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昏暗的山洞中，惊响男女混声五重唱，阿阮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下乐无异更是嗔目结舌：“那不是……那不是传说中的瑞兽吗？北洛是……辟邪？！”

　　“辟邪……好熟悉……”阿阮喃喃，但很快她就捂住太阳穴，“头好疼！不行……根本想不起来……”闻人羽扶住阿阮，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给她按揉头部舒缓痛楚。

　　禺期道：“辟邪族是妖族中最强大的种族之一，王辟邪的血脉之力几乎能够吞噬一切与其不相容的力量，甚至于影响生死与轮回。数千年前，辟邪举族迁居魔域，在魔域建天鹿城，并世代镇守魔域与常世的入口。”

　　“你是王辟邪吧？这样强大的血脉之力，吾亦是生平仅见，哪怕是那时天鹿城的王都不及你——亦或者，你就是现任的辟邪王？”

　　【他怎么知道北洛是辟邪王？】意念中，岑缨很是吃惊。

　　【他既为剑灵，应当是通过太岁直接感受到了北洛的血脉之力。】姬轩辕在意念中回道。

　　【梦……也能这样厉害？】

　　姬轩辕只是无声地对她笑了笑。

　　岑缨扭头，看着场内性格各异的五个“人”和一个“剑灵”，传入的意念有些低落：【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希望，他们不是梦。】

　　见确实瞒不住，北洛痛快地点头承认。

　　“辟邪族的王？！”乐无异倒吸一口凉气，“喵了个咪的！！妖族的皇帝？！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皇族有关的人，啊不，妖！！”闻言，夏夷则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北洛一摊手，无所谓道：“王又怎么了？一样的两只眼睛一张嘴，最多魔族来袭时负责杀最厉害的那只魔而已。”

　　而谢衣前迈两步，右手再度抚于胸前向北洛郑重行礼：“见过辟邪王。先前不知辟邪王身份，言行之中有失礼数，还请辟邪王见谅。”他身后，乐无异、闻人羽、夏夷则和阿阮都各自行礼。

　　北洛抱拳还礼道：“这是在人界，谢大师你们也不是我的臣民，不用讲这种虚礼。各位继续唤我北洛即可。”

　　乐无异四人不同程度地露出笑容，谢衣却摇了摇头。

　　禺期下落至地面，对北洛道：“辟邪王，不知你可否将你背后的太岁借吾一观？”他见北洛有些犹豫，便道：“吾乃凶剑晗光之剑灵，饮血数千载，不惧太岁。”

　　北洛拔出太岁，交给禺期。禺期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细致打量太岁的每一寸，他双眼中交织着爱惜、了然、欣慰、悲伤等数种情绪，终于万般感慨化作一声长叹：“世间风云变幻三千载，太岁锋刃如故，可惜铸造它的婆烨和它的剑主缙云早已归还尘中。”

　　“禺期，你认得这把剑？”乐无异问道。

　　禺期点头：“这是黄帝手下的大将、战神缙云的佩剑。看手法，它又被婆烨重铸过，融入了辟邪的力量，一开始，吾并未确认，然而这位辟邪王所用剑术，与缙云有诸多相似之处，让吾忆起许多旧事。”

　　“昔年晗光某任剑主曾与太岁剑主缙云并肩作战，那时的缙云尚未有‘战神’之名；后来缙云于破獍之战中失去踪影，晗光剑主战死，晗光便随其陪葬墓中，再见天日，已是数百年后了。”

　　“黄帝？居然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乐无异忽觉迷惑，“哎不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晗光这把剑到底有多古老？”

　　“乐兄。”夏夷则冲差点带歪重点的乐无异不赞同地摇头。

　　闻人羽扶额苦笑一声：“我感觉我这一生所有的惊吓要在今天用尽。”

　　北洛略一沉吟，眼神立变：“三苗部落的欢头？”

　　禺期有些吃惊：“你是从何得知……”但他低头看向太岁，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是太岁告诉你的么……吾能感觉到它的灵性，那对杀戮的向往和千锋辟易的意念。它斩杀了太多魔物，寻常人已无法驾驭，交给辟邪却是最好的选择。”

　　他将太岁双手递还于北洛，目光追着太岁归还鞘中，自己也阖上双眼，再次消隐。

　　【这是欢头的剑？他的剑居然有剑灵？】北洛在意念中问道。他得到的缙云的记忆有限，有些小事例如欢头的剑的样子早已记不清。

　　姬轩辕回道：【我只听说欢头的剑是他从另一个部落缴获的，那之后不到两年你落入魔域，再一年欢头战死。这把叫晗光的剑似乎能吸取剑主精血，如今看来，欢头的死可能有第二层原因。】

　　【反正那家伙又没杀过魔，四千年过去早不知道转生多少次了，连这柄剑也只是这个人形梦域的从属。还是先回休循要紧。】

　　意念中传来姬轩辕的笑声：【我怎么觉得，在这个梦域里追忆旧事，刚才只是开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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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方才乱哄哄的三段小插曲，众人终是又开始了在梦域中的跋涉。这一处梦域虽然没先前的捐毒梦域那般广阔，规模倒也有地宫八分之一大，看模样像是一间木制的四方形建筑，天顶是数个同心圆向高处收缩，四角上也见到手指肚形状的天光透入，像是那上面还有四根圆柱，上带拱形窗。而云无月一开始便指出来，依附点在最高的地方。

