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很安静,身边的男人跟着她,只静静的陪着她,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钱影儿的小情绪说来就来,压根不顾人家刚才对她有救命之恩,指着通红通红的小鼻子。
“你说你缺不缺德?这外套多贵啊你说丢就丢,你丢也就算了,你还朝人鼻子上丢,你看我鼻子,我都痛死了,不美了!”
娄斯年凑过去,果然看见她鼻翼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应该是被拉链刮到的。
真是的,以前受伤被抢劫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娇气。
娄斯年叹口气:“那你说怎么办吧?”
钱影儿嘟嘴拉着长音:“那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娄斯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正想拒绝,小姑娘腰一叉眼一瞪:“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吃亏了,给我跪下,唱征服!”
娄斯年嘴角抽了几下,半响,忍不住问:“你对救命恩人就这态度?”
钱影儿傲娇地昂着小脑袋:“我还是你的私生饭呢!”
娄斯年:“……”
他只觉得自己的把柄被人按在地上反复地摩擦,他不就是犯了个错吗?这姑娘至于么?
眼看和一小酒鬼说不通了,娄斯年软声劝道:“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家?我不要回家,不去,死也不回去,我没有家,”钱影儿先是生气,伸着脑袋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人跟踪,才害怕地钻进娄斯年怀里,“你小声点,不能被他们发现,他要是把我抓回去,我就完了,我不回去,不要。”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娄斯年的身体僵了僵。
女孩子抱得很紧,像抓紧一根救命稻草,而娄斯年的心情,很复杂。
他想起他和这个女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
地铁初遇时,她被挤下地铁,着急地望着人满为患的地铁泫然欲泣;
遭遇抢匪时,她宁愿豁出命也要把背包抢回来;
从他家离开后高烧贫血差点命丧十字路口,醒来后又马不停蹄的去找背包,她问他知不知道这钱怎么来的?她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因为他从未为钱而发愁,在他的认知里,1万块和一千块的性质没多大差别,它们只是可以获取物资的一堆数字而已。
认真规划的话,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用钱做得到和用钱做不到的事情,而后者往往更为棘手。
所以他才会觉得,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他和钱影儿说的时候,只是在阐述一个他悟出的道理,没有丝毫轻贱的意思,他也想不通这个女孩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再次相见,她似乎过得比以前体面了,可她的眼泪是真的,她的难过也是真的,她的精神在崩溃,她的灵魂在瓦解。
他从未去想过她的处境,她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不要,我没有家。”
她在哭泣,她在无助,她孤立无依,而他被她摒弃在她的世界以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或许能体谅一二,但绝不会全部懂得,世界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说有的,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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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斯年拿钱影儿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回自己家。
钱影儿喝醉了特别不老实,一路上拉拉扯扯的,弄得娄斯年满头大汗,最让人害臊的是!他居然遇到了,他的热、心、邻、居!
这阿姨平时就很照顾他,看他一个人,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他送一份。
那阿姨难得看见他带女孩子回家,脸上挂着“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姨母笑,特反常的,全程都没帮过娄斯年一指头。
“年年,你这小女朋友刚交的吧?以前没见过。”
“年年,这小姑娘长得真不错,小脸大屁股,腰也好,一看就特别好生养,你这小子看女人的眼光还不错,比我儿子强多了。”
“往后你们结婚可得多要几个小孩,现在的独生女啊,自私,尤其是等到结了婚,像我们这种孤寡老人,特别寂寞。”
阿姨兴致勃勃地聊着,她也不走,也不帮忙,就跟着看着,特别好奇特别八卦。
娄斯年之前觉得倒腾钱影儿是折磨,现在觉得这阿姨孜孜不倦的言语荼毒更是折磨,他脸都要红爆了,浑身是汗,看阿姨优哉游哉地还想再说,忍不住打断她:“阿姨,您能搭把手吗?”
“这怎么行!”阿姨笑眯眯的,“我三岁大的外甥女都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还是你媳妇儿呢。”
“阿姨,她真不是……”娄斯年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沟通是人类的桥梁啊,可阿姨和他之间显然没有。
“不用解释,阿姨懂的。”
娄斯年苦逼得不行:“阿姨您又懂什么了?”
“你可别小看阿姨,阿姨什么都懂,一会儿你们要是遇到什么不懂的事儿,问阿姨准没错,阿姨完全可以充当你们的良师益友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娄斯年看着阿姨背着手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医院走廊那个糙老爷们。
他这会儿连话都不想说了,好不容易把钱影儿弄到了电梯,这小妞又耍赖了。
“不要!我脚疼,走不动路。”
阿姨暧昧的眼神又飘过来了,娄斯年强自镇定:“你要干嘛?”
钱影儿瘫坐在地上不依,小孩子似的指指不听使唤的腿。
“我不管,我要背背要抱抱要举高高!”钱影儿醉蒙蒙的,自己给自己折腾到地上去了,那小脸红通通的,眼睛半闭着,冲娄斯年哼哼,特别小孩子气。
阿姨忍不住插嘴:“这小姑娘,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吧?”
娄斯年涨红着脸忍无可忍:“阿姨你瞎凑什么热闹啊?”
阿姨挤挤眼:“哟,有小媳妇儿了,就嫌弃阿姨碍事儿了?”
娄斯年深吸口气,觉得阿姨变了,变得莫名其妙,无法沟通还不讲道理。
然后,在隔壁阿姨的热心“帮助”下,娄斯年终于把人抱回家里,他看着床上的女人,只觉得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娄斯年洗完澡,发现窝在沙发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她睡得似乎不太安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