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听到老妈那天在单位说了些什么,不能确定她都跟同事都讲了什么的细节。她回家质过问母亲:“你到底在我们公司说了些什么?你没事去那里坐着哭干吗?!”
老妈只解释过一次:“我只是找不到你,怕你有什么危险才去找你的!你不接电话,不给家里打电话,那么大的城市我跟你爸还能上哪里去找你?”老妈说着,眼泪又下来:“我还能说什么?你同事和领导关心来问问我情况,我只能如实说呀!”
廖学玉天天在单位如坐针毡。她不能克制地按着那些从四面漫来的不友善的味道去脑补、去猜想。那些钻进她耳朵的话语片断,在她脑子里都给补齐了!
“真没看出来,小廖还挺潮的!三十多岁离过婚还挑来挑去,又搞什么离家出走!”
“嗯!看她的样子挺本分的,像个居家好妇女……”
“咳!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人家姐姐在外面玩儿的时候,我们还在上学呢,呵呵!”一个年轻的同事说。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条件也不算有多好呀,胖呼呼的年纪又大,有什么资本挑来捡去的!那天看她妈妈哭那样伤心,真是怪可怜的!我都心疼了!”
“是啊!养到这样的子女也是老人的不幸!都说离婚后不想再结婚的单身女人脾气怪,以后我们跟她相处可得小心着点。”
“平时看她挺好相处的,不能吧……况且,不结婚也不等于她就是单身嘛……”
这些随着她出现就嘎然而止的议论和欲盖弥彰的窃笑声,那些有意无意的轻蔑眼神,每一天都让她在办公室里片刻不得安宁。这些处了好多年的同事她还要怎么面对?思想上总开着小差,工作自然容易出漏子,一周内她经手的事已经错了两次。领导的脸色似乎又灰了几分。
廖学玉觉得自己是条缺氧的快要被闷死的鱼。家里和公司都一样,没有能让她存活的那一口空气,家里逃不了,而单位更是想逃不能逃的!
那天廖学玉被找回家后,家里倒是没再像之前那样天天劝说她跟李有清要怎样。只是老爸不大同她说话,老妈总是一副忧怨的神情,有些时候还老莫名奇妙地红着眼框。她很怕上班,却也同样怕下班,下班后不想在家里待着却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已经有两年没去酒吧了,原先那几个同她一起泡吧的朋友真的也像父母说的一样,早已经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去了。她更不好意思去找谁散散心和倒倒拉圾,朋友或同事,该上班的上班,该管家的管家,谁都没有富余的时间来陪心情繁杂落寞的自己。更何况,目前自己这种情形又好意思向谁说起呢?她特怀念在周玲家借住的那七八天,虽然生活设施不算周全,虽然有着心事和压力,但那也是相对自由和舒适的,那可是她长久以来向往的生活方式。
自己家的气氛就够折磨人的了,偏偏那个执着的李友清仍厚脸皮的来拜访,廖学玉更是看见他就冒火,只是碍于爸妈的面子她才忍住没往外轰他,只能摆出一惯的那副爱搭不理的神情。
当她姐姐廖学洁知道她总那样后,便又在父母面前挖苦妹妹道:“她就是个拎不清斤两不识好歹的人!您老俩还跟她生什么气?别管她了,她爱嫁不嫁,看她再混两年就知道自己有多尴尬了……我倒想看看她究竟能找个什么人物,既能是她的爱情又能撑起她脸面的王子?!”
这话,廖学玉听见了。她们的爸妈沉默着,不支持不应合但却又像是很认同她姐的话的样子。
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发飙,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径直回了房间,只把一扇门关得山响来发泄自己的郁闷。廖学玉没有吵,不是心服口服,而是她知道吵了也白吵。想都不用想,结果只可能是爸妈仍像从前30年来的每一次争吵一样袒护着廖学洁。她真是不想呆在这个家里,她想逃,可又能逃到那里去?跑了那么几天不还是被找到了。于此又想起那郁闷无比的工作环境,她更加懊丧!自己现在是被家人嫌弃被同事议论的双重失败者,更没什么底气和力气来争吵和抗争什么了。
沮丧而落寞的廖学玉常在晚饭后没有目的地走着。心里又憋又气,感觉当年同陈宇龙华离婚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难。虽然离婚也痛,但毕竟是年轻,毕竟是矛盾到不可调和才分手的,那时的自己单凭着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便扛了过来。但现在,就是一个困字,进退不得,发作不得,两难!
