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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起风,大道之行也(四)

仙尊不太冷 雨夜行歌 6322 2024-11-10 21:54

  文人喜欢以广阔天地吟诗作对,以寄托内心的感慨激愤,墨客喜好以人间百态作为心中临摹纸,却画不尽红尘千万。

  渡界飞舟的头舷地段,此处人流熙熙攘攘,宛如一个集市,青瓦白墙,旗幌飞扬,街道小巷纵横阡陌,各种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众所皆知,凡是能搭乘渡界飞舟的羁旅游客,大都是富贾商人,或者家境殷实的修行中人,而普通的凡人几乎见不到,所以此处的市列市井,所贩卖的东西也大都跟修士挂钩,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一袭旗袍丰腴的绰约女子,带着白发女子与小姑娘漫步到一处小地摊子前,见这小地摊冷冷清清,她优雅挟衣蹲下身形,左顾右盼,挑挑选选也不知看中了何物。白发女子矗立在旗袍女子身后,防备任何人靠近她,而小姑娘见她犹豫不决,便俯身伸手拾起一根荧竹簪,目光好生打量着手中的小玩意儿,雪白的发簪下,悬挂着几片翠玉色的竹芽簪缨,烮灵裳轻声道:“沐小姐,买这个吧。”

  沐含香接过荧竹簪,上手圆润细腻,冰凉轻盈,她略带疑惑道:“灵裳,这种发簪我有一盒子,它有何非凡之处吗?”

  小姑娘并未答应,而是将目光看向摊子老板,那是一位小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玉脸圆润,眼神古灵精怪,她的衣饰装扮,好似哪个宗门派别的弟子,此刻正盘坐在地上,拿着一个烧饼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她迎上烮灵裳的目光,嘻嘻一笑含糊不清道:“此物有何作用我也不知,你若是相中它,你们看着给个价钱吧,不过不能给太少啊。”

  旗袍女子有些愕然,若有所思,往常她去买东西,别的掌柜老板那是对所卖之物知头道尾,介绍起来说得他们自己都想买了。眼前这个小女子倒是有意思,竟然不知道其有何独特之处,这要不就是平凡之物,可也不至于能让小姑娘挑选给旗袍女子,要不就是赃物,沐含香若是买了,万一哪天遇到熟悉此物之人,那就有些麻烦了。

  小女子好似看穿了旗袍女子的顾虑,她当即认真道:“你们别多想,这发簪是我姐姐送给我的,所以不会沾上什么因果孽缘。我闺房里的零碎玩意儿太多了,以往跟随师兄们出来游历天下,基本上都会随身带着一些零碎,每到一个地方,待闲暇时间我就会去到人多的集市,摆摊卖掉它们,反正放着也是吃灰尘,还不如卖了买东西吃。”

  言罢,小女子又大口吃着烧饼。

  听闻此言的旗袍女子松了一口气,询问道:“灵裳,你看这个值多少钱?”

  小姑娘平淡道:“五两银子卖不卖?”

  小女子闻言瞪着大眼,不可置信道:“五两银子?”

  旗袍女子瞧见小女子那错愕的表情,于心不忍小声道:“灵裳,这价格是不是有点儿……少?”

  小姑娘默不作声,肃穆着脸色,认真看着那位小女子。

  小女子有些泄气,督了一眼手中的烧饼,怯生生问道:“要不再加一两银子吧?凑够我买一袋果脯的钱。”

  “成交!”小姑娘十分爽快,当即从咫尺之物中翻出几粒碎银子,一把抛给小女子,随即带着旗袍女子、白发女子离开了小摊位。

  小女子将那六两银子揣兜里儿,依旧吃着烧饼,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看不出一丝吃亏的神情……