　　乐无异手里握着水精大力摇手，向分散开四处探查的诸人大声道：“楼梯在这里！哇，好多佛像！你们看，这个佛像居然是蓝色的，这四面墙所有佛都长得不一样！”

　　“不对啊，这两个戴帽子的‘佛’就长得一模一样啊！”阿阮指着壁画反驳乐无异道。

　　闻人羽看了一眼，纠正她：“阮妹妹，这不是佛，这应当是佛身边的护法金刚。”

　　夏夷则没有看周围墙壁，他一直在仰着头观察这四方建筑的天顶：“……曼荼罗？”他有些不太确定地皱起眉。

　　岑缨立即接话：“‘曼荼罗’？是说金刚宝座塔？”她发现夏夷则在看她，才意识到这个时间段可能还没有“金刚宝座塔”这个称呼。

　　不过夏夷则并未深究，他只是点头赞同了岑缨的说法：“‘金刚宝座塔’……五部佛主立于金刚宝座之上，这说法倒也贴切。方才在下已看过壁画，阿閦佛、宝生佛、阿弥陀佛、不空成就佛按东、南、西、北四方排列，然而却缺了当中的毗卢遮那，甚是不合常理。”

　　乐无异蹲在地上，一边用力拍打木制的阶梯测试结实程度，一边道：“夷则，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明明是太华山的修道弟子，为什么对佛经那么有研究？”

　　夏夷则笑着反问道：“乐兄既号偃师，为何这一身厨艺同宫中御厨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这能一样吗？”乐无异站起身，豪气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身为偃师，要是连下厨这种小事都不精通，怎么——”

　　夏夷则抱着胳膊带着笑等他下文，他身后，谢衣在同姬轩辕聊偃术，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瞟了一眼。

　　“啊，那什么……北洛！天气不错啊！”

　　乐无异一抬胳膊搭在了北洛的后颈之上，把他压得一歪，这一晃神，北洛就被勾着肩膀硬是拖上了木梯，直爬了两层楼高。木梯年久失修，又担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吱呀吱呀”地直响。

　　北洛盯着乐无异，满眼写着“你脑子有病吧”，见状乐无异低声解释道：“你这是不知道……要是勾起来会送命的！”

　　“送命？！什么玩意儿？”

　　“不能说不能说！”

　　云无月突然快速向上移动，直到顺着木梯钻入这曼荼罗的宝座天顶平台之上，她现身下蹲，似是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

　　北洛神色一肃，立即裂空至她身旁。云无月侧身，摊开手掌，掌心内躺着一块银色的晶石。

　　“寄灵族？他们也来到了这里？”北洛皱眉。

　　云无月以自身妖力包裹住碎晶，探测一番后，道：“死得时间不长也不短。他是在灵力风暴爆发后躲入了这个梦域，被麖攻击了。”

　　这时乐无异已经爬上了天顶：“怎么了？你们发现了什么——宝石？”有他做开头，其余几人先后爬上平台。岑缨和姬轩辕亦是一眼就认出了云无月掌中碎晶，神情都变得有些低落。

　　“这个石头亮晶晶的，很好看啊！”阿阮弯腰凑近了碎晶仔细打量。

　　岑缨轻声解释道：“这不是宝石，是寄灵族的遗骸。”

　　“寄灵族……莫非是古法‘灭身寄灵’？想不到现如今仍有人通晓这种法门！”谢衣惊道。他见乐无异等人仍是一头雾水，便作出解释：“‘灭身寄灵’是一门早已失传的秘术，施用此术者，将彻底抛却肉体，专注锤炼精神，终生都只得在他人的梦境中迁徙游荡。这些人正是岑姑娘口中的‘寄灵族’。”

　　“啊？也就是说我们做梦的时候，这些叫‘寄灵族’的家伙能跑到我们的梦里？”乐无异面露惊恐之色。

　　姬轩辕安抚乐无异道：“不用担心，常人梦境混乱而破碎，寄灵族最多是穿行，不会多作停留。只有稳定到已经形成了‘域’，例如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梦域，他们才有可能在其中驻扎。”他对北洛道：“带回去给风里霜吧。”

　　北洛点头，转身便要拿起碎晶。但当北洛的手刚触及碎晶之时，碎晶发出白色光芒，自动浮起。似乎是有半魂莲的力量相助，这一次碎晶沾染的梦的画面不再是昙花一现，而是栩栩如生到几乎要扑出来变为现实——一个穿麻布披风、身上垂满牛羊角的胡人老婆子绕着火堆和一个窄口宽腹的半人高的陶罐疯子一般又唱又跳，一群衣着粗糙简陋的壮年男性胡人抬着一个昏迷的、面容姣好的年轻中州女人到老婆子面前，将她衣服扒光，老婆子割破手掌，把鲜血抹遍女人全身，又从一边拎起一个罐子，捞出动物油脂又覆在鲜血上涂了一遍。做完这些，她喊了一句胡语，于是那些男性胡人将女人的脚塞入陶罐里，然后，协力将那女人的身体使劲往陶罐中塞去。女人醒了，奋力反抗那些人却不敌，哭叫着被整个塞入陶罐中，只余下了头部还在外。接着，那些男人又协力抬起陶罐，将陶罐抬上了火堆，原本女人恐惧的哭叫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