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0月1日早上5点30，门外便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我被惊醒了以后，发现女友还在熟睡，她是听不到那个敲门声的。

　　按照约定，我坐起身，将女友推醒。

　　「可是说好了六点去跑步的啊！」女朋友很生气，将被子裹紧背对着我。

　　「既然都醒了，那就早点出门，你还去不去？」

　　「不去了！」

　　太好了，原本昨晚我是想以跑步的名义早点出门，可是没想到女友说要跟我一起去跑步，于是我耍了点心机，为了防止她怀疑，我还特意在家坐着玩了会手机，显得不慌不忙，等到五点五十的时候，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出门。

　　「国庆节快乐！中秋节快乐呀老白！不过你居然在这里做了结界？你是在防我嘛？」陶喜的灵魂就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却不敢踏进屋子里，「兰酱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你把她叫出来让我看一眼呗！」

　　「嘘——」我赶紧将门关上。

　　「嘘什么嘘，她又听不见我说话！合着你让我提前来敲门，是为了当你的私人闹钟啊！你这样欺骗自己的女朋友真的好吗？」

　　「跟你没关系。」我快步下楼，「之前咱们就说好的，如果你把她掺和进来，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情。」

　　「瞅你那德行吧！你把事情都发在公众号里，人家早就知道了，真搞不懂你还瞒她做什么，再说兰酱也一定很想接触这些事情啊，你不也说她不止一次问过到底有没有Jennifer这个人存在嘛？」

　　「故事说的再真，那也只是故事，只要没有亲眼所见，人类是不会轻易相信违背固有认知的事情的。」

　　「嘁，说得你好像不是人类一样。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你啥了，大老远从辽宁跑过来被你忽悠。」

　　「我没忽悠，时机成熟了我会好好和她说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外面很冷，我裹紧了外衣，「其实她来了以后，我挺后悔的。」

　　「后悔？你不喜欢她嘛？」

　　「当然喜欢，我是后悔自己拥有的这些能力，后悔进入基地，甚至后悔认识你们，如果我是个普通人的话，就可以真的和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了。」

　　我本以为她会说我自私，然后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就当我真的自私也好，最起码以后我摆脱了许多麻烦事，可是陶喜沉默了一会，声音轻的不仔细听就会被风刮跑，她说，「抱歉。」

　　02

　　在那片荒无人烟的杂草地里，狂风肆虐着，而陶喜的发梢却纹丝未动，这使我再一次想起来，她本无需与这个世界继续有所瓜葛。

　　只是活着的人，出于贪婪和欲望，对她不依不饶。

　　有人用她的血卖出了一亿三千六百万的天价，买主将那瓶5毫升的血液藏在地下室的两瓶红酒之间，可这并没有完，直到一周前我才知道，陶喜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掉，买主为了防止血液被盗，花高价请法师对那瓶血做了封禁仪式，正因为那个仪式，陶喜的灵魂被强行留在人间无法离开，除非那瓶血被用掉。

　　除了这些基地公布的已知消息，买主和卖家就像人间蒸发似的，连最强占卜师Jennifer都占卜不到这两个人的位置，其它占卜师基本上就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探知欲望了，毕竟有能力的占卜师时间都很值钱。

　　「对不起啊，刚才我说的话有些自私。」我走到三天前梦到的那个石头上，「梦里就是在这里抓到了那个卖家，虽然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国庆节的早上六点十五分，时间记忆这么准确，八成是预兆梦，现实中这个时间应该也会抓到他。」

　　「老白，你没必要道歉的，其实我也很自私……」

　　「别这么说，你活着的时候帮助了许多人，离开人世以后又帮助了那么多灵魂，这件事解决以后，你一定会去天堂的。」我看了下时间，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发抖，「还有两分钟，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打，早知道叫上夜翼了，不对，梦里没有夜翼，只有我和你，叫上他的话现实情况也会被改变的……」

　　为了缓解害怕挨揍的紧张，我整个人絮絮叨叨停不下来，直到陶喜很认真的说，「抱歉啊老白，我之所以说我也自私，是因为我骗了你，其实你帮了我以后，也不会有一百万的，我生前把自己的积蓄都捐出去了，对不起啊，我只是担心你会不用心帮我，所以……」

　　「啊——哈，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了，其实我帮你也不是为了钱，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你是我的朋友，不管有没有那一百万，我都会帮你的。」

　　扯淡！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很难受，很憋屈，很想骂人，但是已经被骗了，还能怎么办？不如让自己既睿智又善良，这叫反客为主，简直天衣无缝。

