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山巅顶,正阳高照,树荫默默,兮兮山风拂来犹如带着一丝丝的愁绪……
当燕溪揭下斗笠的那一刻,风无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深深凝视着她右脸上的青胎,思绪万千。
并非他觉得燕溪容貌如何,只是对这青胎引起了一丝兴趣罢了,当即问道:“你右脸上的青胎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跪在地上的燕溪听到这话,脸色微变,注视着风无尘的眼眸,心底对他十分好奇,好奇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脸上的青胎并非生下便有。
在别人看来,但凡目睹过自己右脸上的青胎,无一不认为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除了师父堂前燕知道这个秘密,风无尘是第一个猜测出这青胎并非先天就有。
不过,现在紧要关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救师父的命才是重中之重,燕溪再次叩首,正色道:“求风先生出手救救我师父,他老人家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风无尘闻言,思绪一闪,回想起了这女子的师父,正是那二人中的一位老者,只因其不知死活,欲要阻止东方景夜,可惜被老树头随意一击便打得半死。他淡然道:“你师父的生死,与我有何干系?快下山去,这次就饶过你冒昧上山,若还有下次,你就把命留下来吧。”
燕溪听到风无尘语气如此决然,心头一慌,急道:“如若风先生是需要何种条件才肯救我师父,燕溪愿悉听尊便,不论任何条件,只要您能出手救我师父,哪怕是以命抵命,用我的命来换回师父的命,我也毫无怯意!”
为了救师父燕棠麒,燕溪是豁出去了,哪怕风无尘提出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决不吝惜。
风无尘听闻此言,眼眸凝视着燕溪的瞳眸,神色凌人,后者被他看得全身有些不自然,眼眸开始缓缓漂浮闪躲,仿佛被风无尘再看下去,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彻底陷露。
这时,风无尘目光看笨蛋一般的眼神注视着燕溪,徐徐道:“莫名其妙,你怎么就天真地认为我能救你师父?你就不怕我有二心,出手救治的同时并不尽力,间接而害他送命?你师父将死之人,如若我从中作梗,想必你们也不会认为我害了他,你们只会认为他的命数殆尽,回天乏术。”
他轻轻摇头,“你还是太嫩了。”
燕溪听闻他咄咄逼人的语气,颔首低眉,默不作声,低垂的双手紧紧攥握腿间衣物,眼眶微红,咬牙沉声道:“我没有办法……”
贺芷曦注视着前方跪地的燕溪,大眼中流转着怜悯,小手轻轻扯了扯风无尘的衣角,道:“叔叔,那位姐姐好可怜。”
风无尘仿若未闻,此刻时间仿若停留,风止雾静,他低颔看了一眼躲藏在自己身后的贺芷曦,伸出右手这挡住她的眼睛,轻声道:“纸鹤,不要看。”
贺芷曦疑惑,好奇道:“叔叔,什么不要看?”
风无尘笑了笑,目光停留在了燕溪身上,肃穆道:“让我出手救你师父可以,就看你可有毅力上卧龙山。”
“……”燕溪闻言,她犹如看到了一丝希望,正要说话,却被风无尘打断了,“卧龙山山路蜿蜒曲折,十里不止,我要你跪着上山,一步一叩首,等你上来之后再求我。当然,你也可以放弃,如若你坚持,那你最好快些,你要是快些上山,你师父也就能早些好起来。”
话毕,不等她回应,风无尘左手轻轻挥拂,骤然间一阵清风徐来,犹如无形的锁链缠绕在燕溪身上,带着她乘风跃去,不见了踪影。
他移开遮住贺芷曦目光的右手,俯首一笑,“纸鹤,我们走吧。”
话毕,风无尘便朝竹林前的一处凉亭走去,贺芷曦快步紧跟,回眸看了一眼燕溪跪地的地方,好奇道:“叔叔,那位姐姐怎么不见了?”
