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方刈抽完烟回宿舍时,四人恰巧准备回程,我们在公寓楼的大门碰见,两位女孩子很有礼貌地对我们的款待表达了感谢,并邀请我们下回到他们那边做客。
周喆熹比方刈矮上几公分,他在席间就觉得和方刈特别聊得来,此时两人勾肩搭背,俨然一副好兄弟模样,看得我心中感慨。
“方刈,下次一起去酒吧啊。”周喆熹估计是喝得有点上头,他靠着方刈的肩,拍着自己的胸口,“我请我请!”
方刈笑他,“半箱啤酒就这个样子,还去酒吧?”
“没,我们刚还开了一瓶红的呢,喝混了,一会你们上去也尝尝,我去法国玩儿的时候瞎买的。”周喆熹望了我一眼,对方刈说:“我带你去清吧,没有妹子的那种。”
“那我也要带女朋友一起。”方刈淡淡说着,语气里的惯常冷意被他控制得只剩了两三分,“我不放心她。”
“哎哟,行行行。”周喆熹夸张地叫着,勾住方刈另一侧肩膀的手掌拍了拍,“你就宠她吧,谁让嫂子长得漂亮呢,哎不是我说,我觉得嫂子长得有点像……像……哎,那个叫什么……”
“行了,妈的,你真丢人。”一向寡言少语的孙理忍无可忍,过来给了周喆熹两拳,转身就走,“再不走把你扔这了。”
“哎哎哎别别别,这就走这就走。”周喆熹连忙跟上,一把扣住孙理的肩膀,回头朝方刈挥手,“说好了啊!”
我们回到宿舍,李紫馨房门关着,厨房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梁思雨正坐在餐桌边吃着酸奶看电视剧。
见我们回来,她指了指桌上一瓶剩了小三分一的红酒,说是周喆熹留给我们的。
方刈没吃饱,要自己下个泡面,我拉了椅子坐下,趴在梁思雨背后跟她一起看电视剧。
“哎。”梁思雨叹气。
“怎么了?”我问。
“我觉得大公子已经知道女主是间谍了。”
“啊?有什么剧情显示出来了。”
“女主衣箱里的地图不见了。说起来这个沈逸风演技是真好,设定里他喜欢女主,即使现在在怀疑女主,他在两人的感情戏份里,看女主的眼神也有星星。”她又叹了口气,“真是孽缘。”
“编的故事而已,现实里哪这么多间谍啊公子啊的孽缘嘛。”我安慰她。
方刈轻声一笑,“就是。放到现实里,这样的间谍早死了。”
梁思雨哭笑不得,“败给你们了,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我嬉笑着蹭她的肩,梁思雨嫌弃:“哎哟痒死我了,蹭你男人去。”
“不嘛。”我说着蹭得更用力了,“我要蹭你。”
“哎哟,你是猫嘛?”她无语地摸了摸我的刘海,任由我趴着,继续看电视剧。
聚餐之后,日子离复活节越来越***日里的厨房变得很安静,各人不约而同准备了许多速食食品,有课程时在学校餐厅或商店解决,在家时则热点速食就当一顿,怎么节省时间怎么来——总之除了吃饭睡觉,剩下所有时间都扑在论文上。
我一个头两个大,论文大纲怎么写都觉得不得要领,方刈说什么“本科课程你都会,所以来读研究生”,当我得知古典学本科课程是要学习希腊语和拉丁语其中之一时,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会!