  大家伙儿前往头舷地段的道上便商议,分开逛街,所以并未在一起,旗袍女子三人往北街走去,来到尽头,视线豁然开朗,在这宽阔的平台上人流攒动,货郎们穿插在人群中吆喝,戏台子、皮影戏、说书,以及民间工艺皆有,她们三人一路走到舟舷边上,放眼望去,云海变化一览无余,或多或少会瞧见飞禽鸟类,长空魅蓝如海,渡界飞舟航行之快,却丝毫不影响羁旅游客,完全取决于护舟结界。旗袍女子依靠在舷栏边,微风柔和,吹拂着她的几缕青丝,目光远眺,心旷神怡的感觉,好似所有烦恼在此刻都会烟消云散,她坐在椅子上,收回目光看向烮灵裳,轻声道:“灵裳,御谛走之前说过,他是受一位前辈嘱托,护送我们前往山海关,而那位前辈对你我十分熟悉,这段时间里我在想,御谛口中的‘前辈’,有没有可能是风儿?你或许知道他通天彻地的能力,也许知道他那些传奇事迹,可却并不了解他,风儿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这个人吧,待在他身边能让你心安,不论遇到什么糟糕事,有他在就不是事儿,而且总喜欢将所有事情掌控在手中,以‘身外人’的姿态在暗中一步步布局。如同为我布置好了一条大道,让我去走,我所遇到的人,所遇到的事,皆是按照他的谋划算计去发生。”

  烮灵裳招呼龍沁一声,递给她一个眼色,白发女子明意,玉手结印,磅礴的域场隔绝出了三寸天地,防止他人的窥探。

  烮灵裳瞧见沐含香略微苦恼的神情,思量一番认真道:“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让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白衣公子曾跟我说过一件极深密勿,他说你的命格被天道抹除的那一刻,他便以违命道则窥探了你的最终命运,至于结果如何,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现在你所经历的事,或者今后所经历的事,皆是白衣公子他与天公后土两位伟人、六界秩序、三位天道之间的赌局,一个瞒天过海惊天赌局,这个局赌上了他的一切,其中包括了许多人,也包括我,唯独不包括你,沐小姐,你明白吗?”

  旗袍女子听闻此言,怔望着小姑娘,她明白过来之后欲言又止,心生悲凄,红唇微微颤抖……

  小姑娘认真道:“我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我相信白衣公子,他不会让最坏的结果发生。他说过,自从回到你身边,他有了一个家,有一个爱的人,他知道你喜欢花,他最大的心愿,便是与世隔绝同你厮守一生,在你们居住的屋子小院里种上六界最美丽的花儿,陪你逍遥自在,从此不再过问天地间的任何事。”

  旗袍女子泪眼朦胧……

  龍沁握住沐含香微微颤抖的玉手。

  烮灵裳颇为肃穆道:“所以你很关键。”

  旗袍女子注视着小姑娘坚定神色,她调整心态,收敛心神,郑重点头。

  小姑娘长吁一口气,伸手向旗袍女子索要那一根荧竹发簪,认真道:“这簪子不过是一件灵器雏形,我既然为你挑选自有用意。沐小姐,在前往这座天下之前,白衣公子交给了我几样东西,嘱托我寻找适合的灵器雏形,为你淬炼一件传信法宝,如此一来,今后你我分开,也能互相告知对方位置情况。”

  言罢,烮灵裳小手一翻,沐含香面前便浮现了一个古朴的盒子……

  旗袍女子柳眉微蹙,深深注视着盒子,恍然大悟道:“这是风儿那个装六界五大奇物的盒子,一件仙器!”

  “正是。”小姑娘抚摸着盒子上的纹路,触感如抚春风,她正经道:“沐小姐,这其中禁锢着一头年代极其极其久远的凶兽之魂,神兽驺吾的老祖宗,驺枭。此凶兽以天地规则为食,空间壁垒在它面前宛如虚设,瞬息间便可冲破穹天,寰宇天地之间来去自如。白衣公子他得到此魂,也是看中这一特点,便封印在这仙器当中,交给我为你淬炼一件传信法宝。我瞧你的旗袍、莲步鞋,以及油纸伞皆淬炼成了宝物,武器有破穹,只差你三千青丝别发髻的簪子还是凡俗之物,所以现在也是时候交给你了。沐小姐,白衣公子在这盒子里凝聚了一尺玄妙伟力,只需将这簪子放入盒子中,你再滴一滴血,不出片刻,驺枭凶魂就会彻底炼化进簪子认你为主,此后我便凝炼一朵神庭灵火融入簪子,如此一来,不论我身在何地,你都可以传信予我。”

  沐含香听闻此言,接过荧竹簪,注视着眼前的古朴盒子,打开后若有若无传来阵阵嘶吼,她的视线探入,瞧见一股浩瀚风暴汇聚方寸之中,隐藏着一头虚影,面如虎,身披鳞甲,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华,其硕长有力的尾巴竟比身子要长,周身聚集着已经凝聚成实质的狂风。旗袍女子眼中甚是惊奇,待她把指尖咬破,滴入一滴血液,不假思索将荧竹簪搁置其中,随着时间推移,驺枭凶魂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化作一缕缕气息附着在簪子上……

  “啪嗒!”

