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城市后的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和繁杂,在这座城市里,你渺小得连你的消失和加入都不会让这座城市发生任何变化,就好像在大海里投入一根银针,它泛起的涟漪可以直接被忽略。
没有工作的人在寸土如寸金的地方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心急如焚的项阳需要为每日的开支而伤透脑筋,她必须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月光族的悲剧就是手头永远都不会有一丁点的积蓄,一旦失去生活来源便会穷困潦倒,甚至落魄如阶下囚,好强的她不愿意向朋友开口寻求帮助。她一个人在老大为她租的房间里住着,一个人的世界很安静,可以让人反思、深谋远虑,她想着如今的自己,甚至连在天桥上讨饭的乞丐都不如,老大想帮助她,可她总是笑着对他说:“等真的需要你帮忙时我一定会开口的。”项阳早已囊中羞涩,但她依然打肿脸充胖子。
从乡下回到城里后,她又到医院去了一趟,现在,她开始在网上投着简历,开始找工作。
项阳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然后在招聘网上不断的刷新着自己的简历,虽然有过几年的工作经历,但是面对多如牛毛的“海龟”(海归)和本专大学生,没有大学学历的她找起工作来显得更加吃力,连一份保姆的工作都需要本科学历,她的对手实在是太多太强悍了,面对同样的一份工作,以她的资历和身体状况来说,她能被看上的概率几乎为零。在踏入社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预知到了今天的一切,也算是心里早有准备,面对今天的种种不如意她也不觉得难以接受了,她虽然没有高学历,但她自信总有一份工作适合自己,于是她依然乐观地面对着残酷的现实。
果不其然,几天后,蓝晶给她打来了电话,问项阳愿不愿意去她管理的门店里当收银员。收银员并不是**力大的职位,但对项阳来说已经是及时雨了,她高兴的答应了,但是她回头又想了想,那个手机店是吴媚娇的,想到吴媚娇和蓝晶的关系,项阳就犹豫了。
蓝晶总是能未卜先知,她竟然知道项阳在担心着什么,于是给项阳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准确的对项阳说,吴媚娇现在已经和她管理的那个店铺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句话让项阳吃惊,她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在她回乡下的这段短短的日子里,蓝晶就把那家店变成了自己的!项阳为此嘘唏不已。
既然已经答应了蓝晶,项阳第二天便准时出发了,她把自己精心的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健康些。据她所知,那家店铺里有一半的员工是她以前一起共事的同事,是当时吴媚娇从老店调拨过去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店铺已易主,她曾经的大姐大身份估计不能再用了。
到了店门口,项阳没有着急着迈进这个门店,她转身望着周围,看着这里的一切,她又回来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又回来了。她想起了当初这个店刚开业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匆匆数日,这里就易主了。项阳的神情有些怅然,她刚进店门,就听到一阵阵如雷贯耳的掌声,只见所有穿着统一服装的员工左右站成一排,正欢迎着她的到来。项阳愕然,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正在她茫然的时候蓝晶从尽头向她走了过来,掌声骤停,蓝晶走到项阳面前,然后对大家说道:“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曾经在X公司里任职,连续两年都拿到销售冠军称号的王牌销售顾问——项阳!”紧接着又是一阵如雷的掌声,蓝晶伸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她接着说道:“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后她将会是你们的同事,你们在工作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教她!”
一向都不喜欢高调的项阳突然间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场面,蓝晶却在众人面前把她高高的捧起,她觉得惭愧,毕竟今天,她来这里只是当一个小小的收银员而已,而往日的光环在她眼里早已经一文不值了。她勉强的笑着向大家作了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项阳,蓝经理刚才说的那些其实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初来乍到,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都能相处愉快,谢谢大家!”
“好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彼此,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吧!”蓝晶对站在左右的员工说道。随后她便带着项阳到了收银台,虽然只是简单的收银工作,但蓝晶还是认认真真的对项阳交待着一些该注意的事宜。曾经是自己的‘徒弟’,如今却成了自己的上司,这种身份的互换让项阳觉得有些不自在,蓝晶在对她交待事宜的时候项阳有些跑神,她看着身边一丝不苟的蓝晶,脑海里又浮现了一件事情:请柬上刻印着的那个名叫蓝晶的新娘会是她吗?