今日我上完了课,依常打包了食物回宿舍,准备一边吃一边把书看了。
每天阅读量很大,对我来说不可能全部看得完,我会选择在吃饭时迅速浏览,把觉得比较重要或者难懂的章节标出来,那些不太重要的章节就不看了。
打开窗户,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楼底下、远处的灌木和草坪,阳光,草坪的边界偶有向上生长的花,紫色、蓝色长长的一串又一串,也有低矮的粉白色花丛,太远了,我看不清它们都是些什么花,大概与我前往教室路上看到的那些相似吧——大花飞燕草和月季。
草坪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看书,然而我的眼睛不耐阳光,无法享受此等浪漫。
拉上小半窗帘,打开锡箔包封的外带午餐,芝士肉酱的香味铺面而来。
混账,忘了拿一次性叉子。
从厨房的餐具篮里拿回来一只餐叉,还没坐下就看见手机屏幕亮着,竟然有两个未接语音,还都是方刈打过来的。
我心里焦急,赶紧给他回拨过去。
“你在做什么?”他声音淡淡的,正如现在的季节,冬春交界的清冷基调里,有阳光微风的点点和煦。
电话那头一点背景音也没有,我猜想他大概是在某个房间,用叉子切下一块千层面送进嘴里,咀嚼着说:“在宿舍吃东西呢,刚去厨房拿叉子了。”
“嗯。你先吃,吃完别乱跑,我过来接你。”
“啊?”我半举着叉子愣住了,“接我?去哪?”
“回一趟庄园,有事。”他说话清清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似乎是,没有喜怒哀乐。
挂了电话,我继续吃千层面,心情和胃口却失去了点轻盈,有点后悔刚刚没有向他询问清楚,他所说的“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就算没胃口,我这种馋人也吃得快,吃完面半天不见他来,才看了几页书就犯起春困。吃饱了果然是要消化消化的吧!我这么想着,用钥匙锁上了宿舍门,拉起大半的窗帘,抱着书窝进被里。
春光溶溶正好眠……
……
…………
叩、叩、叩……
咔哒。
嗤嗒——嗒——咔哒……
啪。
……
嗯?
依稀中一声男人的轻笑,床沿某处下陷,身上一沉。
唔……
“我让你等我,你倒是厉害,知道在床上等我。”
……?
我被一阵一阵来自唇间的绵软触感弄醒,这熟悉的香气,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了。
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我闭着眼和他亲吻,一点都不害羞。睡得好热,他身上带着点点凉意,我迷迷糊糊间本能地想要贴近舒适的温度,对他的汲取越发肆无忌惮。
“嗯……”我发出一声轻吟,想对他说,好困呀,声带却好似倦得忘记了如何振动,嘴里来来去去,都是嘤嘤呜呜的凌乱细声。
方刈掀开我的被子,我来不及解析他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身体就被一种奇特的触感包裹了……
……
…………
许久才从浑噩与本能中醒转的我又惊又悔,望着天花板发愣两秒,整个人完完整整地清醒了。
方刈施施然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衣纽扣,“小怜醒了啊。”
我一卷被子,翻身坐到床边。
啊,晕……
“换衣服吧。”
“我的论文……”
“写不出就别写了,我捐建校费是让你写论文来了?”
“那……”
“快收拾。”
“好的……”
我找出来时用的那个波士顿包,塞进去一些零碎小物,换了身连衣裙,扣上一顶帽子,准备出发。
车子一路飞驰,按照以往的经历,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庄园。一路草木新绿,清香扑鼻,暖风吹面不寒,春天果然来了。
穿过茂盛的杉树林,鲜花与水池的尽头,那尊被喷泉打湿的阿狄丽娜塑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城堡石墙上的爬山虎的位置和高度竟然跟先前一模一样,想来是有意修剪成带点儿苍老神秘的风格,很符合方刈的审美倾向。
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只有穿着黑白二色长裙的艾妮,方刈越过她直接进了屋。
他一路往守藏室入口的方向而去,我忽而觉得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受。
“什么事情啊?”我得心里有个底。
“《素女经》。”方刈淡淡吐出三个字,“宋蓁来此度假,我要赶在叶言之前把《素女经》拿到手。”
“什么意思?”
“给她做催眠。一会儿还需要你帮我做记录。”
我听到“催眠”二字,心中大动,“催眠的意思是……”
“刺激和引导宋蓁精神里的底层意识,将她看过的《素女经》重新调出来。”
心里忐忑异常,我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