  烮灵裳将盒子盖上,认真道:“沐小姐,这一过程所散发的伟力道韵,你承受不住,所以不看为妙。六界传信之物千千万,而这宝物仅此一件,希望你好好珍惜,它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传信,今后你再好好发掘利用。”

  沐含香略有失望,随即将盒子收入空间戒内,而后看向龍沁,询问道:“沁儿,现在就我们三人,离开骜山之际你选的宝贝,要不现在打开看看?”

  龍沁闻言微点螓首,翻掌取出那个盒子,随即递给沐含香,柔和道:“小姐,由你来打开吧?”

  旗袍女子莞尔一笑,接过盒子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半掌大小的鳞甲,不知其兽也,半虚半实,蕴含细微流淌的脉络清晰可见。沐含香略有不解,难道其中有何含意,她递给烮灵裳,小姑娘拿在手中仔细斟酌着鳞甲,想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也是大失所望。倒是龍沁在拿起鳞甲的那一刻,美眸紧缩,娇躯压抑着颤抖,神色浮现一抹惊惧悲愤……

  沐含香、烮灵裳二人察觉到龍沁的异样,相视一眼看出对方的疑惑,难道这鳞甲与白发女子有何种关系?

  龍沁无法承受某种心灵上的痛苦,慌忙将那一片鳞甲放入盒子中盖上,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回过神来泪眼汪汪扑入沐含香怀中,低声抽泣……

  “沁儿,你怎么了?”旗袍女子一头雾水,瞧着哭泣不止的白发女子,她也没有法子,只得轻轻拍着她的玉肩柔声安慰。

  龍沁的哭声逐渐停歇,她离开沐含香的怀抱,注视着旗袍女子的美眸闪过一丝复杂,回想起了御谛对她的告诫,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摇头道:“没事儿,小姐,奴婢没事儿……”

  烮灵裳一脸狐疑。

  沐含香督了一眼盒子,疑惑道:“沁儿,该不会是那一片鳞甲与龙族有关吧?”

  龍沁微点螓首。

  沐含香柳眉微蹙问道:“跟你也有关系,方才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龍沁并不想回答,神色略有一丝为难督了一眼烮灵裳,小姑娘明意,道:“沐小姐,你就别问了,揭露别人的伤疤可不好。”

  旗袍女子听闻此言,内心叹息一声,不再追问,翻手将盒子收了起来,柔声道:“沁儿,不论今后如何,我都会陪你一起去面对。”

  龍沁报以微笑。

  沐含香远眺了一抹天色,临近晡时,淬炼的荧竹簪也已成型,她打开仙器取了出来,发簪温润不凡,簪缨上的几片竹芽隐隐有流光浮现,回梭交横,沐含香对此爱不释手,而后让烮灵裳与龍沁凝聚神庭灵火融入其中,待更换发髻上的簪子,旗袍女子娇滴滴的细腻气质拔高了一大截,若是走在路上,不知会让多少人回眸痴迷。

  沐含香取出菱花镜瞧了瞧发髻上的荧竹簪,颇为满意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椅子,轻声幽怨道:“若是风儿在就好了……”

  烮灵裳将那古朴盒子收起,斜躺在椅子上,蓦然若有所觉,目光看向如织行人……

  此刻,小姑娘的视线定格,在熙熙攘攘的羁旅游客中走出一个老翁,他推着一个小木车,模样古稀之年,穿着一袭褐色大褂,身形肥胖,慈眉善目,尽显得醉态可掬,却又诙谐滑稽,着实令人发笑,那一双深邃眼眸却异常精明,仿佛洞察世事又难得糊涂。

  老翁朝着烮灵裳和蔼一笑,小姑娘眉头紧锁,暗自思量……

  老翁推着小木车朝着旗袍女子她们走来,行至近前,朝着沐含香恭敬作揖,笑呵呵道:“这位姑娘,老头子我是一位画师,常年浪迹江湖,由于许久未开张,只得冒险跟随人流混上渡界飞舟,希望寻得既识货又有财之人,能看上我的画。可是转了这般久,也没人愿意买,如今口袋空空,食不果腹,都饿瘦了好几斤。我瞧姑娘你的气质如此温文尔雅,定是一位大家闺秀,眼界非同凡响,所以姑娘可要买一幅画?”

