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整个人事部忙作一团，所有人进进出出地准备着。

　　楚汝侠四处查看准备情况。下午六点，所有准备工作完成。

　　“辛苦大家了，都做得很好。赶紧回去吃饭休息，明天打起精神来。”

　　“好的主管！”众人先后离去。

　　楚汝侠对照计划案，在电脑上又查看了一遍各个负责人发来的工作报告，起身前往招聘大厅确认了一遍各个位置和隔间的东西准备。

　　楚汝侠关上招聘大厅的大门，接了响了半天的电话，冷声道：“喂。”

　　“娃儿我接走了。你下班没有？”刘白的声音传来。

　　“就下了。挂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收拾东西坐电梯下了地下车库，开车回了家，进了1702的房门。

　　“女侠回来了。”程昊文打趣到。

　　“嗯。程兄也救死扶伤回来啦！”她有气无力地换了拖鞋。

　　“怎么累成这样？”钱锦从厨房够头看过来。

　　“明天招聘会，两场一起。”楚汝侠进了厨房，开始盛饭。

　　“那晚上我来接你？”钱锦继续炒菜。

　　“不用。”楚汝侠把三碗饭放到餐桌上。

　　“我明天没有值班，要是累了就call我，我把你们一起接回来。”程昊文从保温箱里端出菜。

　　“知道了。谢了程兄！”楚汝侠过去帮忙。

　　“女侠客气！”

　　钱锦将最后一道菜倒进盘子里，端了过来。“吃吧！”

　　“谢小媳妇儿！”楚汝侠不客气地拿起碗筷。

　　“楚贱人！”钱锦白眼。

　　程昊文笑着坐到钱锦旁边。

　　晚餐结束，钱锦和程昊文收拾餐桌，把碗盘放入洗碗机，清洗放不下的东西。楚汝侠收拾了厨台，把餐桌抹了，把厨房的地面拖了一遍。

　　程昊文看着一尘不染的厨房，怪笑道：“我到现在，还是很难想象，女侠这样的人竟然有收拾洁癖。”

　　“程兄，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我回去了。”楚汝侠笑着眯了眯眼，去玄关换鞋。

　　“她的怪癖多了去了！”钱锦拿起餐桌上的袋子，走过去递给她。“我看你的养生茶快喝完了。”

　　“谢啦小媳妇儿！”不等钱锦开骂，楚汝侠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离开了。

　　钱锦瞪大眼睛打开门探出头。“楚贱人！”

　　楚汝侠坏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满意地开门进了家。

　　“你俩可真是两个活宝！”程昊文笑着瘫倒在沙发上。

　　“还不是因为她贱！”钱锦翻了个白眼，在他旁边坐下。

　　楚汝侠进了家门，开了客厅的灯，放上音乐，泡上养生茶，点了烟，躺到客厅阳台的懒人椅上，烟灰缸随手放在手方便够到的软垫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夜风轻拂，带着凉意。她伸手扯过旁边的薄被，扔到自己身上。

　　晚上十一点半，开门声响起，钱锦穿着毛绒的睡衣走了进来，进客厅后看向窝在沙发上的楚汝侠。同样换了毛绒睡衣的楚汝侠裹着被子，茶几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白色保温杯，右手夹着半根烟，右手边是一个方便移动的小桌，上面摆着烟灰缸，里面倒插着满满的烟头，左手缩在被子里抱着热水袋，脸上贴着白色的补水面膜。

　　她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到钱锦身上，眼神空洞冷漠。“半夜三更地你搞毛？怎么还不睡？”

　　钱锦长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保温杯，去厨房倒了剩下的养生茶，残渣倒入垃圾桶，清洗了杯子，将保温杯和盖子倒置在沥水架上，从厨房拿了个小袋子，走过来将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去。

　　“你搞毛？一语不发地就开始收拾，不做律师改做田螺姑娘了？”楚汝侠挑眉。

　　“你最近是不是睡得更晚了？”钱锦收拾完坐到她旁边。

　　“没有啊！跟原来一样。”楚汝侠不假思索地回答到。

　　“你是不是失眠症更严重了？”钱锦看向她，认真脸。

　　楚汝侠瞟了他一眼，视线移回电视上，抽了最后一口烟，在烟灰缸里灭了烟。“没有。”

