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宴吧，同胞们！”

　　“填尽欲壑，万欢万喜吧！”

　　戴着面具的木偶王子高举双手，脚下踏着轻快的舞步。

　　他脸上的面具画着癫狂的笑容。

　　烈日之下，百鬼昼行，杂乱的影子遍布整个城邦。

　　一处民房内，骑士团团长带领仅剩的部下躲在马厩里，她们身后还躲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没有任何预兆，狂笑剧团摧枯拉朽般摧毁了城邦的秩序。

　　它们带来的那些怪物并未杀死任何人，仅仅在街上狂乱的舞动，

　　如果那真的称得上舞蹈的话。

　　有的怪物甩动着几十条肢体，用额头上的嘴巴高唱献给女神的赞歌。

　　有的则一边啃食着自己的肌肉，一边喷洒脂肪。

　　白色的有机颜料泼洒在地上，绘成一幅诡异的画。

　　而那些目视他们的人在短暂的惊愕后也变成了怪物。

　　“团长，那些怪物...”

　　一位年轻的骑士一脸担忧的看向团长。

　　他认出了那些怪物身上残存的盔甲。

　　骑士团长奥菲莉亚沉默着，她知道增援不会来了。

　　无法战斗，第一小队在发起冲锋前就被同化了。

　　无法逃避，整座城邦都充斥着那些怪物。

　　他们只能可耻的躲在马厩里，目视着一切的崩塌。

　　“团长！”

　　一名骑士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死死的盯着门外，想要发起正义的冲锋。

　　“安静，劳伦斯。”

　　“我明白这是一种耻辱，但我们必须坚守在这儿。”

　　“兰斯洛特快要回来了。”

　　听到那个名字，劳伦斯重新坐回地上，一声不吭的擦拭宝剑。

　　整个骑士团，只有兰斯洛特蒙受神恩，能够使用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些东西，难道是剑宗所说的邪魔吗？”

　　骑士团曾收到过剑宗的求援，希望与他们一同对抗名为归墟和邪魔的灾祸。

　　然而奥菲莉亚并未重视，他们的使命唯有守护女神。

　　依照剑宗所说，几百万年前他们曾是战友，一同抗击天魔。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骑士团建立不过几百年，为的是守望这个世界，防止灾难重演。

　　圣言录中明确记载了几百年前的那场灾难，大日陨落，群星崩解，世界将要破碎。

　　在天地倾覆之刻，女神降临，以无上伟力修补了整个世界。

　　她也因此耗尽力量，陷入沉睡。

　　这座山便是新世界，在此之外只有纯粹的空无。

　　那位山主不过是女神的一具化身，代行女神的意志罢了。

　　真正的女神无貌无相，乃是至高至纯者。

　　虽然仍绝对信任教条，但奥菲莉亚仍对眼前的怪物产生了疑惑。

　　它们和剑宗所说的邪魔十分相似。或许，这是他们荒谬的历史中唯一可取的真相。

　　想着，奥菲莉亚转身安抚两个孩子。

　　“女神仍在注视着我们。”

　　“虔诚的羔羊啊，无须惊惶，那万照之光终会重临这片土地。”

　　两个孩子只是伤心的哭着，轻声呼唤着父母。

　　奥菲莉亚也不恼火，只是低声诵念着圣言录。

　　...

　　“这地方...还挺中世纪的。”

　　苏旭一拳打碎城门，看着路上的风景。

　　街边建筑多为石砖建成，充满宗教意味的各类装饰为整座城市增添了一分肃穆。

　　据主教所说，这座城名为爱奥尼亚，意为神眷之地。

　　那么问题来了，整座仙山的语言都是统一的，哪来的意译？

　　想着各种问题，苏旭随手抹除了掉了一头怪物。

　　那怪物长得像个浑身是眼睛的蛤蟆，从屁股后面伸出一只手。

　　“跳...舞。”

　　它向苏旭发出邀请，癞子脸上布满酡红。

　　苏旭被吓得不轻，直接发动了能力。

　　“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好奇的看着城里的乱象，白云曦调侃道。

　　“等会，师父，你知道邪魔会同化他人吧。”

　　“放心，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两人闲庭信步，漫步在群魔乱舞的城中。

　　“去哪？”

　　谢绝了一位三头女士的邀请，白云曦向身边的苏旭问道。

　　这个没那么吓人，白云曦便没有杀它。

　　“我看看。”