　　陶喜果然感动的够呛，就在她矫情的时候，Jennifer突然给我打来语音，「老白，你现在是不是在一片野草地里呢？」

　　「对啊……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啥，我和陶喜马上就要抓到血液的卖家了。」

　　「你现在的直觉力这么强了？还是说已经学会了线性分析？」

　　「不是的，我就是做了个预兆梦。」时间应该到了，我左顾右盼，并没有任何人出现，「呃……好像也不是预兆梦，你那边有什么发现了吗？」

　　「没有，我尝试了很多次，都占卜不到关于血液的事情，我给你打电话只是问问你十月一假期怎么安排的，有没有时间回基地聊聊天呢。」

　　「啊……如果有事的话我也可以回去，不过得找时间。」

　　「哈哈，不逗你啦，我知道你现在天天陪着小女朋友呢，就是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你啊，现在能力还远远不够呢，就别总给陶喜虚假的希望了好不好，你也帮我跟陶喜说一下，我这边会尽力的，一有消息马上就告诉她。」

　　「啊……」我看向陶喜，她此时正神情严肃地盯着四周，「好的，我知道了。」

　　Jennifer把语音挂断，梦中是没有这个语音电话的，之后我和陶喜等到了六点半多，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陶喜没有责怪我，却也没有给我安慰她的机会，只说想静一静，便消失了。

　　我坐在那块石头上，薅下一根马尾草，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地方我只在小时候的一个夏天来抓过青蛙，就再也没来过，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梦到呢？

　　我开始有些自责，给人希望又将其破灭，是很残忍的事情。

　　03

　　回到公寓时已经七点多了，怎么敲门都没有响应，女友应该是睡着了，正要打语音，陶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该不会是蓄意报复吧？！」陶喜很生气地吼道。

　　「你干啥啊一惊一乍的！什么报复啊？我报复你什么啊？无冤无仇的。」我扣着耳朵。

　　「你刚才说，你早就知道一百万的事情是假的了，我就奇怪你这么贪财的人，没钱你怎么可能会帮我呢？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蓄意报复，所以编出这样的话，也来让我空欢喜一场，你太阴了吧！」

　　「哪啊！你别那么多戏，谁要报复你，我报复你干什么！」

　　她盯着我，一脸怨恨，也不说话，瘆人得很。

　　「大姐，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你骗我。」

　　「你说你早知道了。」

　　「我是……我……」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哎哟反正就是我没报复你，我也不知道你骗我，后来我知道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显得我很睿智你知道吧？」

　　「呵，别解释了，我知道，你不就是想摆脱我吗？你就直说，就像刚才在马路上你说后悔认识我，你直说就好了呀，我以后不烦你就是了，绕来绕去的有意思嘛？活在欺骗中，把人当傻子耍有意思吗！我早都该发现你这个人了诶，连自己女朋友都骗还有谁能不能骗呀，跟你这种人真是没话讲了！」

　　全程她的语速很快，我没有任何插嘴的机会，说完她就消失了，我也没有任何还嘴的机会。

　　我一肚子解释憋着，很难受。真不明白自己早为啥要装伟大，早知道还不如当时数落陶喜一番，明明是她的错，现在成了我的错还解释不清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害！

　　努力调整心情，给女友打语音，她被吵醒以后，没好气的给我开门，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回身又躺在床上继续睡。

　　「怎么啦媳妇？吵到你啦？生气啦？」我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温柔一些，不被陶喜影响到。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头一天约好了六点一起去跑步，这可倒好，早上五点半就醒了，还把人家也整醒，说什么啥时候起啥时候去，你怎么不凌晨两三点爬起来去啊！」

　　「我……」我的大脑迅速运转，开始找合理的解释，「我这不是犯气喘，所以醒了，看时间我再躺下肯定起不来啊，所以就寻思去呗。」

　　「那你等我一会也行啊，说好了两个人一起跑步，还没到六点呢，你自己收拾好出门去了，什么人啊！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思路的人！」

　　「哎呀，我不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嘛，我寻思你也不太想跑，起不来，我就先走了啊。」

　　她一听更火了，「谁说我起不来了！没到六点呢好不好！你怎么知道我起不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背着我跟什么人约好了见面，故意这么做的！」

　　「不是！怎么可能呢！」我冷汗都渗出来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强的直觉，「我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礼物？」她一听，脸上立刻就多云转晴，真个人的气场都开始发光了，「什么礼物呀？」

　　她快要笑出来的时候，我掏出马尾草，「喏，特意给你摘的。」

　　「滚！！！」

　　04

　　我的女友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可以先把不开心的事情存档，等到想发火的时候再读档爆发，往往毫无征兆，令人措手不及，我很难猜到她的每次发火是之前的什么事情，很多次追问到最后，如果她不提，可能我都已经忘记了。

　　所以早上的事情，虽然她已经表现的不在意了，但是我还是保持着警惕。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呀？」

