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清了清喉咙,发了一根烟给对面小伙儿,自个儿搬了个凳子准备促膝长谈,医院里不让抽烟,他就叼着,淡淡忧郁地仰头90度望天。
“我揍是懂,我家那口子也时常这样,女人心海底针,比这天边的云还要变幻莫测。”
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突如其来的诗情画意,娄斯年内心是崩溃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他瞎扯淡。
太不正常了。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说话。”
“兄弟你听哥一句劝,先把胳膊养好,那成语怎么说地?勾、勾践……卧、卧什么来着?”
“……卧薪尝胆。”
“对对对,揍这个理儿,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到时被媳妇打能多挨几下……哎,你别跑啊,我话还没说完。”
“兄弟,慢点儿兄弟,你手机响了,落我这呢,这号码哥老熟了,公安局的吧?”
两个大老爷们在医院走廊上上演你追我跑的游戏,娄斯年内心是崩溃的:这位老哥您可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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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斯年去到局里的时候,一夜不见的师地落正抡着熊熊铁拳对三混混进行回锅再教育。
几混混平时喝酒吸烟打架熬夜找女人收保护费,无恶不作,弄到点钱便四处挥霍,壮归壮,又虚又怂,对师地落的淫威很是恐惧。
“你们自己说还是我动手?”
三混混被绑在凳子上瑟瑟发抖,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锃亮的皮鞋摩擦地面,在他们眼中就是魔鬼的步伐。
“我说我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上有老下有……没了!真没了!”地中海吓得不轻,甩了甩额上糊着血的绷带,先前被小蹄子头上拍了一砖头,被捉回来的时候又断了两根肋骨,他经不起折腾了。
人生要不要这么绝望?!
是谁说的“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他好想打死他。
师地落手指往桌上敲了敲:“还不说,嗯?”
他的动作轻轻巧巧,三人皆吓得肝胆俱裂,地中海更是鼓着肚腩皮绝望地闭上眼,缓缓说道。
“半个多月前,我在网吧看见那小妞偷偷摸摸在厕所里数钱,我本来想约上老二那时就动手,谁知老二说这小妞在人才市场不要命地接活儿,只要挣钱的啥活儿都干,哥仨就琢磨着等她攒肥点,一锅端了。”
“你还偷看人闺女上厕所?猥琐。”师地落实在忍不住一拳抡过去,地中海连人带凳乒乒砰砰滚了一圈儿,趴在地上装死。
“大哥息怒,您息怒,”被唤作老二的平头壮汉忙撅着屁股往前拱了拱,“那厕所门本就是坏的,脚不拦着就开一条缝,老大也是被迫,不是存心的。”
“对对对,我发誓,我们就是想搞点钱,没想要她的命,昨儿也是真倒霉,遇上个这么能跑的,问她要钱要命?她居然说钱,哎,要不是老二,哥非得被她追到胃下垂,我现在腰子还疼呢。”
爆炸头歪着头,极其不愿回想当时的情况。地中海挣扎着抬起头讨好道:“看在咱三兄弟认罪态度诚恳的份上,您可得从轻发落,这小妞蓄意伤人,把老大差点拍死了。”
平头汉子拍掌叫好:“对对对,把她抓起来,我这小老弟被她踢得这会儿还肿着呢。”
师地落闻言看了三人一眼,那目光,凉飕飕的。
“要不是局里有规定不准打人,老子早揍得你们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