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李进宝愣愣地看着张微,就好像在看晦气的扫把星。
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李进宝语气发颤地问:“莫不是我听错了,真有一个妖国的少主潜伏在附近?”
被半个日本的妖怪盯上,谁都得发怵。
张微知道李进宝在担心什么,连忙解释:“师兄有一点说错了,犬夜叉是半妖,身体里有一半血脉属于人类,地位不高,妖怪们都看不起他。”
李进宝一听,绷紧的脚趾头也悄然松缓开,缓过一口气来:“就算不是少主之流,那也出身不凡,追随犬夜叉的妖怪呢?”
“其余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现在只有两个。”
张微最初以为犬夜叉只是个普通的半妖,身手虽好,却无地容身,标准的怀才不遇那类。
妖国习俗更贴近千年前由天皇统治的日本朝廷,崇尚武力的同时更重视血脉出身。
但如果要用现在的足利幕府制度生搬硬套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征夷大将军———妖国之主
三管四职这样只在将军之下的的幕府重臣———有希望成为妖国之主的大妖怪
朝廷官位处于从四位下、从五位的令制国守护大名———名义上听命于妖国之主,但实际上完全不受约束的大妖怪
朝廷官位处于正六位到从九位的城代大名———大妖怪最亲近的血脉后代
没有官位的地侍、奉公人———恐怖故事里最常见的妖怪
底层的平民———软弱可欺的小妖怪
按这种规则推算,犬夜叉最少也是城代大名这个级数,有成百上千的妖怪仆从供他驱使。
“现在只有两个吗?”李进宝眼睛一亮。
张微颌首,将封藏着犬夜叉气息的漆皮葫芦从袖里取出,目光转向隐隐流淌出血污的法坛:“的确,等安抚好这些鬼魂的怨念后,我就请千胜灵官走一趟。”
“若是老实,便放他离开,若是不肯罢休,呵,叫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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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泼水般落下,残破不堪的小村落里只有一家亮着灯火。
“左兵卫,村子里还有多少人?”跪坐在阴影处的老人说道。
“算上女人和孩子,一共有三十三人。”灯火下显得异常憔悴的中年人回答。
老人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抢回了多少粮食?”
中年人低下头,隐约间闻到一股说不出的臭味,看到带有霉斑和虫蛀印记的榻榻米:“谷米小麦二十石,半筐地瓜干和腌渍物,原本还有一些,但没来得及……都被火烧光了。”
雨声风声的掩盖下,是信浓地区独有的方言,老人梦中呓语般:“又到了这种地步啊,唉……”
中年人将某物递到油灯旁,那东西散发刺鼻的硫磺味,正常打刀那么长,外部包裹铁皮,样子像是被砍成两截的木棍。
“从贼窝撤离的时候,有个浪人突然从马棚冲出来,把铁炮连同阿七砍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中年人牙齿发颤,即使身体被胴甲严密保护,仍表现得十分恐惧。
“如果不是刀被阿七的骨头卡住拔不出来,我们都会死。”
老人哀叹一声,合十双手:“慈悲的阿弥陀佛,请保佑阿七托生净土。”
中年人拨弄着一串血迹暗淡的松木念珠,跟着祈祷了几句,然后恳求道:“老爹,粮食不够吃,大家都很害怕,年关到了,能不能像往年一样去山里祈福?”
“您是管理这片土地的地侍,只要您发话,村里人一定都会听的。”
老人沉思。
忽然微风穿透纸窗,吹斜灯火,照亮了屋内一隅,老人那双毒蛇一般的妖异竖瞳赫然显露。
不适应强光,老人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偏头看向窗外,目光不自觉地带着珍惜、怀念。
“已经在这停驻了一百多年啊……”老人心中默默地想着。
老人开口说道:“让暮木过来,我教他主持觐见山神的祭典。”
说完,老人合上了眼睛,气息迅速变得衰弱萎靡,然后像石头那样毫无生机。
藤下左兵卫将老人冰冷的身体搬到被窝里,点燃吊锅下的木柴,用木板抵住作为窗户的破口,等屋内温暖起来才离开。
老爹不是藤下左兵卫的亲生父亲或者养父。
而是半妖,老爹从祖爷爷那一代就与村子结下了缘分,村子里的人都受他很大的照顾,所以人人都叫他老爹。
在藤下左兵卫还是年轻人的时候,老爹总是弯腰驼背,却厉害的不像话。
有老爹守在村子里,那种拥有几十个浪人、几百个喽啰的大型山贼团都不敢过来劫掠。
可最近十年里,老爹每个冬天都会陷入漫长的睡眠,比寻常老人还要脆弱。
老爹说这和寻常人的生老病死一样正常,不必挂心,毕竟一半的血属于蟒蛇妖,想象成蛇类蜕皮即可,他有把握渡过这一难关。
回到自家的茅葺屋里,妻子缩在被窝问:“老爹怎么样了?”
藤下左兵卫脱下胴甲,看到妻子怀中睡眼朦胧的小女儿,表情变得柔和,捏了一下女儿瘦巴巴的脸颊,差点被女儿咬一口。
“还好,但老爹屋里的榻榻米要换,都发霉了。”
妻子把女儿牢牢抱在怀里,不让她去折腾藤下左兵卫,半是羡慕,半是感慨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老爹好像越来越年轻了。”
藤下左兵卫挤进被子,闭眼入睡:“睡吧,过几天要上山拜神。”
感觉到怀抱自己的手臂力量突然增大,几岁大的小女孩奶声奶气表达不满。
“疼,放!”
妻子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