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久安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去陈家,他没有脸去,更无法面对陈惟白,因为那天之后,他发现自己一直潜意识在逃避的东西再也挡不住,他不知在何时起,对陈惟白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那天发生的事只是把这一切都牵引了出来而已,他真是个人渣变态,竟然……
白一想念沈久安的紧,几番邀请,沈久安实在不好再拒绝。
久安来的那天,白一让厨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其中一道是沈久安最喜欢的蟹黄蛋饺,她亲手做的。许久没见久安,白一开心的合不拢嘴。
“久安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开心成这样,还弄的这么隆重。”陈旭忍不住好奇。
“久安说要带一个重要的人来家里,我猜是女朋友,我们作为他的家人,当然得弄的隆重些。”
“他要带女朋友来家里,这还是第一次,之前他谈过不少女朋友,却从没往家里带过,看来这小子这次是认真的。”
“是啊。”
老两口聊的甚欢,完全没注意到楼梯口的陈惟白。
沈久安来了,带着一个叫杨华的优雅女人来了,白一和陈旭亲自迎接。沈久安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下。
陈惟白看着这一切,心极速下坠。那个叫杨华的女人长得很漂亮,温柔淡雅,知书达理,一颦一笑都满是温柔,和沈久安站在一起很般配,郎才女貌,这是陈惟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然而这样的事实就像一把利刃,刺进她的心里。
所有人落座,家人对杨华甚是热情,问长问短,连一贯调皮捣蛋的白桦林都变的温顺了起来,看的出来他也很喜欢这个准嫂嫂。不开心的只有陈惟白一个人,数着粒吃白米饭,一个字也不说。
“这个是小惟吗?”倒是杨华,主动和她说话。
“小惟,还不叫人!”白一戳戳无礼的女儿。
“这还没进门,叫什么合适呢?那就叫杨阿姨吧,杨阿姨好,我叫陈惟白。”然后假笑着伸出手。这句杨阿姨,让场面一度尴尬,但杨华是个识大体的,弯弯嘴角,
“小惟好。听说你考上了X影,恭喜你!”
陈惟白没搭理,继续吃饭,夹了一大块蟹黄肉准备放进碗里,被母亲拍了一下,
“那是你久安哥哥爱吃的,你给他留点儿。”
“我吃饱了,先上楼了。”陈惟白将那一大块蟹黄肉放进菜蝶,不顾客人在场,放下碗筷就上楼,任谁都没叫住。这顿饭陈惟白还怎么吃的下,沈久安满面春风的带着佳人来,还要她笑脸相迎,她做不到,他们往她伤口上拼命撒盐,她很痛,她怎么笑的出来!
“杨小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个女儿被我们惯坏了,任性没礼貌,你可别介意。”白一立马圆场。
“当然不会,她还是个孩子。”
“妈妈,姐姐好像失恋了,前几天我见她经常在房间里偷偷哭呢。”白桦林把这个他认为的天大秘密说了出来。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白一还以为她最近反常是因为要离家上学的缘故呢。
“女孩子到这个年纪谈恋爱、失恋是很正常的事情,伯父伯母不用太过担心。”杨华宽心道。
“也是,不过这个女儿,从小有什么心事都不对我和她爸说,总爱跟久安说。对了,久安,你知道她失恋的事情吗?”
“这个……我之前听她提过一嘴,详细的还真不知道。”沈久安随口胡诌。
“哎,你都不知道,那更没人知道了,算了,先吃饭,等会儿让她爸去看看。”
……
陈旭敲响女儿的房门。陈惟白以为是沈久安,欣喜的擦掉眼泪去开门,结果竟是父亲,
“爸,你来干什么?”陈惟白转身走向床边。
女儿眼里的失望让这个老父亲有些辛酸,女儿长大了,和他这个父亲是越来越远。
“来看看你,跟爸爸说说,遇到什么事情了,不开心。”陈旭随手关上房门,拉出椅子面对女儿坐着。
“没有啊。”
“你是我女儿,还想瞒我呢。自从你久安哥哥和他女朋友一进门,你整个人就不对。”
“没有,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爸,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陈惟白脸上有些不耐烦。
“你喜欢沈久安。”陈旭没再周旋,直接说出心里的猜测。
“爸,你胡说什么呢。”陈惟白心虚的撇过眼否认,不敢看父亲。
“行了,就你那点儿小心思,那么明显,还不承认。跟爸爸说说,爸爸给你出主意。”陈旭温暖的大手覆在女儿肩头,心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我是喜欢久安哥哥,可是……他不喜欢我。”陈惟白越说情绪越低落,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父亲,“爸爸,如果我和久安哥哥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你久安哥哥有女朋友,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爱而不得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可是我跟他表白的时候他还没有女朋友啊。”惟白想起那天委屈的哭了起来。为什么,她深陷在这份感情里痛苦不堪,他转眼间便找到一个女朋友,谈婚论嫁,就算不喜欢她,不接受她,在知道她的感情后怎么能这么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爱他,恨不起来。
“你跟久安表白了,他拒绝了你?”陈旭很是惊讶,这件事沈久安从未和他提起过。就说呢,他最近不常来家里,原来是这个原因!
