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

　　如同被揍红肿的狗屁股挂在天边。

　　摇曳的树枝在狗屁股上划拉着想将其捅出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同样的参天大树。

　　不同的是，大婶家门前的是百年桂花老树，这个演武场上的是万年金丝楠木。

　　桂花树捅不破红日的屁股，金丝楠木同样不行。

　　树底下。

　　少年勤奋的让人发指。

　　王三忘不了第一天进府，在他似睡非睡间，老师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前，悄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若是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陪练，就滚回城外的桥洞里去。

　　丫鬟小环还是如第一天见他那样，喜欢在不经意间数落他一下。

　　对于这种是丧心病狂的勤奋，她表示累死活该，一点都没有她这个首席丫鬟优雅。

　　对于优雅的重要性，王三还是赞同的。

　　王三看着身上穿的绫罗公子服，缓缓的抬起手中的剑，不累死就得饿死。

　　在学会新的谋生技能前，累死也不能失业。

　　屏气间刺出十八剑。

　　十八剑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粗喘的呼吸离优雅十万八千里。

　　在死的面前，优雅屁都不是。

　　（一）

　　“老师说，一气能刺出八十一剑才能算是学有所成。”

　　王三小声嘀咕。

　　“那狗日的一定经常吃咸狗腿！”

　　荣华富贵后的锦衣玉食怎么也比不了儿时苦难中的粗茶淡饭。

　　尤其咸狗腿。

　　对于狗腿的怀念，他藏在心里。

　　没有人知道。

　　除了小环。

　　对于这一点，王三很是生气。

　　凭什么小姐的首席丫鬟就可以随便闯入他的房间，更要命的是他怀念狗腿的自言自语还被听得个一干二净。

　　王三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唯一担心的是随时可能会失业。

　　失业了，他就只能当乞丐，否则他只能死。

　　他宁愿死也不当乞丐。

　　小姐现在的水平是三十六剑。

　　所以王三每天起得比红日还早。

　　为了体面的活着，也为了东方月的笑。

　　（二）

　　红日即将爬到金丝楠木的第二层树梢。

　　王三知道小姐马上就要来练剑，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在工作的时候表现的非常称职。

　　最重要的是要让老师满意。

　　当然。

　　小环会在小姐出现前到。

　　这个姑娘心还是不错的，尽管总是喜欢莫名其妙的找他斗嘴。

　　“咸狗腿这种低端的食物，城主府里是没有的。”

　　小环憋憋嘴，有点嫌弃的将一包狗肉递给王三。

　　“你将周财主儿子的宝贝旺财宰了？”

　　王三看着狗腿骨上的一个暗伤，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谁让他觉得本姑娘美呢？”小环得意的捋了捋耳鬓的头发。

　　“哦！”

　　“你‘哦’什么？”

　　“我明白了。”王三点点头，将最后一块狗肉丢进嘴里，拔出随身的佩剑，在小姐来之前必须将状态调整到最好。

　　“你不明白。”小环有点生气，她知道王三说的明白是什么。

　　“我为什么会生气？”

　　小环脸有点烫。

　　（三）

　　上官月。

　　缓缓的抽出手中的剑。

　　这是一把昂贵的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红日下璀璨耀眼。

　　王三一个都不认识，他暗想若是宝石掉一个到地上，他是该偷偷的藏起来，还是主动还给上官月。

　　“我怎么能拿月儿的东西。”王三在心里想。

　　月儿。

　　这是王三在心里对上官月的称呼，嘴上他可不敢这么喊。

　　“你分心了。”

　　王三一愣神，只见得一道银光直奔自己的眉心。

　　死。

　　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在王三的心头。

　　好在王三有丰富的与野狗搏斗的经验。

　　他知道如何避开要害。

　　上官月的剑划过王三的左手手臂。

　　血染红了半边袖子。

　　上官月的剑没有停，她似乎从刚刚那一剑找到了感觉。

　　撕裂肉体的感觉让她兴奋。

　　王三倔强的舞着手中的剑，他依然清晰的知道他的职责。

　　“我绝不能失业。”

　　这是王三的信念。

　　“我绝不能让月儿失望。”

　　这也是王三的信念。

　　小环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上官月的那一剑让她的心很痛。

　　王三倔强坚持的样子让她的心更痛。

　　但她却不能让小姐看见她的心痛。

　　发现了就是死。

　　不是她死，是王三死。

　　小姐讨厌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王三只是一个陪练，和前面死去的二十一个陪练并没有什么两样。

　　红日爬上三竿。

　　上官月练得累了。

　　王三的左手血早已凝固，疼痛已经麻木。

　　上官月走了。

　　和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爱干净，练剑后第一时间就要去冲洗身上的汗渍。

　　王三默默的站在旁边。

　　直到上官月离去后才昏倒在地上。

　　（四）

　　王三醒了。

　　外面的夜已很深。

　　左手上的疤面目狰狞。

　　好在还能动。

　　顽强的生命力让王三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劫，这次也一样。

　　面对死亡，对于王三来说已经不再能在心里产生波澜。

　　王三怕死。

　　但很多是时候他有把握不死。

　　王三起了床简单梳洗后，提着佩剑推门而出。

　　“你就不能多休息一会吗？”

　　站在门外的是小环。

　　这让王三感到有些惊讶。

　　王三看了看小环，又看了看依然很黑的天空。

　　“你怎么来了？”

　　这些鲜衣怒马的女人，对于王三来说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高高在上的。一万里的高度和两万里的高度没有什么区别，同样遥不可及。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我还没死。”

　　“那就好。”王三的冷淡让小环始料未及，作为城主府的首席丫鬟，讨好的人可以从城主府的东门排到西门去。

　　王三没有停留，绕过小环继续向演武场去。

　　她的美，她的高贵与他无关。

　　“好好练。”小环忍住了心中的委屈。

　　“我会的。”

　　“别把自己练死了。”

　　“死不了。”

　　“那就好。”

　　眼看王三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夜幕中，小环还是小跑着跟上去，当他看着王三渐行渐远孤独而又倔强的背影，想要好好爱抚他的冲动再次占据了她的心头。

　　“等下。”

　　“还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这么拼？”

　　“不拼就只能继续做乞丐，我不想做乞丐。”

　　“做乞丐也比被小姐杀了好。”小环抓住了王三拿剑的手，“你知道死在小姐剑下的陪练已经有二十一个了。”

　　“我知道。”

　　王三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不能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没有人比王三更加体会到这个道理存在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