　　苏旭神识张开，发现了藏于马厩中的骑士团。

　　他带着师父向那处走去。

　　明明是妖魔乱舞的恐怖场景，苏旭却在这里感到了莫名的轻松和愉悦。

　　街上，奇形怪状的生物们舞动着，它们用一千张嘴互相亲吻，用脑后长出的手背对背拥抱。

　　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整个世界充斥着爱。

　　一个玻璃舞者迈着轻快的小步舞曲从二人身边路过时，轻轻提起透明的裙摆，行了一个宫廷礼。

　　透过酒馆的窗户，穿着超人服装的死侍在木桌上狂喜乱舞，一旁的马里奥举着蘑菇高声喝彩。

　　这俩玩意怎么又跑出来了...

　　苏旭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旁的白云曦甚至轻声哼着小曲，听起来是送别的调子。

　　这座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大概是那片白桦林开始吧。

　　灵光闪过，苏旭发现了异常的根源。

　　这个世界是错位的。

　　从最开始他就搞错了，简直是浪费表情。

　　超级英雄，巫师，马里奥...

　　剑宗，骑士团...

　　所谓的世界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一切都能被如此轻而易举的揉捏成其他的形状。

　　“师父，能帮我个忙吗？”

　　“好。”

　　仿佛心意相通似的，白云曦阳神出鞘，领着苏旭升入高空。

　　整座仙山都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蓝色的穹顶触手可及。

　　远方一片苍色，隐约可见金色的光带。

　　这就是所谓的边界了，分割了仙山与外界。

　　苏旭低头看去，根本没有什么仙山。

　　只有一个色彩流溢的光团孤零零的悬在苍色包裹中，隐约可见各种奇异的景象。

　　高楼林立，背着书包的少年抬起头。

　　雷鸣撼山，海中巨龙升入天空，龙鸣震天。

　　内裤外穿的健壮男人一拳打飞敌人，朝天上看去。

　　万剑矗立，少女掏出饭团，默默吃着，身边开满鲜花。

　　...

　　无数的世界在光团中闪烁，随后便是宏大的交响乐。

　　每一处都有剧团的成员造访，为他们带来最后的狂欢。

　　万象尽数扭曲成异己之物，怪异的舞动着。

　　苏旭甚至还看到了自己诞生的村子，废村也迎来了客人，那些老房子们也变作异物，欢快的起舞。

　　没有任何规律与秩序，事物蛮不讲理的以各种模样呈现，唯有一事能够确定，

　　那狂欢仍在继续。

　　“哈哈哈...”

　　苏旭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他在空中大笑。

　　依旧如此残缺，什么都没明白。

　　但他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笑声响彻在苍与蓝之间，白云曦在不远处温和的注视着他。

　　“来时莫徘徊...”

　　她哼完最后一段，苏旭也终于止住了笑意。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回头看向自己的师父。

　　纯白的长发飞舞，冰蓝色的眸子微垂，

　　就像是夏日斑驳的树影。

　　“师父，你也是假的吗？”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但苏旭没有更确切的语言了。

　　她向着苏旭飞来，每靠近一分，那身影便更稀薄一些。

　　终于，她来到苏旭身前，半透明的脸上露出微笑。

　　“你觉得呢？”

　　“...我不明白，师父。”

　　苏旭看着她这副模样，再次露出了笑容。

　　“这一切都太空虚了，师父。”

　　“就算这时候知道你是假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忆涌上心头，苏旭觉得自己应该流泪，可为什么呢？

　　倘若这个世界都是某人的虚构，甚至更为可耻的欺骗，又有什么值得他哭的呢？

　　只是...

　　他看着逐渐消失的师父，泪水还是盈满了眼眶。

　　“打住。”

　　白云曦的身形突然凝实了起来，她看着苏旭的模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阳神出鞘是有时间限制的，即便你师父我法力通天，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啊。”

　　“更别说是带着你在这‘确证之刻’待那么久了。”

　　看着他眼眶红彤彤的样子，白云曦笑容灿烂。

　　“...”

　　苏旭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从来如此，我没有骗过你。”

　　她收敛笑容，轻声说着。

　　“走吧，再精彩的演出也会结束。”

　　“我们去见证谢幕之时吧。”

　　白云曦牵着苏旭的手，向下方的光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