惟白点点头。
“可怜的孩子。”陈旭抱住女儿。他担心的最终还是发生了,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女儿难过。
“爸爸,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世界里只有他,脑子里心里全是他,没有他活不下去,就算被拒绝还是爱他,怎么办,爸爸,你救救我。”惟白伏在父亲肩头哭诉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全面爆发。
“小惟,久安是你哥哥,你们不能在一起啊。”
“又不是亲哥哥,名义上的都不算,你们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么没有实在意义的事情呢,爸爸,就算你不想我和久安哥哥在一起,也不必用这么牵强的理由糊弄我吧。”惟白正视着父亲,为什么都用同样的理由。
“小惟,你是爸爸最疼爱的女儿,但凡有一丁点可能,爸爸怎么忍心阻碍你,让你这么痛苦难过?你心里难过,爸爸比你更难过。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仅仅是因为妈妈认他做干儿子吗?我不信。”
“好,那爸爸就告诉你,希望能减轻你的痛苦。久安的妈妈早逝你知道吧?”
“嗯。”惟白擦了擦眼泪,认真听父亲讲。
“那你知道他母亲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
“是被他父亲,被他们沈家逼死的。”
“为什么?”
“豪门大家族里的斗争不亚于古代帝王家。久安的妈妈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代才女,被那么多人喜欢,最后选择嫁入沈家。可是谁知这豪门婚姻是噩梦的开始,她备受折磨,带着久安艰难度日,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被活活逼死,她妈妈死的时候才34岁,正是事业的巅峰时期。”
“怎么会,现在是法制社会,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一个人活活逼死呢?”
“孩子,太阳总有找不到的地方,法制再严明也有管不到的地方。她妈妈一代才女能被活活逼死,而你,心思如此单纯,我们家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你怎么活下去?”
“爸爸,久安哥哥不喜欢那个家,所以才自己独自创业,生活,他和那个家没有瓜葛,他们家人也管不着他。”
“傻孩子,那个家再不好也是他的家,他现在创业、自己生活是他家里锻炼他呢,那么大的家族企业就等着他继承呢。”
“如果我和久安哥哥在一起了,他会保护我的。”
“怎么保护,二十四小时守着你,不干其他事情了?所有的这一切还得有个重要前提,那就是久安的爱,他不爱你呀,孩子。”
“爸爸……”说到这儿,惟白再次哭了起来。
“你才18岁,还年轻,以后会遇到爱你的男孩子。这世上爱而不得的人太多了,不止你一个,所以,想开点儿,下周你就要去上学了,好好调整心情,迎接你的梦想。听说X影的帅哥很多呢,爸爸祝你遇到你真正的白马王子。”
“爸爸,不会了。”
“现在急着否定未免为时过早,现在天大的事情,过了这个阶段后便无足轻重。等你真正遇到对的人,你会感谢久安如今的拒绝。”
“但愿吧。”
“我的宝贝女儿,爱情总是带给人伤痛多一些,过去了就好了。爸爸和妈妈永远在你身后。”
“嗯,爸爸,我爱你。”
经过父亲的开导,惟白的心情算是缓和了一些,最起码,会好好吃饭。陈旭深知,一个人面对爱情所带来的痛苦,只能自我慢慢调节,旁人的安慰终是有限。只是,他还是不了解女儿的执着程度……
那天晚上下着中雨,陈惟白骗父母说要去女同学家住一晚,好好道个别,毕竟后天就要去别的城市上学了。父母自然没有阻拦,并嘱咐她带好雨伞。殊不知,陈惟白转弯去了沈久安家里。
陈惟白站在门口按着门铃,许久,沈久安才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门外的陈惟白。
“久安哥哥,是我,小惟,给我开开门。”
“小惟,时间很晚了,我女朋友还在,不太方便,我改天去你家看你。”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女朋友不在,让我进去,外面雨很大。”
“小惟,就算我女朋友不在我也会当成她在一样,让别的女生随便进门,她会生气,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可我不是你妹妹吗?你不是说过你有了女朋友依然会疼爱我吗?可你现在呢,这么大的雨,你不让我进去,这就是你嘴里的依然疼爱吗?”
