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堰频频打量钱影儿,只觉这个女人除了好看,眉眼间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着与沧桑,气质也与他见惯的那些女孩子不同。
更坚韧,更刚毅,却又夹着一丝文弱的书卷气和江南人特有的温婉,听娄斯年说她是做编剧的,成绩好像还不错,这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吗?
他好像有点儿明白,好友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想他这些家里有点儿底气的公子哥,身边哪个不是莺莺燕燕环绕,种类繁多,类型各异,但美则美矣,保质期太短。
娄大少肯在最好的年华守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一定是特别的。
想起之前钱影儿说他不懂爱,还嘲笑他没谈过恋爱,满堰心情特别复杂。
“他那一刀扎进肺叶,又断了一根肋骨,加上大量输血,没有排斥反应已是万幸,伤口虽愈合缓慢,但没有发炎和其他并发症,就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满堰说。
钱影儿小心翼翼地将情绪藏好,仔仔细细地分析着他说的话,她记得满医生说过,娄斯年有很严重的厌食症,他能拖到现在还活着,在医学上来说是个奇迹。
满医生说娄斯年恢复得不错,那一定是他肯配合医生积极治疗,这是一个好消息。
满堰将她的小雀跃收进眼底,不爽道:“别高兴得太早,他随时能把自己给折腾死,你不看着他,你放心?”
钱影儿艰难地扯开嘴角,仰头迎视他:“不是还有满医生你吗?你会好好照顾他的,对不对?”
满堰心里堵得慌,他别开眼,嫌弃道:“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看着心烦。”
不过钱影儿说得没错,他确实不会让娄斯年死了的,这归根究底,还得多亏了她之前撂下的那句狠话。
“娄斯年,你的命是我的,你要是敢死了,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娄斯年是个内心极其反叛的人,在这之前,他对于生,其实挺随缘,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甚至一度拒绝治疗。
这个女人对他,真的很重要。
那是他的命啊!
满堰走后,钱影儿敛起笑容,幽幽地问:“小雨,我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訾小雨闭眼想了想,伸手缓缓抱住她。
“没有亲爱的,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放下芥蒂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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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堰回到病房,见娄斯年定定地站在窗前,久久地遥望着。
“还看什么啊?人都走了,回不来了。”
娄斯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冷风撩起他的头发,露出白得过分的皮肤,他神情安定,不食烟火的气息环绕着他,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
满堰突然慌了,来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瞭望远方,想起钱影儿对于爱情的领悟,烦躁地捊了捊头发。
“你说,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怎么就看上你了?”
娄斯年轻轻地瞥他一眼,没说话,整个人气场却冷下来。
满堰满不在乎地努努唇,细长的眼睛透着零零碎碎的笑意:“我单身,她也单身,说不准可以凑做对呢?”
娄斯年眯着眼,凉飕飕地说:“你最好不要打她主意。”
病房里无风自寒,满堰笑嘻嘻地倚坐在窗台上:“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都没你啥事儿了,你还巴巴地不撒手是几个意思?”
娄斯年脸唰地黑了,这人明摆着是往他痛处戳,哪儿痛戳哪儿。
满堰满是羡慕地火上浇油:“我可不像你那么命好,这么快就当爹了。”
娄斯年脸更黑了,病房里萦绕着一股叫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我爸妈催我也催得紧,这姑娘恰好长在我的审美上,蜂腰肥臀大长腿,身材也是一等一的……你说她是褚文轩的亲妹妹,那不就是师家正儿八经的正牌千金吗?门当户对的,家世这关,过了。
还有,她好像是编剧吧?那应该能养活自己,我也不用加班赚钱养活她。”满堰越说越开心,双腿搭在地上一晃一晃的,颇有几分小得意的稚气。
“滚蛋。”娄斯年动怒,“她不是你随便玩弄的对象。”
看好友吃瘪,满堰开心得笑眯了眼,他回想着钱影儿的模样,像发现美味食物般,伸出食指抹了抹嘴角,说:“我都不介意她是你用过的,你那么介意干什么?我满堰不要脸的吗?”
他想了想,往细里分析,“我们家族不像你们,我既不是独子也不是长子,什么责任啊压力啊,光耀门楣压根不需要我操心,我想娶什么女人,我自己说了就算。”
“而且,”他继续说,“这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师家血脉,对满家的家族事业有益无害,我若把她带回去,我母亲恐怕要烧高香,每天三拜叩谢祖先保佑。”
他的话句句戳在娄斯年的痛处上,在拨云见日之前,他和钱影儿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断送了。
或许,还是他亲自断送的。
“我不相信张雨星那孩子是我的。”他笃定地说。
满堰好似听了什么大笑话:“骗鬼吧,你没睡过人家,人家会抱着孩子来认爹?对我们的医学技术是不自信啊还是咋地?”
娄斯年脸上含着怒意:“我已经让Noah着手调查此事了,倘若是假的,我一定让她好看!”
“那要是真的呢?”
娄斯年没有回答他,只眼睛里寒光迸发。
满堰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这是他第一次从与世无争的娄斯年身上感受到“杀气”这玩意儿,这回大概……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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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好好的,钱影儿抛开一切全身心投入工作。
人生不是碌碌无为,她想在有生之年,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决定把自己和姐姐的故事写出来,尽自己的力量,让更多的人正视这些被世人小心藏好的,眼皮底下的阴暗。
这天她在工作室和訾小雨商量周年庆的事,便接到二叔的电话,说老太太住院了,念念叨叨都是她,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钱影儿心中一慌,抓起车钥匙便跑,訾小雨看她那样,不放心她开车,便跟了去。
伍老太太病房门前人满为患,二叔夫妇,三叔,郭师洁和她丈夫顾贞,师桑绮,还有久未露面的魏思晨和褚文轩,都在。
一家人全齐了。
这些都是和老太太有关系的人,但有一个人……她就有点看不懂了。
“满医生,你不是骨科医生吗?为什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