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上午,张馆长带着俞珠雅走了这个殡仪馆的各个部门,细心地给她讲解各个部门的工作和职责。然而在珠雅的心里,张馆长的声音却如水过鸭背,没有一句是听进心里的。
珠雅跟随馆长来到一个房间,这时,张馆长推开一间门,刚开一点点缝隙,张馆长侧身,对珠雅做出一个“嘘”的手势。门被静静地推开,珠雅首先看到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男士的后背,他蹲跪着身子,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女人化妆用的粉饼、眉刷等拾物,细心地给躺在白色席子上的一位看起来安静地熟睡的年轻女士化妆。那位女士容貌很清秀,白白的肌肤、粉粉的腮、柔红的嘴唇,浓密的黑发整齐地梳理着,看起来很安详,一点也不像已经死去的女人。
珠雅细心地看到,那个给女人化妆的男人暗暗地掉泪,一颗一颗的泪珠儿,掉落在女人洁白的衣裙上。她心下思着,这个化妆师可真是动情啊!大概是他可怜这个美丽女人年少死亡。珠雅想着。不过,她忽然觉得那个男士的背影很是熟悉,但见不到正面,也一时半会想不起他是谁?而且,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的人在殡仪馆这里工作啊!
馆长轻轻地合上了门,又带珠雅去看其他的地方。边走时,馆长突然伤感地说到:“刚才你看到那位化妆师落泪吗?”
“看到啊!”珠雅说。
“唉!真是可怜啊!”馆长叹气,“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化妆师的前妻啊!”
“啊?!”珠雅惊讶得瞪大了瞳孔。
“那个年轻人瞒着他的妻子来到我们馆工作两年了。半年前,他的妻子为了能与丈夫相依相伴,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年轻人依然不敢把自己的工作告诉妻子。直到有一次,妻子工作的厂里有一位姐妹的亲人去世,妻子作为好友,陪伴她来到这个殡仪馆,见到自己的丈夫在给尸体化妆,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从事这个职业。妻子一气之下,提出了离婚。年轻人知道妻子对这个工作有很多的忌讳与顾忌,为了尊重妻子,他同意离婚。他们两口子离婚后,没有再联系过。直到昨天夜里,一位厂长把他的下属职工的尸体带来了这里,年轻人才发现那是他的前妻。厂长将他前妻写给他的一封信交给他,他才知道,前妻一直患有血癌,而且已经发现有将近一年。其实,他的妻子早就原谅了他,在死亡之前,希望能见见他,可是,却没能如愿。”馆长轻轻缓缓地述说着。
珠雅则深深地伤感,叹道:“好令人伤感的故事啊!这个故事,如果写成小说,一定能赚取很多人的眼泪!”
张馆长问:“俞小姐,你还写小说?”
“哦!不…不是……”珠雅含糊其辞,虽然自己明明也有写小说,却极力否认着,毕竟,自己写的小说的那个点击率太坑爹了,说起来多不好意思。
为了转移馆长的话题,她问到:“馆长,那年轻人和他的前妻有孩子吗?”
“没有!”馆长摇头。
“没有就好!”珠雅觉得欣慰,说到:“如果他们还有孩子,就更可怜!”
“是啊!幸亏他们还没有孩子,不然那孩子就受苦了,从小没有了妈妈。”馆长道。
珠雅跟着张馆长,又去看了几个房间,然后,珠雅借口今天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处理,就与馆长道了别。她离开前,因为内急,就往厕所方向走去。
厕所的方位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珠雅走进厕所,虽是大白天,厕所里却是阴黑黑的,有一股道不出的恐怖。珠雅蹲坐在卫生间里,想象力丰富的她,忽而想起那一夜在小阁楼里,自己如厕时的恐怖场景,更何况,这里是殡仪馆的洗手间,而此时洗手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其他的杂音。
珠雅越想越觉得恐怖,她匆匆解了手,还没提好裤子,就往外面跑去,边跑边收裤子的拉链。她冲出厕所时,却撞上了一个硬梆梆又柔软软的东西,仔细一看,自己的脚还踩着一个大脚。她猛然抬头,却惊愕地对上一双非常熟悉的瞳孔,那双脉脉柔情的黑眸,如黑色的水晶,晶莹透亮,闪着一丝隐隐的光。
“秦老师!”珠雅不由说出口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对面的男人对她微微点头示意,继而转身走进男厕。珠雅傻愣在那里,痴迷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她终于想起来,刚才在张馆长的带领下,走到一个房间,看到一位蹲跪着的男士的熟悉的背影,原来是眼前的这个人。
珠雅脸上挂着笑,不知为何,笑意由心而起,暖暖的,明媚的,如沐春风的感觉,如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晒着舒服的阳光。
珠雅依然傻站着,直到那个男子再一次走出厕所,男子在厕所门口还见到她,小小惊异一下,对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继续朝前走。珠雅转回头,一脸的花痴,目送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一处角落。
她缓缓地走出殡仪馆,此刻的心情是无法言语的。这种从心底间流淌出来的温情感,她好久没有体会到过。顿时,她的心情也挂满了彩虹,一洗初到殡仪馆时的抑郁与落寞。她没有想到,殡仪馆的厕所,会是再次与他邂逅的地方,虽然是厕所,也因为邂逅他而变得浪漫。那是她懵懵懂懂的迷恋与暗恋啊!这种甜丝丝的感觉,如果追溯起来,那就得很久很久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