“小惟,要是你没有对我产生不该有的心思,我当然会疼爱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沈久安说着冷漠的话,心却疼的仿佛要裂开。
“久安哥哥,我后天就要去上学了,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和你道别,求求你开门让我进去好吗?”
“小惟,你回去吧,有空我会去学校看你,今天我不会见你的。我给你叫车。”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想见你,久安哥哥,求求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要讨厌我,不见我。”
“车我给你叫好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先上楼休息了。”沈久安说完转身上楼,在卧室的窗口看着外面。她还在那儿站着。
手机响起,是陈惟白打来的,沈久安按下接听免提,里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久安哥哥,我会在雨里等你,直到你开门,你一晚上不开门,我就就等一晚上,我会一直等,一直等下去。”
沈久安深知她的倔强,此时,她真站在雨里,伞还在门口,就那样任凭雨淋着,这会儿雨很大,不到五分钟,陈惟白已经浑身湿透。
沈久安站在窗口一直看着,那雨淋在她的身上,却变成利刃刺进了他的心里,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生病的。
头顶的雨突然没了,陈惟白抬头看到沈久安皱起的眉头,还有恼怒的双眼,她全当看不到一般,将头扎进久安的怀里,紧紧拥抱着他。
“久安哥哥,你终于来了。”
“你这样逼迫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让我对你更加敬而远之。”
“不是的,我只是想见见你,你不见我,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见你。”
“先进去吧。”
陈惟白洗完澡下来,沈久安已经熬好了红枣姜汤。
“把这个喝了吧,不然会感冒。”
“嗯。”陈惟白从小讨厌生姜,却一口气把这碗红枣姜汤喝了个精光,她太怕沈久安赶自己走。
“你不是一向讨厌生姜的吗?”
“只要是你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喝下去,更别说一碗姜汤。”
“别胡说了。把头发吹下,我送你回家。”沈久安把碗收走,却被陈惟白从后面一把抱住,
“不要赶我走,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不行。”沈久安拒绝的干脆,不给她一丝商量的余地。
“求你了,久安哥哥,你就算不喜欢我,讨厌我,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开心的放下呢,而要这么折磨我,今晚就让我留下来。”陈惟白滑坐在地上,抱住沈久安的腿不撒手,泪水如瀑。
“小惟,我也求你了,不要逼我,不然,以后我们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沈久安将碗随手放在桌上,蹲下身,扶着惟白的双肩,严肃且认真。
“好,今晚让我留下来,明天过后我们便是熟悉的陌生人,我答应你。”陈惟白微仰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那眼泪就像无数根钢针,贯穿沈久安的心脏。他心疼,可是他不能心软,不然会把她也拽入那无尽的痛苦的深渊。
沈久安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大脑转动之际,陈惟白竞搂着他的脖子吻了起来。
“小惟,不要这个样子。”沈久安一把拉开她。
“反正已经有过第一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这次我很清醒。”
“我知道,所以我想要和最爱的你好好告个别,在你清醒的时候。”
“告别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要用这种方式。”
“那还有什么方式?只说一声再见吗?这不是告别,是更深远的牵挂。久安哥哥,我求你,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不要这么狠心,不要让我这么痛苦。”
“我做不到,小惟。”
“就一晚,久安哥哥,让我的单恋在有你的时候结束,不要让我一个人去承受,去结束,我真的太痛苦了,我救不了自己。”惟白抓着自己心脏处的衣服,歇斯底里。
沈久安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可以相信你吗,做熟悉的陌生人。”如果她是其他女生该多好,不论喜不喜欢,他都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冷静而决绝。不像现在爱而不能,被牵绊着,无法冷静决绝,优柔寡断。
