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冉是个全职太太,她对照顾丈夫孩子乐在其中,烹饪的手艺更是赶得上酒店大厨,她下厨的那天,她便会拖着钱影儿一起去逛逛菜市场,两个女人在菜场里东挑西拣,体验着寻常女人的快乐。
除此之外,钱影儿没事的时候便坐在后院的秋天上发发呆,一坐就是一整个午后。
心情不错时,她也会跟着伍妙妗养养鱼种种花溜溜鸟,提前步入老年人的生活。
花园里有个花圃,是师天磊临时为老太太搭建的,她这把年纪了,没什么老年人的嗜好,平时也就练练瑜伽和武术,从医院把孙女儿带回来后,更是郁郁寡欢,师天磊瞧着难受,吩咐人夜以继日的建了这个花园,如今全是老太太一个人在照料,钱影儿偶尔会跟着打打杂。
这天钱影儿正在花圃里拎着小铲子帮忙松土,伍妙妗突然说后院的昙花快死了,让她带个人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将它挪过来养着,好歹救它一命。
钱影儿纳闷儿呢,那株昙花养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昨天她去荡秋千的时候还没事,今天却突然要死了?既然要死了,还要挪它干什么?这不等于提前断了它的命吗?
心怀疑问,钱影儿带着一个佣人赶过去时,才明白伍妙妗说的“救它一命”是什么意思。
大彻大悟啊!
褚文轩揽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她染着一头亚麻茶的头发,眼睛很大,下巴尖尖,五官与时下那些网红相差无几,挺漂亮的,但没啥特色。
她记得之前褚文轩官宣女友的时候,是一名叫做Lina的混血女孩,身高比这个女孩子高很多,瞳色是少见的湖蓝色,是那种看一眼便叫人挪不开眼的女生。
当时记者问他们会不会结婚时,褚文轩说了一句“maybe.”
这才几天时间,他就换女友了?
“褚……哥,你们在干嘛?”
褚文轩听见这声“哥”,磨了磨后槽牙,转过身特别不客气地问:“我干什么不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身边的女人瞪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过来,神色几分好奇,又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钱影儿又不是个傻子,这女的段位和之前那个差多了,人家真情实感自然流露啊,这个真忒么假的可爱。
嘴上笑嘻嘻,心里mmbr /。
又是些女人间勾心斗角的把戏,腻透了。
钱影儿没来由的对这种场面有些烦躁,耐着性子说:“哥,我跟你身上流的是同一血脉,这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
褚文轩突然笑了,状似爽朗的笑声背后透着几分狰狞,他挑起钱影儿的下巴:“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不过是个半路冒出来的,管的倒挺宽。”
钱影儿受不了他这样子,啪地拍开他的手,褚文轩吃痛,眸子中最后一丝温度散去了,挥手道:“阿华,继续挖。”
阿华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少爷,这花可是老太太最喜欢的……”说着,他频频看向钱影儿求救。
褚文轩直接将身子横在两人中间,隔断阿华的视线,怒冲冲地将铁锹扔过去:“我说挖就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还能死得比她早?”
阿华不敢忤逆他,不服气地咬咬牙,拾起铁锹磨磨蹭蹭地干活。
一锹,锄开草地。
一锹,刨开花根。
……
一锹,斩断根须。
眼见着那昙花被一锹一锹剥夺生命,钱影儿冲动地拽住他:“褚文轩,是我对不起你吗?你非要这个样子折磨自己折磨我,折磨所有人吗?”
褚文轩一动不动,盯着倒下的昙花树陷入沉思,随后他将视线移向远方,南飞的大雁掠过天空,鱼鳞般绵软洁白的云朵却不为所动,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回过神,狠狠地瞪着阿华,声音比隆冬的霜雪还要寒凉。
“我让你停下了吗?继续挖,一丝根须都不要留下。”
“可是,少爷,这花的藤蔓缠在了秋千上……”阿华的话还没说完,褚文轩便打断了他,“那就连这秋千一齐拆了。”
!!!
阿华和钱影儿皆是一凛,震惊过后是压抑的难受。
阿华默默地拾起铁锹,深深地朝两人走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将铁锹高高举起,砰地一下,秋千架子应声而断。
阿华突然跪在地上,钱影儿上前扶他,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钱影儿突然不知所措。
阿华抽抽噎噎地说:“少爷他……一定很难过,这、这秋千,从小、陪他一起……长大,他、他怎么舍得?”
钱影儿宛若雷击,心脏掏空了般,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原地。
直到阿华一点点将秋千拆掉。
直到面前空无一物。
直到地面被重新填平……
直到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月上吴钩,她才抱着早已冷透的身体回了房间。
这个房间很漂亮,是郭师洁和郭安冉母女一手为她准备的,天蓝色的色调,很暖很暖,此刻再看,却有种压抑的忧伤,心情也愈加忧郁了。
太陌生了。
这屋子太陌生了。
没有一丁点儿她成长过的回忆。
没有让她觉得快乐的陪伴,更没有所谓的归属感。
像是一个凭空掉下的枷锁,牢牢地将她锁在里面。
伍妙妗打开门走进来,瞧见的便是这幅光景。
漆黑的房间里,年轻的女子赤脚坐在灰白的毛绒地毯上,她紧紧搂着曲起的膝盖,下巴微微扬起,迎着窗外的月光。
寒风撩起窗帘,莹白的月光透过框架镀在她身上,像一个牢笼,无形地将她囚住。
钱影儿是多么有灵性的一个人啊,往常她什么都不用做,往那儿一站,都能让人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只要呆在她身边,都会被她积极向上的精神所影响,朝着好的方向一同迈进。
生于黑暗,心向光明。
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可是伍妙妗此刻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力,她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偶娃娃,任人摆布。
伍妙妗轻轻地走过去,双膝跪地,将她一点点揽进怀里。
钱影儿先是一缩,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乖顺地窝在她胸前,这个人的气味和记忆中的母亲有点像,她眷恋地拱了拱对方的脖子,说:“奶奶,我想回家了。”
伍妙妗心里一酸,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钱影儿头顶。
“去吧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奶奶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只要你想回来,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