风无尘笑了笑,轻声道:“被风刮跑了。”
“哦?”贺芷曦闻言,小脑袋一偏,疑惑道:“那得多大的风才能刮跑一个大人呐……”
卧龙山山路路头,燕溪呆滞地环顾四方景物,内心不得平静,师伯说得对,风无尘强大莫测,相信有他出手救师父,定然能救活……
她目光看向那云雾遮蔽的巅峰,眼眸充斥着坚韧,双腿决然跪在了坚固冰冷的路面,重重叩首,抬起来时,额间留下了一道微红印痕和细微尘粒,内心不假思索,燕溪跪步前行,每步一叩首……
与此同时,苏家大宅的一间房内,面积偌大,布置仿古,床斜面置一座雅竹襄纹梳妆台,绫罗朦纱帐幔铺盖在床的四边,甚是华美无朋,逸仙悠然。偌大的墙壁挂着些许刺绣丝帛,其中一幅所绣白色夜来香……
孤芳自赏夜来香,幽暗芬芳自高昂,苏芸不愧为饱受文元韵气的熏陶,才有如此雅兴细腻装潢自己的闺房。
但此刻,她本人静静地平躺在独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被,杏目微合,眼角还挂着一滴微红泪珠,精致的面容上留下着干涸的泪痕,想来她的泪早已哭干。
亲手弑亲,泪中带血,对苏芸不论精神亦是心灵都深受创伤,那种痛苦,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
君文雨伫立在床头,满目心疼地注视着苏芸熟睡的脸颊,内心幽幽叹息,转身朝门外走去,轻轻关门,看着等待在门外的苏沉云,道:“芸儿睡了。”
苏沉云轻点颔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儿,忧然道:“老婆子,昨夜死了如此多的人物,想必要不了几天,京都四大家族便会探听到消息,恐怕会来咱苏家兴师问罪,逼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君文雨听闻此言,思索万千,轻声道:“老头子你过于担心了,杀人夺命的是卧龙山那位,与我们苏家又无太大关系。”
苏沉云闻言,叹道:“话虽如此,可整件事归根究底是由苏家引起的,那风无尘的实力摆在那里,保不定四大家族的人处于他的淫威之下,不敢深究风无尘,转而将怒火发泄在苏家身上,皆时……罢了,如今的局面苏家担不起,现在也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君文雨狭眼一眯,悠然道:“苏家担不起,卧龙山那人自然担得起。”
苏沉云眉宇紧拧,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将所有事情推卸给风无尘?你疯了吗?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要是让人得知是苏家在背后煽风点火,不说风无尘了,便是神门都不会放过我们,你这是在将整个苏家往火坑里推啊!”
君文雨注视着老伴儿,反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为今之计,只能如此,有些事做就做,不做也得做。待会我便通知京都洛家,就说洛家主枉死在了风无尘的手上,请洛家子弟到金陵来善理后事。至于其他三大家族,相信洛家明白始末,会通知到他们的。”
说罢,君文雨督了一眼面色愁苦的老伴儿,拂袖而去,苏沉云凝视着她的背影,思绪万千,摇摇头无奈叹息……
于此同时,金陵市中心医院,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人们。
人们常言道医院是一个晦气的地方,布满死亡气息的地方,绝望、悲伤、害怕、但它也是挽救生命、迎来新生命的地方。
在二楼的一间重症监护室内,洁白的墙壁,浅色的窗帘,木质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淡雅的花朵,斜光从窗户中透过,如隐若现……
一个青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病白,呼吸均匀,身上连接着医疗器械的测线,一旁的仪器在“滴滴”作响,单调的声线,苍白的感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风无尘废掉丹田的秋叶。
微弱的风由窗外习来,秋叶的手指触动了几下,睫毛轻微颤动,他缓缓睁开双眼,醒白刺目的光线使他眯了眯眼……
良久,秋叶眸间环顾着周围,眼中充斥着茫然,他感受着这幅羸弱不堪的身体,脑海中破镜叠档般莫名的记忆清晰浮现……
半刻过后,秋叶思绪捊清,沙哑的语气苍白无力,喃喃道:“本帝夺舍了这凡人的身体?此人名秋叶,本帝唤叶秋,倒也是一种缘分,武道、师父、华夏……”
此秋叶非彼秋叶,他体内的灵魂,早已被另一道灵魂鸠占鹊巢!
叶秋本是神堣大陆的一位魔修大能,修为高深,只可惜因窥探了一丝诸天秘撰,被天道降下的天劫所抹杀,后而打破体内保命的丰碑,魔魂逃出了天道的封锁,才有了夺舍这一幕。
叶秋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自嘲一笑,“本帝遁入魔道逆天而行万年,自以为能脱离天地,冲破天道的枷锁,主宰自己的命运,殊不知,仅仅是探寻了一丝神堣大陆的秘撰便惹来这杀身之祸,可悲可笑啊……”
“到头来,修行究竟是为何?”