“久安哥哥,我保证,过了今晚,我从此不再纠缠,以后,我们是熟悉的陌生人。”惟白的声音哭有些嘶哑。
“好,那我相信你一次,以后,我们兄妹的情分不会再有,也不再联系,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嗯。”惟白含着泪应着,她能怎么办?她只能这样,或许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死心。
沈久安单手扶着陈惟白的侧颈,吻上那张略有些干燥的的双唇,沉迷而温柔。老天爷,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让我一个人坠入那罪恶的深渊,只要她不再那么痛苦。
“久安哥哥……”陈惟白轻声唤着,泪水被沈久安吻掉。
她的眼泪是苦涩的,据说一般伤心,人流出的眼泪是咸的,万分痛苦时,人流出的眼泪便是苦涩的……
“对不起,小惟。”沈久安在心里默念着。
室外电闪雷鸣,床上风光旖旎,
陈惟白体力有些不支,头晕晕的,沈久安给她掖好被子,
“累了就睡吧。”
“不,我不能睡,睡着的话很快就到明天了。”陈惟白强撑着。
“我累了,那我先睡了。”沈久安侧身背对着惟白睡了。此时的他没有一丝睡意,只是闭着眼睛装睡。
陈惟白看着那宽阔的背,脸贴了上去,手从久安身下伸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久安哥哥,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会信守承诺,不再打扰你,将你埋藏于心底。”陈惟白轻声说着,泪水流淌在沈久安的背上。沈久安的睫毛颤动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等到陈惟白睡着,沈久安才轻轻起身下床,站在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点燃一根烟。以前他从来不吸烟,自从上次和小惟发生了关系,他开始吸烟,好像只有这样,罪恶感才能暂时减缓一些。
“久安哥哥。”
不知何时,陈惟白已经下床站在了他身旁。
“怎么醒了,是不是烟呛到你了?”沈久安转向陈惟白,手里的烟已经掐灭。
陈惟白摇头,
“我一直没睡,想和你说说话。”
“嗯。”然后拿了件外套给陈惟白披着,夏末的夜晚还是有些凉。
“久安哥哥,以后不要独自承受一切,你再强大坚韧也有累的时候,不要苛待自己,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陈家。”陈惟白握住肩上的手安慰。
“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母亲的事情我听爸爸说了。久安哥哥,我从小认识你,却从未见过你到达心底的笑,你的笑总是浅浅淡淡,我知道一直以来你没有真正开心快乐过,这样太苦了。放下过去,过好现在和以后才最好,不然你母亲知道了会责怪自己,无法安宁。”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怎么可以开心呢?他早已经忘记了通往开心的路。
“不,开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需要刻意努力。”
“恩。地上有些凉,趟床上聊吧。”陈惟白从小怕冷,经常冻感冒。
“嗯。”
两个人说了很多,很多陈惟白不知道的,沈久安在沈家的事情,他说的那般云淡风清,但是陈惟白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
天边渐渐吐白,陈惟白撑不住睡了过去。沈久安没有一丝困意,痴迷的望着陈惟白的睡颜,多么好的女孩子,确是他亲妹妹……
陈惟白起床后身边的久安已经不在,她急忙起身下楼,看到正在厨房忙碌的他。
沈久安做了她最爱吃的虾仁饺子,鳕鱼羹。他自己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平时饭量并不大的陈惟白把饭菜全部吃光,羹汤也是一滴不剩。
“吃不下就算了,别撑着了。”沈久安劝道。
“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不想剩下。”因为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这是两人在饭桌上唯一一句对话。
沈久安亲自开车送惟白,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从早上起床,两人唯一说过的便是饭桌上那一句。沈久安车开的不快,陈惟白看着前方,多希望就这么一直开下去,没有目的地……
“到家了,小惟,我就不进去了。”沈久安把车开到陈家两百米之外停下。
“好。”
陈惟白走了,没有回头,也没说再见。因为那是双方默认的,不用强调也会去遵守。
直到人影消失,沈久安才驱车离去。他的车刚走,陈惟白从拐角走了出来,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子,就像沈久安一样,不带一丝留恋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