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是有空,到街上逛一逛,蛋糕店里的奶油香味飘散出来,让人心情愉悦,或者是街角旮旯的烤红薯香,每次走近,都有掏荷包的冲动。说这烤红薯,以前呢,是因为不想掏荷包,或者是没荷包可掏,才吃它。
家里年年种红薯,是一种习惯。每年的立夏前后,收了油菜就是种植红薯的时候,不过红薯苗的培育从三月份大约就开始了。把去年留下的红薯埋到地里,生根、发芽、抽条,等两个月,红薯藤就旺盛起来。再将红薯藤齐根剪断,分成一节节的红薯苗,一根红薯苗留下两片叶子就好。有人家油菜收割后,将油菜梗连根拔起,每一棵红薯苗对应一个油菜坑,也有将地再翻一遍的,这要看地质的疏松程度,不影响红薯的收成就行。有一年,母亲剪红薯苗多了些,就扔在地边上,我便抓了一把在池塘边种了一排。到收成的时候,红薯个顶个大,可惜不能吃,因为水分太足,土质又太过松软,红薯在地里面全开了裂,便只好拿去喂猪。后来,我就没有再种过红薯。
红薯苗的生命力很强,旱地里的红薯苗,下种的时候浇半瓢水就足够了。红薯地里很少生草,那是因为红薯苗太强势,不仅容易吸收地里的养分,扩散地盘也很快,根本不留给杂草容身之所。红薯苗所害怕的只有病虫害,当然红薯苗长大以后,还必须注意翻藤子。
翻藤子是为了不让红薯藤在地里多处扎根,避免养分的分散,因为我们所食用的红薯就是红薯藤的根,偌大一棵红薯藤仅供一根主根须营养,长得大也就不足为奇了。翻藤子的时候也是吃红薯叶的时候,有的地方吃红薯叶只吃叶子,我们那叶子是不吃的,而是吃叶子下面的一段叶柄。将叶柄上的皮剥掉,掐断不掐断都行,用青椒下素油清炒,吃起来有一丝丝甜味,很脆。讲究人吃红薯叶要挑既肥且嫩的,翻过几遍的红薯藤老了,他们就不吃了。
红薯藤的根一天天粗壮起来,让人忍不住去拔,可是不到时候,根长得再粗,下面也都还是根须,哪怕真到了时候,扒出来的红薯也不好吃。到了国庆节后,最好等到霜降,便该收红薯了。父亲扛着铁锹,母亲把着铲子,下地一挖就是一整天。红薯收得后,又回过头来种油菜,一年四季的轮回被这两种农作物简化了。刚挖出来的红薯很脆,但是不够甜,红薯的甜要放在冬阳下晒,丢在墙角任北风吹,经过时间的沉淀才出得来。所以真正吃红薯的时候也正是北风最寒的时候。
红薯的吃法很多,去皮后切成块,随着米下锅煮,熟了可当饭吃,也可以生吃,当然烤着吃最香。街上经常见到的三轮车上装着一个大油桶,油桶里边是烧红的碳,把红薯放在边上慢慢烤,熟了就拿出来放在盖板上出售。烤红薯不用掰开,香味自然就被炭火蒸到空气中,再被北风卷至路人的鼻子边上。一般个头的红薯要烤四个多小时,才能把整颗红薯烤透,不过这也是分区域的,南方的红薯体型偏圆,且个大,而北方的红薯较瘦,一般呈长条形,所以北方的红薯应该更容易烤熟,不知道价格是否会便宜点。火候到位的烤红薯外不焦,里面倒是很嫩,掰开后,热气、香气扑面而来。至于颜色,肯定是金黄色最好,也有白色的,而且白色的红薯皮是正宗的红色,只是白色的红薯生吃很结,烤熟了也很柴,香味更是和黄色的红薯没法比。
街上的烤红薯固然好吃,而且非常干净,不过在我小时候,那叫穷讲究。我们吃烤红薯,就是把红薯扔到灶灰里头埋起来,煮一顿饭的工夫,红薯便烤熟了。下午饭烤红薯,可以等饭煮好了再将红薯埋进去,第二天早上扒出来还有余热,可做早餐。冬天上学路上捧着红薯啃一啃,那滋味,啧啧,还真是令人回味啊!
上面讲到都只是红薯的直接吃法,我们家红薯那么多,天天这样吃也吃不完,所以得想个办法,吃出点花样来。看准一个好日头,把红薯去皮,用水煮熟后,捞出来捣成泥,可以和糯米或者芝麻,尤其是和糯米,会大大提升红薯条的酥脆口感。红薯泥和好后涂在旧床单或者是剪开的蛇皮袋上,在开阔地里支一床竹子或者芦苇编成的帘子,将涂好的红薯泥搁在帘子上晒。日头将落时,将成片的红薯泥揭下来,用剪刀剪成小块,如果涂得厚,可以剪成长条,涂得薄,便剪成菱形状,这就是正宗的薯条或者薯片了。当然冬天里一个日头还不够,至少得三五日,将红薯条里的水分完全晒干,储存,并且隔一段时间便要拿出来兜兜风,晒一晒。储存得好的红薯条一年四季可以吃,当然,要下了油锅才能吃,叫炸薯条,我们那叫苕果子。炸薯条,掌握火候最重要,稍过火,就糊了。母亲每次炸薯条,我都在边上,看那第一勺子下去,真恨不得下手从油锅里捞上来吃,那红薯香遇着菜油香,碰撞出的酥、脆、甜说起来都要流口水。母亲常说我是好吃佬,以前是,看来现在也没有变。
实在吃不完的红薯怎么办呢?可以挖个地窖,也可以埋在谷壳里边,有一些埋在锯木屑子里面,都行。关键是既要透气,又不可受冻。这储存好的红薯不仅可以随时供取来食用,明年的种也都在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