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路多喝了两杯上头,喷着酒气哈哈笑着:“不早了不早了,我有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我啊,特欣赏你们这些乘风破浪的年轻人,等结婚了一定通知我一声,我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
张雨星有点儿幽怨地小声说:“关键是这事儿我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彭天路说:“小娄啊,既然今天彭叔在这儿,就做了这个媒,什么时候结婚你发个话。”
娄斯年握住水瓶的手一紧,瓶子发出咔呲的声音,他眉头微微皱起,依旧没说话。
“算了吧算了吧,彭导您别逼他,他什么时候想结了都可以,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张雨星扯了扯娄斯年的袖口,“你别这样,我们什么也不说了,你多吃点儿,不是饿了么?”
她说着像掩饰尴尬地拼命往娄斯年干净的盘子里夹吃的,鼻子忍不住一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正竭力将眼泪和委屈逼回去。
她是张雨星啊,道发传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雨星,她怎么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呢?
娄斯年依然不为所动。
“……快吃吧。”钱影儿温声劝道,她真的看不下去了,娄斯年跟前的盘子里已经堆得山一样高,可是他一筷都不动,这样下去场面太不好看,本来就是出来开心的,这会儿闹这么一出,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娄斯年轻轻看她一眼,竟真的拾起筷子,夹了一块烤牛肉放进嘴里。
张雨星垂着头,瞪着桌面反光映着的钱影儿,眸中闪过幽怨和愤恨。
“哎……”钱影儿暗自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和张雨星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她没有张雨星执着。
不,应该说是偏执。
也许正如张雨星所说,她之所以能放下,是因为不够爱,也没有为爱牺牲的勇气。
她爱过,恨过,非他不可过。
可是最后呢?
他们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在这场爱情博弈里,她唯一没有放下的,就是她的尊严。
因为在她的爱情观中,她不应该卑微地乞求,而应该笔直地站在那个人身边,与他日月同辉。
沿途的风景太美,有星星有风雨,既然不能日月同辉,她宁愿孑然一身。
她觉得张雨星爱一个人已经爱到没有尊严没有自我了,只要这个人愿意待在她身边,她怎么样都可以。
但她不行。
这注定了她和娄斯年彼此错过的命运。
彭天路借着酒气,特别唠叨地训斥这些小辈:“小娄,今天彭叔真得说道说道你,你这样可真他妈不是个男人,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子吗?你这样耗费一个女人的青春,你就是个小偷,一个不负责任的偷心贼。
彭叔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诫你,珍惜眼前人,错过的,就不会再回来了。”
“错过的,就不会再回来了。”钱影儿以为娄斯年会生气,任谁被这么骂都要生气的,可是他没有,他喃喃地重复了这一句话,突然眸色一痛,猛地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影儿,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今儿气氛不太对。”訾小雨偷偷地和钱影儿说。
钱影儿思忖片刻,示意小雨稍安勿躁,开什么玩笑,就算要出去也是等一会儿再出去,这娄斯年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出去,保不齐被人误会。
这时伍妙妗面不改色地给彭天路倒了四两白干:“小彭,你在背台词呐?还偷心贼,我一个老人家都说不出这么害臊的话。”
然后她又给自己斟满一杯,抬起来冲彭天路的杯子上一碰:“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事儿?今天我老人家可要好好教你做人,来,我干了,你随意!”
老人家说完,抬起酒杯就干,透明的酒液咕噜咕噜顺着喉咙吞下去,她喝完,面不改色地抹了抹嘴巴:“该你了!”
这时众人看向伍妙妗的眼神哪像看一个老太太,那简直像在看一个怪物啊。
那可是白干儿啊!四两啊!
寻常人这么一杯下肚,不进医院也得醉半天,她居然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倒酒。
“伍老师,别这样……”彭天路这边却是为难啊,他本来酒量不太好,刚刚那小几杯已经差不多了,这要是干下这么一大杯,今儿晚上估计得上医院。
“什么这样那样,赶紧喝。”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中气足得很,直把彭天路唬得一愣一愣,连钱影儿都不知道伍奶奶今天晚上怎么这么霸道,简直……太帅了啊!
彭天路硬着头皮把酒下肚,胃中翻滚,捂着嘴跑去厕所吐得天昏地暗。
没一会儿他没精打采地回来了,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他看着桌上又被伍妙妗满上的白干儿,哭腔都出来了:“伍老师,您绕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伍妙妗哼了一声,咕噜咕噜又一杯白干儿下肚,脸不红气不喘地实施她教做人的方案。
“年轻人的事,就该交给年轻人自己去解决,你一个糟老头子瞎撮合什么?”
彭天路心里苦啊,想当初他也是导演界迷遍大江南北的美男子啊,如今一顿酒就被降级成“糟老头子”了,他能不苦吗?
“你今天即便凑成一桩姻缘,来日你还得再拆一座庙。”
什、什么?
彭天路脑袋有点儿晕忽忽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只下意识地回道:“是……是……您老说,说得对,我、我错了……”
“起来啊,你不是横吗?你不是爱欺负人吗?你个糟老头子太坏了!”伍妙妗说到后面简直恨铁不成钢了,拎着老彭的衣领子直接一个过肩摔。
一整店的人都惊呆了,眼睁睁地瞧着伍老太太大发神威,愣愣地不敢动,他们彭导啊,一大老爷们,被一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揍了!这谁能信?
“伍奶奶您没事吧?”钱影儿见伍妙妗揍完人往那儿站着不动,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赶紧上去扶住她,“没把您呃……打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