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和程磊离了,但和杨静说的程磊也同意分开好像有所不同,而是法院打了官司才判离的,两人就此彻底翻了脸。程静好的抚养权归杨静,因为程磊没有稳定工作,法院判了程磊每月给三百块钱孩子的抚养费。这钱本来少得可怜,可后来杨静说,还不到一年,程磊就连这三百块钱都付不起了。再后来,程磊就连孩子的任何事都不闻不问了,人也不打照面,不看不接,好像他不是孩子爹一样,杨静一怒之下把孩子的姓改随了自己,从此小妮子叫做杨静好。那年,杨静好六岁。
因着别人原是不想告诉她的,所以在杨静离婚的事上,梁梦怡从来不打听,也像当时不主动打听廖学玉的事一样。杨静若想说了,她倒也耐心听一听。
话说程磊开了出租车以后,家里的日子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更多的重担都压在了杨静这里。那个时候,开出租还是个能挣钱的职业,不说发家致富,但一个老驾驶员养活一家三口是绝对没问题的。尤其是开夜班车的司机挣钱更多点,过了晚上十一点后,起步价比白天往上加一块钱。晚上拉的客人多半是出来玩的,混夜场的人都比较舍得打车。而夜场嘛,自然是十一点以后、凌晨两三点回家的是大多数,司机挣的就是熬夜的辛苦钱。
起初,杨静心疼程磊疼得跟什么似的,巴不得他一回来就吃,吃完了就睡。听见他打个喷嚏或咳嗽两声就心焦,生怕程磊熬病了。可时间一长,她发现程磊好像并不那么累,回家睡上那么三四个小时,就起来打游戏了。程磊解释说,开车累人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打游戏可以放松放松情绪。可是那么累的熬着夜班的他,别人都能挣钱的活计,就他程磊挣不来钱。刚开始的小半年,程磊每月确实还能拿回个二千来块钱来,可后来就没有了。还是他自己说,跑一个月下来扣除了各种费用后,他手里都不能剩下七八百块钱的。一个男人成天这么辛苦的在外跑,兜里怎么能不揣点钱呢?何况就那几百块钱都还不够他的香烟和夜宵钱,所以家里的任何开支,他都无能为力了,不够用的时候,杨静还要再补贴他一点。
程磊总是无奈地说:“我天天那么熬着容易吗?开出租的人那么多,很多客流量多的堂口和地段都是要另外交费的!别以为所谓的夜场就那么好跑!”
自从听过杨静跟自己学说的这些后,梁梦怡就会在自己打车的时候忍不住跟司机聊一聊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跑出租确实是个累活,某些很好的堂口是得交点费用和排队,但绝对是能挣回来的。一个月跑下来扣掉所有费用,手里不剩下个五六千块钱,那还有什么干头?说白了,你那朋友是吃不得苦的人!估计是把车往哪儿一停,窝在车上睡觉去了,等一觉醒来,什么好时机不都错过了呗……
梁梦怡每次听完都呵呵一笑,终于明白杨静的失望和那句:以后的人生,我能不能为了自己活!
杨静也因该是去了解过后才确定程磊是真懒惰后才下定决心离婚的。她忿忿地说:“程磊总抱怨夜里不好跑,那么不是还有一个早高峰上班的客流时段的吗?可他又说,早高峰特堵车,根本拉不上两个人。而且还得准时准点交车给白班师傅,赶去交车的那时间也是不能载客的!反正说到底,各种理由就是跑不来钱!”
起初,杨静猜想程磊挣不着钱该不是有外遇了的借口吧,钱都给别人花了!有可能晚上根本就没有去跑车,而是跑别人的温柔乡里歇息去了。可暗中观察后发现也不是那么回事。他还是一惯的不修边幅,邋遢到自己都嫌弃。早晨交车后按点回来,不到晚上交车时间基本不出门,也不曾见他有什么可疑电话或信息。杨静又猜,他最心心念念的就是打游戏,是不是花钱打游戏去了?再观察,还不是,游戏里的那些升级、装备都是他自己打下来的,甚至还偶尔还能卖几件出去。最终,她得到的答案就是个懒!
离了婚的杨静对梁梦怡讲:“我是真心累啊!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什么孩子、家庭他顾及过哪一样?钱挣不来就算了,可家里的任何事他都不做不管!一说就来那句:我开夜车容易吗?休息不好很容易走神出事的!出了事怎么办?那可是天要塌的大事!!”