叶秋侧眸看向那一束花,伸出右手触摸花瓣,骤然间,那淡雅的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凋零,腐朽的味道弥漫开来,而那一丝丝草木的生机正随着他的手臂流入体内,修复着伤势。
噬灵,魔道夺一切可夺的生机!
终究还是修为高深的魔道大能,矫正了心态,至于前身的执念,他完全忽视,伸手拨开了身上的器线,起身离开了病房……
卧龙山那川长的山路上,夕阳下的燕溪如机械一般跪步叩首,额间早已磕破,红淤处流下的温热鲜血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下巴处,滴落在了炙热的路面上。
双膝腿布已是磨破,在那路面上留下了一寸寸血迹,她如不知疼痛,毅然地朝卧龙巅顶走去……
巅顶别墅内的厨房中,韩采依挂着围裙正择着青菜,收拾着今夜炊米烹食的材料,忽闻耳畔边一处轻微的步声传来,回眸看去,只见闺蜜沐含香走了进来。
身上那一袭旗袍仿若夹带着与生俱来的软和腻,素白丝绸上点缀着淡青色的雏菊花,那种恬淡的华丽气质体现相得益彰。
韩采依暗暗赞叹,那发髻高挽,透露着端庄神韵,丰腴曲线绰约着灵韵风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端然与雅致,一颦一笑间,自有一份似水的娇羞……
沐含香迎着闺蜜的目光从容走来,伸手取了一条围裙挂在身上,将背后绳索打成蝴蝶结,杏眼看到韩采依择菜择得将如此新鲜的菜叶都扔了,打趣道:“亲爱的,还是我来吧,你一位富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亲自下厨的次数都不过十指之数,要你做饭估计都吃不得。”
韩采依闻言,顿时心有不悦,道:“怎么,你还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咯?”
沐含香郑重点头,“是的。”
“找打呀你。”韩采依挥了挥拳头,而后回味着风无尘的手艺,道:“含香,风无尘的厨艺这么好,都是跟谁学的啊?”
沐含香笑了笑,傲然道:“跟我学的。”
韩采依还当真地点了点头。
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风无尘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笑颜兮兮的贺芷曦,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饭香菜香,这令早已肚饿的纸鹤顿时眸中一亮,“吃饭了吗?”
餐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家常菜,贺芷曦连忙凑过去闻了闻,露出了一抹陶醉,当即跑到厨房洗手……
四人入座,细嚼慢咽,倒是纸鹤吃得津津有味。
此刻,贺芷曦端着碗用筷子扒干净最后一粒米,后将空碗递给了母亲,“妈妈我还要再来一碗。”
韩采依见状,欣慰一笑,女儿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能如此好吃当母亲的当然开心,伸手接过空碗为贺芷曦盛饭。
接过米饭,贺芷曦看着母亲征求道:“妈妈,明天我让叔叔带我去游乐场玩,不带你跟阿姨,可以吗?”
沐含香听闻此言,督了一眼正在吃饭一副若无其事的风无尘。
韩采依闻言,瞟了一眼风无尘,对着女儿问道:“为什么不带我跟你阿姨呀?游乐场人流密集,鱼龙混杂,不仅什么人都有,还有那么多危险的东西。他一个男人怎么比得了妈妈心思细腻,到时候他自顾自己玩的开心,忽略了你,这你让妈妈怎么放心?”
看到母亲柳眉微蹙,眼中满是关怀担心,贺芷曦督了一眼风无尘,细声道:“就是不想带你们去嘛,再说了,有叔叔在我能有什么危险。”
韩采依听到这话,察觉到了女儿的小心思,心绪万千,倍感无奈,眼角余光看了风无尘一眼,暗自惶恐,这才多久,就把自己女儿的心给勾住了。
她警惕地看着风无尘,心道他怕不是对自己女儿有什么想法,莫不是一个变态的恋童癖?
风无尘吃着菜,若是晓得韩采依对他有如此的看法,恐怕口中的饭早就喷了出来,又或者是卡在喉咙咽不下去。
沐含香看着贺芷曦小嘴微嘟倔强的模样,顿时好笑,对韩采依说道:“你就别担心了,不带我们去就不带呗,有风儿在,纸鹤的安全你保管放心。”
韩采依闻言,没好气道:“就是有他在我才不放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哼!”
风无尘听到这话,督了韩采依一眼,心道听这语气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