　　“睡前停一会儿烟，睡不着就放点助眠的音乐，或者……反正，不要爬起来抽烟！赶紧睡了。”钱锦起身离开了。

　　或者，叫我过来陪你……

　　钱锦自嘲地笑了，回了1702。

　　她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习惯性独立，习惯性不麻烦别人，习惯性自己扛。她楚汝侠最不会的就是“依赖”和“信任”。这些年走过来，她这方面变得越来越偏执。更依赖的人，一直是我。

　　多希望，你也能依赖我多一点。因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消失。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让你的“依赖”和“信任”落空。你知不知道，你的“着想”，总会刺痛我。因为你的假设里，总是要放我自由和幸福，永远能随时做一个抛下你也没关系的决定。而我没有你，就什么都没有……

　　楚汝侠撕下面膜，卸了妆的脸少了些精致，上面无可避免地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线条却柔和了很多。

　　她褪下被子，走到阳台边，注视着灯火璀璨的城市。

　　片刻后，她转身去往洗手间，传出洗漱声……

　　第二天清晨，一黑一白两辆车出了小区，喇叭声告别后开往不同的方向。楚汝侠还是先去学校接了可可，然后去了公司，进门儿后脚跟就没着过地。

　　上午九点开始，参加面试的应聘人员鱼贯而入，人事部井井有序地接待、签到、编号、分区、指引。

　　一切运行正常后，楚汝侠把外面交给了副主管金朝，自己进了人事部招聘三面的房间，加入面试官一席。中午十二点，预计上午完成的面试结束，分公司各部门的人员招聘面试完成，所有人吃饭休息。下午一点半，下午场开始，分公司各部门来进行三面的人员各自就位，结束后等待人事部处理面试结果和给应聘者发通知。

　　下午场所有人事部人员集中处理剩下的总部酒店服务员面试，除了丁敏在外面带五个实习生，所有人员都加入了面试官一行，在不同的隔间同时进行。

　　下午四点，所有面试结束，人事部将所有纸质资料带走，分类摆放，以防电子版出问题时有参考。

　　大家各自负责不同职位或批次的面试结果整理，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大家都在埋头干活。

　　下午五点，面试结果整理前后完成，楚汝侠查看后，各负责人发到各部门让相关人员确定结果，开始给应聘人员发通知。

　　楚汝侠汇总了所有的面试结果，抽样检查，发给了卢娇娇。

　　下午六点，卢娇娇走出独立办公室，尖酸的脸上露出傲慢的笑容。“辛苦各位了，今天很成功。主管和副主管进来一下，其他人可以下班了。”

　　所有人暗自雀跃，将夹着佩服和兴奋的视线投向楚汝侠。

　　楚汝侠朝大家笑了笑，做了个赶紧滚的手势，和副主管一起进了副经理办公室。

　　“楚主管果然名不虚传，副主管也配合得很好，今天很成功！各部门的面试官对我们的准备赞不绝口，总部那边也对我们的高效和质量很满意。奖励津贴已经发到我这里了，我现在身体不方便，就发给楚主管，你去处理吧！”

　　“是。谢谢副经理！”楚汝侠礼貌道。

　　“嗯，其他事下周再说。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副经理辛苦！”楚汝侠还是皮笑肉不笑。

　　“副经理辛苦了！您也快回去休息吧！”金朝扬起灿烂的笑容。

　　卢娇娇点点头。两人离开副经理办公室。

　　“侠姐辛苦了！”金朝看向楚汝侠。

　　“你也是！回去休息吧！”楚汝侠笑着点头，去往自己的办公桌收拾东西。

　　金朝看着楚汝侠的身影，眼里流露出欣赏，还夹杂着别的情愫。他边收拾东西边偷瞟着楚汝侠，见楚汝侠要走，抓着背包就追过去，和楚汝侠一起上了电梯。

　　“侠姐，要回家了吗？”个子很高的金朝低头看向楚汝侠。

　　“嗯。怎么？要送你一程吗？”楚汝侠看向他。

　　“可以吗？我今天没开车。”金朝烂笑。

　　“可以啊！你现在住哪儿？”

　　“我从家里搬出来了！”金朝偷看着她的表情。“只是还在一个片区。”

　　“好。”

　　楚汝侠神色未变，金朝脸上难掩失望。两人抵达地下车库，一起上了楚汝侠的车。

　　“侠姐，你车上，怎么有儿童座椅？”金朝系安全带的时候无意看到。

　　“那个啊，朋友忙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比较安全。”楚汝侠设置好导航，开车离开车库。

