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阳听到这话后有些惊慌地看着老大,他的那双虔诚的眼睛让项阳不敢久视,她很清楚老大的言外之意,但是项阳很快就把眼神收了回来,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嚼着口中的食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钱桦的出现确实让她的心里波澜乍起,而钱桦将和蓝晶结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重磅炸弹一样落在项阳的身边,那是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啊,要说项阳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她还没有彻底的把钱桦忘却,她只是把钱桦这个人冰封在了自己的心底。
这次的考验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就算当年钱桦对她决绝也并没有让她倒下,可是现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要重新面对的时候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她没有再次相信爱情的勇气,更不敢轻易就对别人动情。过去的伤痛在她的心灵上无限的放大,她只好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让人靠近,也不想走近别人。
老大看着项阳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抚平了它,项阳一惊,马上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我该去上班了。”项阳有些慌张的说着就起身准备要去上班,她想一个人走,于是拒绝了想送她一程的老大,老大有些遗憾的对她说道:“那你路上小心点!有事就打我的电话!”
“嗯。”项阳头也没回的就出了门,老大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的早餐,陷入了沉思,他也没有了胃口。
到了门店,项阳如释重负,她深吐了一口气,便开始埋头工作起来。不一会儿蓝晶和钱桦就出现在门店里,但是项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并不关注在自己眼前来回晃悠的二人,她只是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她是蓝晶手下的一名员工,她应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蓝晶和钱桦对项阳来说就只是上司而已,项阳微不足道,拿钱做事,仅此而已。
项阳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安静如水,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有时候,她甚至会被同事们遗忘,像没有价值的存在,她越是表现的平静,就越是让钱桦注意到她,钱桦会在某个时候趁蓝晶不注意时偷偷地看一眼角落里的项阳,他的心里也还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罪恶感。他觉得是自己把项阳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是他的伤害让项阳遍体鳞伤之后变得冰冷。
这份工作让项阳养活了自己,虽然每天都过得平淡如水,可也还是得感谢蓝晶。在门店里上班的项阳,她视钱桦如“尊敬”的上司,工作之外,她视钱桦为陌生人,她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言语。
一天,两天,三天……项阳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发生好转,她每天都需要提前半个小时起床,为的就是给自己化妆,这样,她看起来不会那么糟糕,她每天都对着镜子微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能鼓励自己的就是那一抹微笑了。微笑过后,她又像普通人一样为生活忙碌着。
冬天来了,这个冬天注定是严寒的。
“项阳,我们谈谈吧!”下班后的项阳正被钱桦拽住了胳膊,项阳看了看抓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很冷静地说道:“是工作上的事情吗?如果不是,我想先回去了!”项阳毅然的挣脱了钱桦的手,她丝毫不在意钱桦脸上的表情,继续往前走着。
钱桦追了上去,“你这是在逃避我吗?”
项阳僵住了,她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可是她还是很倔强的又重新迈开了步子,继续向前走着。
“你就不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钱桦大声的冲着项阳喊道。
项阳终于停住了脚步并回答道:“我累了,我不想知道……”还没等她说完钱桦就把项阳拽进了自己的怀里,这让项阳很吃惊,同时她又很惊恐,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把钱桦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你这是干什么?又要把我推向风口浪尖吗?一个马上就要和别人结婚的人也该注意自己的行为……”项阳的双眼通红,她像是在咆哮,又像是在指责。
钱桦固执地把项阳拉往人迹稀少的地方,“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项阳被他拖拉着跟在后面,被钱桦紧紧攥着的手腕硬生生的疼,钱桦却不管项阳的叫喊和痛苦的挣扎,直到把项阳拉到目的地为止。
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钱桦才放开了项阳的手,项阳用痛恨的目光仇视着钱桦。
“你为什么要这样?每天上班都无视我的存在,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吧?是,当年是我毫无理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你,我走了,于是今天你就这样来报复我吗?”
