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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就完全了悟吗

水月庵里的馒头 西林若水 3305 2024-11-13 22:38

  她就完全了悟吗

  且说惜春因为钟勤向她要钱,十分懊恼。回到房中又被入画唠叨一阵,心中更是好不耐烦,她索性又出来,也没有心思上房,便悄悄的从后门走去。忽然一个老婆子闪将出来,拦住她说:“姑娘,老身在此恭候多时了!” 

  惜春十分惊讶,急退了二步,问:“你是谁?”及至那人走到明处,并点起一只风灯来,惜春这才看清原来是后门上守夜的张妈。不由有些生气,厉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莫非要打劫我不成?” 

  张妈笑道:“姑娘您别误会,你的事我早已知道,你也不用害怕,我这个人最会替人保守秘密,二姑娘房里的司棋。。。。。” 

  惜春便变了脸色,说:“你想怎样?” 

  张妈笑说:“最近手上有点紧,姑娘有那花不完的阿堵物,借两个来使使,我保证将您的事烂在肚子里,只要你帮助一点,我就可每天为您们大开方便之……” 

  惜春勃然大怒,蓦地把张妈推个趄趔,急往外走。张妈虽闪了一下,人却没倒,她也把手中灯笼向惜春抛去,虽没打着,冷笑说:“你也别逞能,连你的师父是谁,我也知道。” 

  惜春早已跳上围墙,听了这话,又惊又惧,心里又起了杀念,可是那张妈却远远地跑开了,边跑还边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帮忙就算了,以后贾家的事你只要不管,我自然也不会说。” 

  惜春愤愤不平,然而也无可如何。本来自己也太大意了,没想到这大观园里鱼龙混杂,竟是什么人都有。她天性凉薄,本也不把贾家放在心上,便一跃一跳出了大观园。 

  这宁国府在街北,荣国府在街西,两处相隔不远,但从大观园后门绕道而行,就要多费些时。惜春许久没有登门,忽然看见宁国府的兽头大门,竟是那样的生疏,仿佛这个生她养她的家是隔了几千里的红尘,而自己倦游归来,近乡情怯。 

  她在门外徘徜良久,直到月向西斜,这才悄然上房,跟做贼似的,慢慢向上房摸去。贾珍没在尤氏房里,但也不在书房。 

  惜春便知道他是到佩凤或者文花房里去了,不禁有些生气。转而往贾蓉房里去看,又想这个侄儿比姑姑还大,半夜窥人隐私,未免不好意思,但是他们实在闹得大不像话了,把老爷一个人丢在观里不管——秦氏的房间是出奇的精致,每到夜晚都焚有一种明贵的香料。惜春虽然走在房上,竟也能嗅到那入骨消魂的香味。整个人不由有点飘飘然。 

  虽然没有点灯,屋里并非完全黑暗,那同昌公方的联珠帐,反映着青蒙蒙的月光,竟能有四五分光亮。 

  惜春刚刚蹲下,就听里面有人说:“你也不要再来了,蓉哥虽然不罗嗦我,他心里也是知道的。明儿改在天香楼罢。” 

  声音又软又绵,不是秦氏是谁?惜春吓了一跳,再听那人说:“他知道也不打紧,我老爸没管过我,我也不管他……” 

  听到这里,惜春霍然立起,也许是走得太急,脚下一片瓦块飞了出去,正好砸中底下一个过路的丫头,那丫头“妈呀”一声,叫唤起来,就听屋里秦氏惊道:“是谁?是瑞珠吗?” 

  惜春提着一口气,在房上飞跑。又羞又急,满身的汗。刚才的事太让她恐惧了,她万万没料到在秦氏屋里的人不是贾蓉而是自己的大哥贾珍!她一头跑到尤氏房里。将正在床上酣睡的尤氏推醒。尤氏忽然见到惜春,吃惊说:“深夜来此,有何急事?” 

  惜春便说:“贾蓉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子,你也该时常教导教导他。大哥每每干的那些事,太不像话,你也不管管。怪不得有人背地里议论多少不堪的闲话。” 

  尤氏心中原有病,怕说这些话,便说:“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惜春杏眼圆睁,说:“你说什么?” 