蓝晶把话说完后就离开了,她好像很忙。这时,阿细走了过来,她开心的握着项阳的手说道:“项阳,我想死你了,自从听到你辞职的事情,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这下好了,你到这里来工作,我们以后又可以在一起上班了。”
项阳看着眼前的阿细,才几天不见,她好像变了,“你变了。”项阳微笑着说道。
阿细一惊,眨巴着她的那双大眼睛,有些不解。
“变稳重了。”项阳补充道。
这时阿细不好意思的挠起头来,“这都得感谢你呀,以前你帮了我那么多,后来你辞职了,我才慢慢的学会成长。”
“这么说,我离开还是值得的。”项阳笑道。阿细也笑了起来,项阳看了一眼店里的员工,问着阿细,“她们我都不认识,以前的那些同事呢?”
这时阿细变得警觉和神秘起来,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把声音压得很低对项阳说道:“她们都被蓝经理解雇了!”项阳惊诧的看着阿细,阿细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老店过来的员工当中,蓝经理就只留下了我,其他的都被她解雇了。”
项阳若有所思。现在是上班时间,阿细也不能长时间和项阳在一起聊天,于是她对项阳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得去干活了,项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细当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原由,这个店都已经易主了,以蓝晶的做法,她自然会换掉以前从老店调拨过来的员工,之所以留下阿细,是因为阿细是最不具备威胁力的人。
收银员的工作很轻松,这对项阳来说是最好的工作,她不能太劳累,平淡、朴实,像这样的工作倒也能让她养活自己。每天,她都会坐在收银台,静静的看着同事们接待顾客时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情景,有时,同事们为了销售出一台手机甚至可以跟顾客周旋两三个小时,如此重复忙碌的身影让项阳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她能在同事们的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25岁成了她告别这种忙碌的分界线,26岁,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活着了。
“项姐,买单!”同事的一声叫喊把项阳从纷飞的思绪中牵回到现实,她接过销售单,收款、签名、盖章,按部就班,然后再将回单双手递给顾客并微笑道:“谢谢!”
时间就在这样平淡无奇的工作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旦空闲,项阳总是止不住地发呆,她会看着门口稀稀疏疏过往的路人,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也像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位。她还会想,生活给了自己什么?
“欢迎光临!”站在门口迎宾的同事一声响亮的声音打破了项阳心不在焉的状态,她看着门口,只见一位身材中等,西装革履的男人径直的向她走了过来,那模样,那身影,是他吗?项阳连眼睛都不敢眨,直直的盯着这个男人,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好久不见,项阳。”他伸出了手,要和项阳握手。
项阳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就是钱桦!钱桦的突然出现让项阳措手不及,她看着钱桦,钱桦很镇静,除了变得更帅更有魅力外,他还是以前的那个钱桦。钱桦用眼神示意着项阳,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已经等待了许久,项阳故作镇定,怔怔的伸出了一只手去和钱桦握手。她一直看着钱桦,看着他的双眼,好像在问钱桦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抛弃她,项阳的嘴唇微微的颤动着,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就扑鼻而来,是蓝晶用的香水,钱桦的身上散发着蓝晶的香水味,她瞬间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钱桦的准新娘真的是蓝晶!项阳马上就收起了自己那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
“欢迎你!”钱桦像对一个新员工那样对着项阳说道。
项阳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但是她克制住了,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幸亏她今天化妆了,要不然,钱桦一定会从她的脸上发现她的所有内心世界。项阳尽力的笑道:“谢谢。”店里的同事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俩人的异常,在同事们的眼里,钱桦是蓝经理的准丈夫,她们都同样敬畏他。
钱桦在收银台里取了一份文件后就离开了门店,项阳僵硬的坐在收银台,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哭一场。
刚才钱桦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就跟当年抛下项阳时一样,他走的那样无情,那样理所当然,那样决绝。
项阳的眼睛终于还是湿润了,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从脸颊上悄然滑落……
钱桦前脚刚走,蓝晶后脚就跟上了,项阳马上擦拭着眼泪,还不停的对蓝晶解释着:“风沙太大了,都从外面吹了进来,害得我眼睛进了沙子。”
这样的谎言如何能骗得过蓝晶的眼睛,但蓝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项阳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同情。然后她就在收银台的抽屉里翻找着,“钱桦刚才忘了取账本。”蓝晶一边找一边说,找到了账本后她也匆匆地离开了。
项阳看着这一前一后离开的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钱桦,一个即将成为蓝晶丈夫的男人,一个自己曾经毫无保留爱过的男人……更滑稽的是,项阳竟然在他们手下工作。“这个世界真是小啊!”项阳苦笑着嘀咕道,她想起了自己那可笑的付出,全心全意的付出,还有钱桦曾经对她说过的海誓山盟,原来全是假的。
项阳只想嘲笑自己是个白痴,她只能用冷漠来伪装自己的无助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