  龍沁颇为警惕盯着老翁。

  沐含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督了一眼小木车,再看着老翁那大腹便便的滑稽模样,询问道:“老先生,那你有什么画呢?”

  老翁闻言乐呵呵,一边打开小木车的盖子一边笑道:“那可多了去了,画作类型应有尽有,保证有姑娘心仪的画作,待你挂在闺房中,也能增添一抹书香雅意。”

  言罢,老翁已经摞出一大把的画卷,搁置在桌子上,供旗袍女子她们观赏挑选……

  沐含香打开画卷,仔细观摩一番,既有人物画,栩栩如生,多了几分真实,也有山水画,小桥流水,雄壮山河,多了几分意境,还有那战场画,宏伟壮观,几分肃杀跃然于纸上……

  老翁看着一幅幅打开的画卷,再瞧见旗袍女子神色平淡,内心有些着急。

  沐含香斟酌着一幅幅画作,并没有能让她惊鸿一瞥的作品,有些遗憾卷好画作,歉意道:“老先生,你的画的确入木三分,不过并没有我喜欢的,谢谢你了。”

  老翁听闻此言,内心一阵失落,当即又在小木车里头儿翻找着什么,几息间又拿出一幅画卷,摊开后自信道:“姑娘且看,这幅寒江垂钓图,可是天下墨客皆为喜画之一,而老头子我所作的这一幅画,蓑衣老翁稳坐钓鱼台,斜风细雨,怡然自得,可比天底下的寒江垂钓图更有意境,刻画入微,感同身受。”

  沐含香定睛一瞧,微微摇头道:“老先生,我最不喜欢的画作之一,便是这类寒江垂钓图,天底下的文人墨客都喜好画寒江垂钓图,大雪绒绒,寒江孤影,蓑衣老翁独坐江台垂钓,却又怎知老翁冻得苦瑟瑟。”

  老翁听闻此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愕然,随即看着旗袍女子的目光浮现一抹欣慰,和蔼一笑道:“姑娘倒是一位有心之人,不错不错。”

  沐含香报以微笑,随即招呼老翁坐下,她让龍沁去小摊贩那儿买一些肉脯干饼,旗袍女子虽然不会买老翁的画作,可也能送他一顿吃食。沐含香相信以和善待人,能消除业障与因果,动念所为既是因,至于最后会结善果还是恶果,完全取决于因与果之间的过程与变数。

  不多时,龍沁拿着烮灵裳给的一袋银两,买来了一大摞吃食,一股脑搁置在桌上,老翁听见沐含香说是给他买来吃的,当即摆手连连推脱,无功不受禄的他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所以老翁让旗袍女子随意挑一幅画卷,就当是报答一顿吃食了,可沐含香并不打算要一幅画,说老先生别客气,相遇即是缘。

  老翁闻言乐呵呵,也不矫情,当即大快朵颐一番……

  从见到老翁的那一刻,并未言语的烮灵裳,注意力几乎全在老翁身上,瞧他那看自己有似闪躲的目光,其中可能有何不为人知的猫腻,小姑娘好奇问道:“老头儿,你贵姓啊?”

  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老翁,含糊不清道:“免贵姓墨,可以叫我老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云游天下的无名画师,运气差三年不开张,运气好开张吃三年。”

  老翁的语气一顿,瞧着烮灵裳笑嘻嘻道:“小姑娘,我有一位朋友说得好,修行大道亦如老头子我作画,需要沉淀与积累,一步步临摹这广袤的天地,才可作出惊世之画,在某一个契机节点如同一块敲门砖,你就差那么一点点……”

  烮灵裳听闻此言,眼眸浮现一抹骇人,怔望着老翁有些不可置信。

  老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吃饱喝足后,起身朝着沐含香恭敬作揖,好生感谢一番,而后推着小木车离去……

  旗袍女子望着老翁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看向怔住的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轻声道:“灵裳,你有心事儿吗?”

  烮灵裳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一抹春风得意的笑容,“沐小姐,我们回去吧。”

  沐含香也不作多想,微点螓首起身一同朝着湘乡走去……

  ——

  “啷哩个啷,啷个哩个啷……”老翁依旧推着小木车,怡然自得轻哼着小曲儿,环顾四周,眼眸深处萦绕着世间百态万象,笑容可掬道:“老朋友,你说得对,这凡尘人间真是越来越有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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