有说话,放下人后转身等她换了睡衣,轻柔地给她盖上被子。
“晚安!”楚汝侠裹了裹被子。
“晚安!”钱锦轻手轻脚地关了灯和门,离开了。
回到1702的钱锦翻出周炎的电话,拨通了。
“钱锦?”对方疑惑地接起电话。
“周炎,你们的感情问题我不管,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如果你管不好你的小女朋友,就别怪我多管闲事。”钱锦冷声说完,挂了电话。
四年前的一个夜晚,头发稍短一些的楚汝侠和周炎站在她的小区门口。
“楚汝侠,分手是你说的,现在又要我说什么?”周炎一脸冷漠。
楚汝侠沉默片刻。“我是什么情况下说的分手你不清楚?你一个明确的回答也不给,就这样一条消息没有过了一个星期!”
周炎笑了笑。“我那是接受了啊!”
楚汝侠冷笑。“接受?谈恋爱是我一个人的事?分手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周炎叹了一口气。“是,我很欣然地接受了。我受不了你的性格,所以我接受分手。”
“受不了我的性格,所以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爱答不理地逼我先说分手?”
“我害怕!”周炎突然吼到。
楚汝侠艰难地压下胸口的躁动。“害怕什么?”
“你。楚汝侠,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怕!你这个人,就不适合做任何人的女朋友。”
楚汝侠笑了,眼底有强压的波光。“我谢谢你告诉我!”
楚汝侠转身走了,泪水翻涌而出,她没有伸手去擦,只是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楚汝侠,都多晚了你还不睡?”加班的钱锦提着文件包走进1701,立马被刺鼻的烟酒味搞得眉头紧蹙。
“哦,你回来了!”楚汝侠坐在沙发边的地上,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钱锦,满茶几的酒瓶和烟灰,烟灰缸爆满。
家里还没有太多家具,场景也就显得越发凄惨。
“你这是在干嘛?又跟周炎吵架了?”钱锦接了一杯温开水,换了她手里的酒瓶。
“我们分手了。”楚汝侠低下头。“好容易鼓起勇气再试一次,挺过三个月,第四个月分了。现在想想,我其实第三个星期就觉得没意思了。是我死拖,不信邪。活该!”
钱锦把所有的窗户打开,将人拖到沙发上,双手扶住。
钱锦正色道:“楚汝侠你看着我!”
楚汝侠抬起泪眼婆娑的一双红眼睛,里面如死灰一般。
“你是最珍贵的,最独一无二的,是我钱锦没了就活不了的人。我不管别的男人说什么,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
楚汝侠开始抽泣,下巴颤抖不止。“可是,我也觉得我很可怕!”
“是,很可怕!好得可怕,坏得可怕,强得可怕,弱得可怕,美得可怕!那又怎样?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是自己,无论好坏,都要接受!你现在是因为一个渣男在质疑自己吗?”
楚汝侠倒到钱锦身上,钱锦伸手抱住。
“我不是为了周炎哭,是哭我自己,变得麻木不仁。我接受自己,却放不过自己。”
“放过也好,不放过也好。我都在!”钱锦将人搂紧。
楚汝侠搂住钱锦,闭眼睡过去了,嘴里还有哽咽声。
无论变得多么明事理,想得多么通透,我总也,放不过自己。所以,我再也不试了!不接受,不推开,不期待,不开始,不结束。这样,便什么都没有,也就不会再辛苦了。麻木的坚强,好过重蹈覆辙的伤痛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