“呵呵,报复?我没听错吧?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花时间和精力去对付的?请你不要自作多情了,钱先生!”项阳苦笑道。
钱桦有些崩溃,这不是当年的项阳了,他认识的项阳是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的,他知道是自己伤害了她,他也想弥补,但是现在看来,项阳是不会给他机会了。
“你怎么样恨我都是应该的,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折磨自己。”
“我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彻底的死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当想起过去,我就告诉自己那些经历都是不真实不存在的,是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伤口愈合,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又要出现?为什么要来扰乱我的平静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安静的待着,过你想过的生活不是更好吗?”项阳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强忍着不抽泣,最终却还是放声的嚎啕大哭。
这场哭泣已经积压了许多年,是时候发泄出来了。钱桦看着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项阳,心里一阵阵痛。
“对不起……”钱桦想给项阳一个肩膀靠靠,可是项阳坚决的甩开了钱桦的手,这让钱桦更加心痛。他从来没看过项阳会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伤心撕心裂肺的,他知道自己对项阳犯了罪。
项阳抽泣着蹲在了地上,她没有了力气,钱桦想去帮助她,但他想着刚才项阳就已经不愿意让自己靠近了,于是他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无助可怜的项阳。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了,可是……我……”钱桦见项阳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便降下分贝真诚的对项阳说道,他走了过去,蹲在项阳的身边,“你要恨我就恨吧!恨过之后就把我从你的记忆里抹干净,千万别再折磨自己,就当是为了……为了……”钱桦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项阳赎罪,“我们以后是朋友吧!”
项阳抬头看着钱桦,她的眼睛里似乎在质问钱桦:“我还能和你做朋友?”
“只要你愿意!”钱桦像看穿了项阳的眼神,他马上诚恳地点头说道,并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项阳的手,项阳看着他的手,眼泪又流了出来,项阳苦笑,她只是觉得钱桦今天能给她的也就只是“朋友”二字了,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滑稽,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更是可笑,可怜。
钱桦拉起了项阳,他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把项阳揽在了怀里,这种熟悉的感觉又重现出曾经的温暖,钱桦的眼里也静静的流出了泪水,他不敢哭泣,因为他没有资格流泪,他知道自己不配,眼泪默默地流淌,悄无声息地流淌!
一直守护项阳的老大,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看到了被钱桦揽入怀里的项阳,他看到了哭泣中的项阳……他的心在隐隐作痛,可是他不能闯过去给钱桦一个拳头,因为,项阳在那里,他不能让项阳觉得难堪……辗转,老大一个人去了酒吧,他还是第一次想到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醉在糊涂的世界里,这样,心就不觉得痛了。酒像水一样,一杯又一杯的灌进了肚子里,老大在眩晕中想放空自己,当他喝到八分醉意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是小丫。
对于小丫的出现,老大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因为这座城市里八成以上的酒吧都是赵老板的,而赵老板又是小丫的干爹。
老大迷瞪着眼睛,傻笑着说道:“你也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别再喝了!”小丫抢过了老大手里的酒瓶。
“你别管,拿来!”老大一副酒醉相,松夸的领带耷拉在脖子上,衣衫不整,摇摇欲坠,他还仰天打了个嗝,满嘴的酒精味充斥在空气中,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干净利落的形象。
“我扶你回去吧!”小丫揽过老大的身子,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老大的体重让瘦小的小丫走起路来很吃力,她用尽全力的支撑着老大的一半身躯,然后就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酒吧。
经过一翻折腾,小丫终于把老大送回了住处,她在老大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钥匙,开门后就直接把老大扶到了床上,放下老大的那一瞬间,小丫感觉自己总算是得救了,“累死我了!”她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自言自语道。
“酒,我要喝酒,谁说我的眼泪……无所谓……”躺在床上的老大还在挥舞着手臂胡言乱语着。
小丫给老大倒了一杯水,让老大喝完后再睡觉。老大像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小丫这才起身观看了老大的房间。这就是老大住的地方,简简单单的一张书桌,一张床,虽然简陋,倒还干净,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一本很是熟悉的书本上,她走近一看,发现是老大生日那天自己送给他的礼物。她有些惊喜的翻开了书的第一页,因为书被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可见老大是经常拿它出来看的,小丫突然觉得心里涌起了一阵甜蜜。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赫然的多了几行字: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是我思念的追逐;落下,我的爱,一直存在却无声!致爱:项阳!