  尤氏说:“不痴不聋,不做阿家阿翁。” 

  惜春说:“不是我疯了,就是你疯了。” 

  丢下尤氏又重新跳上房顶,心想:“怪不得人家说: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但是,自己又如何呢?”忽然联想到钟勤,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她深悔自己年青孟浪,十天之前要是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不在深夜去探看装裱店,那么就不会遇上钟勤!如果遇见钟勤而不承认那幅画是自己画的,也不会和他结交,更不会约好一起练剑。如今是人言可畏,短短十天时间,相继被张妈、入画等人发现,长此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越走越远,也忘记了方向,但脚下已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大观园。惜春瞥见这里熟悉不过的一草一木,心里一酸,就想:“还回来做什么呢?不如就此远走高飞!”但转念一想,今天与张妈交手都不能取胜,心中又未免涌起恼恨来。她师从妙玉习武已有三年,可是妙玉竟不大肯教她,她藏在座下的秘笈更是从不示人。如果得到真传,自己何必假钟勤之手验证武功进度?以至落人口实?越想越恨,拧转纤腰,纵身向栊翠庵赶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清晨的栊翠庵别是一派庄严静穆。 

  惜春才一下地,自谓落地无声,却听屋内妙玉说:“这么早来做什么?想是那第四十三式”穿云度月“已经练熟了?” 

  另一个女子则笑道:“要是哪天连师父也听不出来,才算熟呢!” 

  惜春暗叹一声,推门而入,只见榻上有一小几,两旁各坐一人正在下围棋,却是师父妙玉和师姐邢岫烟。 

  邢岫烟站起来笑道:“四妹妹你过来,看这一步棋怎么走?” 

  惜春不理她,只盯着妙玉说:“把你的《盗得经》借我抄一本,我自己练去。” 

  妙玉冷笑道:“我尚有未曾了悟之处,何况是你?习武可不能贪多求快,你至少还得练上十年……” 

  “十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铲恶除奸……” 

  邢岫烟笑道:“妹妹今儿是怎么了?难道你真要做一个侠女不成?” 

  妙玉冷笑道:“必定是在外面遇上了什么难缠的对手,所以又急了。我总说你的性子不易习武,我也并不愿真收你为徒,就是岫烟,我也是只授文不授武,本来我也是一知半解——” 

  惜春不耐烦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你不肯真心教我也罢,我自会上少林去求正道。” 

  岫烟愕然道:“少林不会收女徒弟的。” 

  惜春说:“剃了头,就扮作和尚也不难。” 

  妙玉道:“男女混杂,成何体统!” 

  惜春道:“似你这般,尼姑都爱佛,佛都是男人! 

  妙玉正捏着白子未下,忽然甩手打来,惜春偏头一让,那棋子便深入门框,惜春跑去将架上一柄拂尘攫在手中,妙玉再用棋子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打来,尽数被惜春搅落。 

  妙玉悖然变色,忽从棋盘下抽出一柄比纸还薄的细剑,惜春早已推窗跳了出去,岫烟喊道:“别打,有话好好说。” 

  二人是真的动了气。妙玉也不再容让,跳到屋外,一手使剑,一手捏着剑诀,使起她平生绝学来。惜春苦练三年,还从未见妙玉这般连贯地演练武艺,是以丝毫不敢大意。她脚踏八卦,力贯拂尘,与妙玉交起手来。那拂尘极软,剑极利,以柔克刚本是制胜的法门,但两人功力悬殊,兵器相左,一二十招后,堪堪平手。惜春见妙玉并不能胜她,不由得又喜又傲,将那拂尘抖得更急,同时进步,反守为攻,却见妙玉淡然一笑,将剑往空中一抛,乘势抢入惜春怀里,右手捉住惜春左腕一带,左手却又向她肋下一推,拂尘脱手,惜春人也被弹出老远。急急退去,收刹不住,就撞在墙上,嘴角浸出一丝鲜血。惜春瞅见妙玉那宝剑就落在脚旁,慌忙拾起,妙玉虽夺得拂尘,却不料剑却落入她手中去了。 

  惜春喘息着道:“你,好,总有一天,我们再来比过。”扶着心口,翻墙去了。岫烟要去搀扶,妙玉皱眉道:“随她去罢,只怨我不该让她习武。她是千金小姐,怎么能真正参透佛门武学的精要呢?” 

  忽见婆子慌慌张张地跑来,对岫烟说:“不好了,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忽然中邪了,倒在床上人事不知!大家都在那里哭呢。” 

  妙玉忙道:“会不会很严重?岫烟你快去看看罢!”岫烟答应了,就走,然而心中不免想道:“难道她就完全了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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