杨静说的时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说要是开夜班太累,就调换成白班吧,他还是不肯,又是各种白班更不挣钱的理由。开始我还说一说,到后面都不想说了。只是我的辛苦谁知道?别人看我,就是个恶女人逼着他挣钱!根本不心疼他!可谁知道嫁给他这七八年,都是我在养家养娃养他好不好!已经过到生活最低点了,我只求个温饱,过能按最普通的标准来养娃的正常日子,我有错吗?可惜就是个正常日子的要求我都这么辛苦!而他更可恶的是居然还去跟中学那些个贼心不死的老迷妹们说我强势!”她有些哽咽:“不服气她们来养啊!脸长得帅就可以当饭吃啊?!你看看这几年他那邋遢样?别人不清楚,你和廖学玉可是知道的。行啊,我不是好女人,我让位……”
杨静的话里,又尽是问号和惊叹号,梁梦怡这才感悟出来,离婚不单是程磊挣不来钱,还有他的根本不知怜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多难。一个女人,辛苦着还得被人误解,这种负面误解的散播者竟还是他本人!杨静当真是双重的心累!
梁梦怡又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几乎安稳两字就可概括一直以来的生活,其它的写省略号就可以。
离婚后的杨静好像运气真的开始变好。她从原来的内勤科室调到了设计部门,单位还送她去学了一些她本职工作范围外的培训。更妙的是,单位体恤她没有房子,便分了一套两小居的房子给她住。虽然也不大,但厨房、卫生间都齐全,终于可以在家里洗澡了。离单位近,而且每个月只用付一百多块钱的房租。到了年底,业务部门的奖金可是要比内勤的多出一倍的,她的日子确实比起从前轻松了很多。
半年后,杨静就有了男朋友。梁梦怡一直没见过真人,只听电话里杨静说那个人对她和孩子真的很好,特别是待孩子简直像亲生的一般疼爱。并且那个人满腹才华,口才极佳还对她深情不移,梁梦怡都听得有些羡慕了。
梁梦怡的日子还是那么安稳,而廖学玉依然在婚姻之外,具体单不单身就不太清楚了。
又大约过了半年,终于在某天杨静向梁梦怡发出了邀请。请她和费文林去家里吃饭,尝尝她家老管的好手艺,也见见真人。杨静这样说:“你姐夫做饭可好吃了!”
不知为何,梁梦怡对这次赴约有些兴奋,不像当年她们彼此见男朋友那样。她跟费文林说:“终于可以见到真人了,这老管被杨静夸得太完美了,完全就是上得了厅堂下得厨房的新时代男性楷模呀!而且,杨静刚才跟我说的可是姐夫!这两字意义深重啊!”
费文林也很有兴致,他很想见见这个一直被传说的人:“杨静总算熬出头了,遇到这么一个人是该好好珍惜!今天我得跟他好好喝两杯!”
梁梦怡这才想起来老管是北方人,她笑着补充到:“你可悠着点,老管好像是蒙古汉子。据说蒙古人都能喝的样子,怕你整不过人家!”
“这更好啊!你忘了我是在哈尔滨上的大学?你不是说老管也是在哈尔滨读的大学吗?看来今天有人陪我回忆大学时光了!”费文林大喜过望。
杨静的小家开着门,一进门的最外间就是厨房。梁梦怡家两口子就那么突然地撞上了正在做饭的老管。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老管是北方汉子,所以一下撞上瘦小的管志松,梁梦怡就以为是自己走错了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费文林本能地也跟着退,他是第一次来。这时,杨静从里屋迎了出来。
进了里屋,杨静招呼了几声,管志松才从外面的厨房进来。刚才他们遇见的如此尴尬,可以称做男主人的管志松并未跟梁梦家怡两口子打招呼。当然这也怪不得任何一方,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嘛。
简单寒暄过后,管志松又去厨房忙活了,杨静好也从里屋跑出来叫过了叔叔、阿姨。小妮子让她妈妈去里屋给听写生字,她上一年级了,小人儿特爱学习。于是小小的客厅里暂时只留下梁梦怡和费文林,两人相互对视,眼里都有些尴尬和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