小丫顿时像中了邪,她的双手颤抖着,她不敢相信,老大竟然会在自己送的礼物上写着对别人的爱恋,“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她伤心极了,也气愤极了,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气得发抖的她只想把这一页纸撕了。就在她想动手的时候,床上躺着的老大却呢喃着发出了声音,像是在喊着某个人的名字,小丫最后忍住了,没有撕下那一页纸。
昏迷中的老大还时不时的叫唤着项阳的名字,这让小丫更是怨恨,她对项阳产生的妒忌越来越强烈,那种怨恨在她的内心不断的膨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也不想如此,只是想到老大每次对项阳的百般呵护和浓浓爱意,她就觉得老天爷对她一点也不公平。她深爱着老大,可是老大却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对她付出的情感更是一点也不在意。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总在老大的面前晃悠,老大就不会对我这么绝情,都是因为你……”小丫痛恨着,挣扎着,她看着迷糊中还在呢喃着项阳的名字的老大,心里的醋劲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弥漫开了,她低吼着,责骂着项阳,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小丫走到了老大的床边,她眼泪汪汪的责问着不省人事的老大:“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突然,她心生一念,马上从自己的皮包里找出了手机,然后她躺在老大的身边,像之前她在老家的时候那样躺在了老大的身边,她给自己和老大拍了一张合影,这张合影,她觉得是她攥在手里的一张非常好的牌。
有了这张合影,她的愤怒和伤心竟然神奇的在瞬间消退了许多,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得意,看着呼呼大睡的老大,小丫坦然的站了起来,她拿上了自己的皮包,胸有成竹的离开了房间,然后把房门关上了。
她离开了老大的房子,一个人独自行走在街上,寒风袭袭,吹冷了她的心,也吹干了她的泪,“项阳,你等着瞧吧!我不会永远都输给你的!”
小丫准备跟项阳战斗到底,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她很自信,自信过了头。因为项阳的存在,老大才没有发现自己的好,这是小丫最直接的结论。一直以来,小丫在朋友面前都显得很弱小,她不想再被忽视。自称是自己的好姐妹的项阳如今却成了她最大的敌人,她恨项阳的自以为是,恨项阳的包容忍耐,就是因为如此,小丫才会更觉得项阳虚伪,惺惺作态地欺骗了所有的人。
“嘟嘟……”小丫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赵老板的,心情不好的小丫根本就不想接听,于是她就让手机一直响着,直到呼叫结束。突然间,她又自嘲起来,“可怜啊,真是可悲的人生,可笑的人生!”
不知是否是因为冬季的凛冽和萧肃的环境,小丫的状态极差,甚至到了冰点,她的落寞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她苦笑、失落,她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她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拿起手机给家里拨通了电话,“妈,妈……”她抽噎着。
“小丫?是你吗?你怎么了?”她的母亲从睡梦里被电话叫醒,听到女儿的哭声,作为母亲的她心里一阵紧张。她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是午夜了,这时候女儿打电话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而且电话的那一头还是女儿抽泣的声音,这让年迈的古姨心急如焚,“小丫,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啊!”
“妈,没事,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了。妈,我是被风沙迷了眼睛,没事呢!”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古姨焦急的问道。
“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你真的没事吗?我很担心你呀!”
“妈,我真的没事,就是睡不着而已,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了,我马上就回去睡觉了,你也赶紧睡吧!”小丫一边说一边强忍着泪水。
“有什么事情别藏在心里,要跟我说啊!”
“行,妈,我知道了,我要过马路了,不跟你说了,你赶紧休息吧,再见。”小丫快速的挂了电话,然后就再也抑制不住地失声哭了起来,“妈,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在她唯一的亲人面前,她还是没有把心事说出来,她总是跟自己强颜欢笑,痛苦不会因为她的坚持而减少,它们继续在她的心里蔓延,越是挣扎伤口就越变越深,愤愤不平的内心也越来越敏感和危险,一层层的叠加,像冬天的积雪,越来越厚,越来越冷。
母亲的那一头,怎么会感觉不到女儿的异常,古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给项阳打去了电话,“项阳,小丫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她呀!”
“古姨,你先别着急,慢慢说!”项阳打着哈欠,被古姨的电话吵醒,她揉搓着惺忪的双眼说道。
“昨天半夜三更,她打电话给我,虽然说是没事,但是我听她的声音不像是没事啊,我很担心呀!”古姨焦虑的说道。
“古姨,应该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项阳一听到是小丫的事,她马上就清醒了许多。
“项阳,她在外面也没有什么朋友,你就像她的姐姐一样,你要帮阿姨多看着她点啊!”
“我会的,今天下班了我就去看她,你放心吧,小丫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项阳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她也是无奈才对古姨下此承诺。
“那好吧,麻烦你了。”
“古姨,你这是什么话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的。”
“谢谢,谢谢!”古姨对项阳一阵感激。
小丫现在是古姨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寄托,古姨的丈夫离世后,她痛不欲生,小丫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不能让女儿有任何闪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这是一个母亲的立场。项阳能理解,只是,她犹豫的是,该怎么样去见小丫,见到小丫后又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