　　「没……没事。」我凑过去，瞥了眼她，此时她正盯着电脑屏幕，好像真的已经忘记早上的事情了。

　　我舒了口气，电视剧正演到主角为了破案关注地板上的脚印。

　　午饭以后，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媳妇，我回趟家啊。」

　　「突然回家干什么？」

　　「回去收拾一下，胡子也该剃了，这没有剃须刀，正好给饺子喂喂食什么的，我怕我爸忘了。」

　　「好吧，那你早去早回。」

　　05

　　回到野草地，土壤上果然除了我的脚印还有其它人的，那的确是预兆梦，我想的没错，或许是由于Jennifer的语音电话，所以时间对不上了，我和陶喜走了以后，果然那个卖家还是来到了这里。

　　不过他来这里到底干什么呢？

　　没时间想那么多，赶紧拍了照片，我就回家洗头剃胡子，要把所有的事情尽快做完，再想写别的理由抵消去野草地的时间，才能不引起女友的怀疑。

　　回到公寓以后，脑海中始终想着Jennifer跟我的通话，到底为什么突然在那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呢？

　　我的心里生出了不详的预感，多疑的性格让我不得不去胡思乱想，Jennifer的电话实在太突兀了，她说话的语气也很奇怪，就像在没话找话，但如果真的是她故意妨碍我，以她的预知能力，完全可以让我没有任何怀疑，提前就做出最优解。

　　可如果不是她在阻碍我，那她打那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逻辑不通啊……

　　「你想什么呢啊？」女友推了推我的胳膊。

　　「啊？没有啊……没想什么。」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我怎么总觉得你有心事呢？」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心事，净扯。」

　　「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你那样就是在想事情，然后你这个反应，总之不太对劲……」

　　我知道她也是有一定灵修的人，但没想到她能将直觉抓取的这么准确。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神情严肃下来，「其实《结梦师》的故事，都是真的，你相信吗？」

　　她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哈哈哈！你傻不傻，我逗你的！」我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咱晚上吃什么啊？」

　　她就这样被我糊弄过去，忘记了再追问我，半夜的时候，我趁她熟睡，偷偷爬起来，带着气雾剂穿好衣服，离开了公寓，打算回家。

　　到家以后，我爸睡得很香，其实他醒了也没关系，我就说公寓的气雾剂用完了，气喘犯了回来取。如果女友中途醒来发现我不在，也这么说，就说气雾剂用完了，半夜犯了气喘，我就赶紧回家去拿了，两边都无懈可击。

　　本来想用祭坛召唤陶喜，但我没那么做，直接从鞋盒里找到基地的通行证，将它贴在房门上，再一开门，门的另一边就是通往基地的无尽走廊。

　　如果我铁了心要找Jennifer当面谈谈，相信即使我不给她打电话，她也能提前就在基地里等我。

　　果然当我进了基地酒吧的时候，她和夜翼都已经坐在卡座上喝咖啡了。

　　06

　　「你跟陶喜到底什么关系？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Jennifer把咖啡杯放下。

　　我的心咯噔一下，当时的瞬间，真的很难受。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她挑了下眉。

　　我看向夜翼，「你能回避一下吗，我和Jennifer说几句话就走。」

　　「不用回避，你看不到他的鞋底吗？我都没让他换鞋。」

　　我看过去，皱下了眉头，那鞋印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原来夜翼就是卖家，是他卖了陶喜的血……

　　原本，我只是想证实一件事情：Jennifer是不是故意干扰我和陶喜。

　　如果是的话，那她就和这件事情有关。

　　预兆梦只有发生和不发生，却很少有不准确的时候，我们走后，那个人还是去了野草地，就是说他那天非去不可，只不过躲开了我和陶喜，什么人能办到这样的事情？

　　众多的逻辑堵塞，只有一条出口，那就是有人改变了本应该发生的事实。

　　梦中的那个人被我发现以后，并没有怎么反抗，也就是说，除了灭我的口，就只能选择束手就擒，他既然不愿灭我的口，就很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我想过一切和Jennifer有关，却没有想到夜翼。

　　难怪她这么强大，却说自己没法占卜到有关血液的任何事情。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看着Jennifer似笑非笑的神情，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你明明都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掺和这件事情，基地早就发布了抓捕任务，你却一直在包庇夜翼，就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是我男朋友，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你不是也后悔加入基地了吗？」

　　我没有召唤陶喜，就是不希望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冤枉了Jennifer。

　　「你明知道我会发现的，为什么还要让夜翼去野草地，他去那里到底要做什么？」

　　「老白，你真的越来越厉害了，早上你带着陶喜到野草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发现真相只是时间的问题。」Jennifer并没有表现的很紧张、害怕，哪怕一点点的愧疚都没有，相反，她就像闲聊一样从容自如，然而她越是这个样子，我就越是心里发堵，我知道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就凭她已经预知到我会怎么做了。

　　「你会怎么做呢？」她说，「你难道要告发我吗？为了陶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