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所谓学派
烈焰燃尽了一切,只剩下雪白的灰。
没有上帝,没有孩子,浓雾之下只剩一片寂静。
坍塌的教堂陷入了诡异的宁静,明明是在繁华的市区,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残酷的太阳洒下辉光,冷冰冰的照在被烧的漆黑的天父像上。
“簌簌...”
被灰烬覆盖的地方,某些东西颤动了一下。
巴顿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不知为何没有死去。
他变成了比尸体更为怪异的东西。
木炭、焦尸、灰烬...
那些残余粘黏在巴顿被烤烂的皮肤上,与他融为一体。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活着。
巴顿想要行走,可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腿和脚了。
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他如是想着。
“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恍惚中,虚空中传来诘问。
是啊,倘若他所熟知的世界总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崩毁,那么他如何能够算作活着呢?
至圣的上帝与薇塞卡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像是易碎的琉璃。
孩子们的笑声,美好的祝福,崇高的爱...
我去你妈的吧!
巴顿开始扭动身体,妄图向着前方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哪里也不想去。
可是他必须前进,因为他还有生命。
“啊!”
无穷的怒火点燃了他的心,他用尽全力扯开了嘴上的烂肉,发出了怒吼。
“砰。”
虚空中,黄铜烟斗敲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似是在回应巴顿的决心。
焦炭般的人形走到了天父像下,威严的声音从极高处传来。
“走入黑夜。”
那人如是说。
浓雾飘进火后的废墟,在昏暗中,巴顿身上的焦炭开始变形重组,逐渐变成了一幅铠甲。
他的伤口开始飞快的愈合,只是愈合的过程中,那副铠甲与新生的皮肤长在了一起。
灰色的骑士站在飘落的余烬中,沉默地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
他只是活着,其他什么也没剩下。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活着。
这便是弃语者的诞生。
...
巴顿的意识升上高空,他终于想起这是一场临界中的梦境。
他俯视着过去的自己,叹了口气。
随后他眉头一皱,往远处看去。
宽阔的街道对面,有一个正在窥探的人影。
那人戴着礼帽,银灰色的发尾几乎过肩。
那人面露狂热,注视着灰烬中的骑士。
“...”
巴顿还记得他,他是教堂里遇见的老人,也是那天在表哥的别墅遇见的客人。
明明如此相似,可巴顿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一个人。
某种催眠或者暗示吗?
他不记得自己曾在这个时候看到过老人,可为什么梦境会把他复现出来?
巴顿正想着,巨大的引力传来,他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
“醒了吗?”
巴顿睁开眼,他仍在那子宫般的房间里,苏旭蹲在他身边,对他微微一笑。
“你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他问苏旭。
“我在某个地方看到了你的梦。”
巴顿眼角一挑。
“很难看吧,那副无能为力的软弱模样。”
“...”
苏旭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能为力就是软弱的话,那强大便是不可能的,再强的人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时他就是最为可耻的懦夫了。
看着苏旭略迷茫的眼神,巴顿笑了笑。
他现在能够确定,这家伙就是人,最多比较古怪罢了。
“拉我一把。”
苏旭将他从地上拉起。
“总之,我大概能够信任你了。”
“谢谢?”
苏旭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做什么。
巴顿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外走去。
“我赞成你的提议,我想邀请你下一次和我们小队一起进入临界,收容创伤之核。”
“你现在不怕我把你们全害死了?”
“其实我从来没怕过。”
巴顿点燃一根香烟,将其叼在嘴上,回过头。
“我不想让你害死普通人,可队里那些家伙倒是无所谓。”
“我们...都不太在乎这个。”
苏旭有些不明所以,跟着巴顿走出了三十五层。
他发动能力,二人回到了巴顿的家里。
“那么,我先支付答应好的报酬吧。”
巴顿靠在沙发上,神态放松。
“我来告诉你,所谓的学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示意苏旭稍等,起身冲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苏旭。
苏旭尝了一口,眼睛眯了眯,他并不讨厌这种黑巧克力一样的味道。
“根据悼亡诗学派的记载,他们是最初的求道人。”
“早在三百年前,当圣歌诗人的绝唱响彻在寰宇间时,第一首悼亡诗就诞生了。”
“这是悼亡诗学派记载的历史,到现在他们都没搞懂圣歌诗人的绝唱是个什么东西。”
“在悼亡诗诞生后,纯澈学派和福音学派便紧接着活跃了起来。”
“最开始,这三个学派只是进行着纯粹的教学活动,他们聚在一起,互相交流,研究着圣者们遗留的知识。”
“想要成为求道者,就必须发现圣者的残余,拿我举例子,我所遭遇的便是那句话语。”
苏旭点了点头,他还记得那个声音。
“走入黑夜?”
巴顿笑了笑。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那帮学者们能诠释出许多道理。”
他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吐出几个烟圈。
“最初的学派就在研究这些,或许是圣者们的遗物,或许是圣者们的只言片语和一些残篇。”
“那些人们于圣者的残余遭遇后,他们具备了简单的超能力,在研究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这些超能力会随着他们对圣者的研究逐渐演进。”
“那时的学派成员们欣喜若狂,他们看到了一种改变世界的可能性。”
“他们废寝忘食地提升着自己的实力,渴望着所谓的重铸世界。”
“这看起来挺疯狂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能够成为求道者的都是些偏执狂。”
“直到荒原的第一声胎动。”
巴顿坐直了身子,苏旭发现他的眼睛有点红。
“第一座临界诞生了,那是现在的我们难以想象的灾祸。”
“悼亡诗们的史诗《悲歌》对如此重大的事件只有一句怪异的描述:我们的世界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灾难的细节已经无从考究了,最终,悼亡诗学派的创始人,自称为霞光的吟游诗人带领学派成员建立了逻各斯之墙,将荒原的注视连同最初的临界一同阻隔在了现界之外。”
巴顿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愉快的长舒一口气。
他扭了扭颈椎,转过头看着苏旭。
“学派的历史从逻各斯之墙建立的那一刻起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