她不是不知道爸妈说的那些话也有理。当真是三十岁后的心态跟从前都是不一样了。离婚后这么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去相过亲,但每次相亲的结果都让她觉得像是不小心吃了半只苍蝇似的难受。
离婚后,就有人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开始她是真不想见不想谈,但年龄迫近三十岁时,她也有些紧迫感了,更何况还有离过婚这样不太美好的黑历史。她也就没有以前那样犟了,松动顺从地去见了几次。她明白,单靠着自己去自然地结识新的异性,然后再发展点什么情愫出来的可能性是极小的。特别是现在整天困在办公室里,那样的机会更加的渺茫。
可是见过四、五个相亲对象后,她基本上就绝望了。那几个相亲对象清一色的离婚男人,都有孩子,要么自己带着要么判给了前妻。可奇怪的是,他们却都很在乎相亲的女方有没有孩子。女方没有孩子是最理想的,这也是他们愿意来见她的主要原因。廖学玉的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啊,这种离异后的相亲,真的跟原来那种以恋爱为基础、第一次结婚组建家庭的相亲是不一样的。都不用说什么有没有眼缘,一切以条件为主要。最最让她心塞的是,这几个相亲对像里年纪最大的男人,居然都57了!
57岁,头发都快秃没了,锃亮着半个脑壳,一脸的横膘肉和蚕蛹一样肥硕的体型。可那老男人的神气可是很傲慢的,一幅我今天能来见你,是很给媒人面子和给你廖学玉面子的。
她忿忿地跟梁梦怡说起当时的相亲过程:“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是发自内心的悲哀!他都快跟我爸一样的年纪了!好歹我那时才30岁呀!那老男人还一脸的优越感,我看得上你你应该很感恩的架势!”
她说着,捶了捶胸口,好像那口闷气还一直盘踞在胸膛。接着她又说:“我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自信和优越感?!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说什么:我考虑你的主要原因是你年纪不太大,再要生孩子是可以的。我听媒人说你没生养过?”
别说廖学玉当时听到这些话时有多气竭,就梁梦怡光听她说都忍不下这口气去了。她问廖老猫:“你没怼他?!按你的性格能忍得下这口气去?!他没孩子吗?还要想生孩子!”
“我当然没惯着他喽,他是有儿子的,好像都结婚了。我后来没忍住怼他:你这年龄最好不要动这个心思了吧!要不然一家人在一起出门,儿子和孙子抱出来,傻傻分不清!”
“然后呢?!”梁梦怡少有的一副八婆样。
“那老男人当然是生气了。就更难听地说什么: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一大把的等着他挑呢!来见我就是不好薄了媒人的面子!然后嘛,又考虑我工作单位还算稳定,五险一金是有的,要不是考虑这些条件,见面都轮不到我!”
廖学玉说到这里真的又很上火的样子:“我也不想忍了,饭也吃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跟他说:我是有五险一金,是有房住有工资拿能养活自己的女人,不喜欢当谁的生育工具!所以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你还是去找那些年轻漂亮的,想一步登天进门就捡个现成奶奶当的女人去吧!”说完,她就昂首挺胸地走了。
廖学玉讲完这段,梁梦怡忍不住喝彩:“漂亮!这样才是我熟悉的老猫同学!”
“真的是气死人了!和我见过的那几个男人,无论是否有没有孩子都还想要再生。我就纳闷了,他们都给已经生出来的娃当好爹了没有?又想好该怎么当爹没有?……其实我也不是就绝对说不要孩子,但才见面什么情份都没有的时候就来聊孩子的问题,真特喵的太别扭!”
“是这个道理。至少双方都觉得有眼缘,等见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再讨论这事也不迟呀。”
“他们才没那耐心呢!一见面就要把条件先了解楚了再说其它,否则就是浪费时间,耽误再相下一个对象的时间!”廖学玉无比郁闷地说。“那个半秃的老男人,不就是觉得自己有几个钱嘛!我听介绍人说过,家里有两套房子两辆车,儿子也结婚了不算负担。你说可笑不,好像我要跟了他就是高攀了豪门,就是去享受他前半生的胜利果实了似的。我是真想问,你是能把两套房还有车都过到我名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