　　“这样啊！是啊，我也有好多同学和朋友结婚生子了。那，侠姐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金朝瞟了一眼开车的楚汝侠。

　　“嗯。没时间没精力也没兴趣。”

　　“有个人陪总好过一个人嘛！”

　　“自己就累得够呛了，还找个人来添堵？”

　　“也不是都会添堵嘛！找个好男人不就行了。”

　　“在我这里都一样。爱情应该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上加霜。”

　　金朝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应声道：“说的是，是要找个合得来的才舒服。”

　　“嗯，也不是那么必要。我挺习惯现在的生活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强求。”

　　金朝陪笑，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

　　“妈。嗯，下班了。我马上到家了。好，你做了糖醋排骨啊！好。不用了，离的又不远，我吃完就回自己家了。不用了，我自己会买！我马上到了，先挂了啊！”

　　金朝是个富二代，从小娇生惯养，说好听了性格柔软随和，说难听了懦弱又优柔寡断。他晚楚汝侠三年进入公司人事部，当实习生的时候是楚汝侠带的，自然感觉跟她要亲近些，但却总也觉得有距离。刚进公司的时候因为整天跟着楚汝侠，慢慢发现她强于常人的独立能力后，金朝也渐渐想要改变。但俗话说得好，三岁看老，狗改不了吃屎。性格这东西，形成了，本质上几乎不会再改变。

　　“性格是不可能改变的，就算你徘徊过生死边缘，有过痛不欲生的经历。只要你还活着，骨子里带来的东西和成长时养成的习惯，本质上是不会变的。你能做的，只是有选择地强化和弱化其中的成分。”这是楚汝侠曾经跟他说过的原话。现在金朝27岁，越发觉得楚汝侠说得有道理了。

　　楚汝侠强化了她认为有必要的部分，将她讨厌的部分弱化到几乎不表露出来。但他，却改变不大。

　　果然，人和人，总是有差距的，无论是天生带来的，还是后天养成的。他和楚汝侠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到了。”楚汝侠停车看向他。

　　“嗯。谢谢侠姐！要不要去我家吃饭？”金朝解开安全带。

　　“不了，钱锦在家等我。”

　　“哦！你们关系还是这么好！”金朝尬笑。“那你路上小心！”

　　“好。周末好好休息！”

　　“好，你也是！”

　　金朝朝楚汝侠挥了挥手，转身后低下头，悄悄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看了看，苦笑。

　　五年前一个招聘会现场，接待处的金朝被围上来的应聘者七嘴八舌地堵住，慌张得不知所措。

　　“各位请排一下队，我们依次签到和排号。有问题的可以单独找我。”还稍显稚嫩的楚汝侠端着礼貌的笑容，行事却已十分稳重，从容淡定地来到他身边，回答着各种问题。

　　稍有空隙时，她坐到金朝身边，检查签到表，小声说到：“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不要慌，让大家排队等候。有人单独上来问问题的，礼貌地让对方稍等一下，先忙完手里的事，再去回答，就不会搞乱。”

　　金朝长舒了一口气，亲热地凑近，蹭到楚汝侠身边，感恩道：“谢谢侠姐！下班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楚汝侠微微笑，离开了。

　　期间一有空，金朝就给楚汝侠端茶送水，笑嘻嘻地粘着她聊天，满脸笑容。

　　金朝的亲热楚汝侠原本有些不适应，但时间长了，竟也就渐渐习惯了，大概是水滴石穿的效果。而楚汝侠这个人，刀枪不入，但对温柔的水流，却不会讨厌。

　　招聘会结束后，楚汝侠在卫生间补了妆，背着包去大厅和金朝汇合。才下电梯，就看到金朝站在大厅和其他几个人事部的同事聊得火热，举手投足间显得亲密无间，身体接触那都不算什么。

　　楚汝侠自嘲地笑了。

　　我也真是，够蠢的！

　　看到她的金朝热情地挥了挥手。“侠姐，我还叫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去吃吧！”

　　楚汝侠走了过去，笑道：“我临时有事，正想着不好跟你交待呢！还有其他人在就太好了。不好意思，我着急先走了，明天的午餐我请你吃外卖！”

　　“啊？那好嘛！下次再一起吃。你路上小心！”

　　“好！”

　　楚汝侠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时候能伤害你的，往往不是明枪，也不是暗箭。

　　最温柔的，往往最致命。

　　好在，楚汝侠已经很好地学会了，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