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应该是怀念她的。
在那场梦里，应她而生那虚幻的一切，即使早已化为泡影，我亦从未忘记。
“小北，你看见了吗……天空无尽的星辰中，唯有一颗属于我们，黯淡而且冰冷……但我想它一定是很温柔的，就像是你心中那团火焰……尽管拥有照亮我们整个生命的能力，依然默默蜷缩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一切……我想，也许这就是佛主所说的……寂然欢喜……”
“那如果我给你一个愿望，就用它去达成，你觉得，你会想要什么？”
“就这样，永远，在你怀里……”
滴答……
恍如一滴心血坠入寒潭，文北浅棕的眸子在这一刹那渗透出的冰冷直要将世界冻结。
他默默吻上怀中死去女子的额头。
她环绕他颈上的素手陡然落下，恰如临昼的昙花，淡淡消逝。
她指间温融的白色光芒缓缓流淌过山川河流，似乎要将世界唤醒。
一刹那，天地喑哑。
可周围。
他不必抬头也知晓。
眼前是追杀而来的十万天兵，身后盘踞着足以烧尽娑婆世界的滔天业火，更高处，三世诸佛，无尽鬼神，都在如同袖手旁观一般，挂着笑容，邀他入土。
溢出双眼的血泪勾勒出他心中狰狞的杀意。
终于，他抬起头，对天长啸。
“须臾天安在？”
“凛凛人已亡。”
“吾从孰处来，”
“更往……何土去！”
滚滚雷霆压抑着满腔怒火，星辰动荡如同这破败的世界，摇摇欲坠。
终于，仿佛一切都将结束般，男子微微一笑。
那笑容已说不上苦涩，分明写满了悲痛欲绝。
……
鸾儿，那就这样，永远在我怀里……
……
“岂不知，桑田沧海一瞬。”
……
“岂不知，佛魔难逃一念。”
……
“岂不知，唯有时光，销人骨血，永世不疲。”
……
“君神佛也罢。”
……
“魔鬼亦然。”
……
“又如圣神魍魉。”
……
“畜生草木。”
……
“吾皆令入无间地狱……而灭度之。”
……
……
鸾儿，我来寻你了……
等我……
……
“不可！此子身怀众生元始，妄加涉手怕会引来灭世之灾！”
“哈哈，谁等你分说！劫已来了，你我惧在这，便不入轮回，笑那万千生死便是。”
……
“劫因，劫果，缘生，缘灭。”
“我佛如来……”
……
他望向天空的侧脸带着些许挣扎，仿佛紫红色背景衬托下阴霾的景色令他的心于尘世间动荡沉浮。
他默然叹息，转过身走向背后破碎的虚空，口中喃喃念叨着周围一切的名字，也许这已经是余下的千万亿年里，最后一个照面，
结束了，吗？
一切才刚刚开始……
文北。
你的心愿。
我完完整整地收到了。
就依你的性子。
来吧。
穷我万世轮回。
亦要打碎这娑婆世界的无数因果。
还你一个公道。
我们。
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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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吧。
他深邃的眼眸被弦月擦得透亮，手臂轻擦过额头细密的汗珠，回头望去，十几洞枪口像是勾魂的无常，纷纷飘忽不定地指向自己。
为什么要逃走。
“你为什么要逃？”
两条虬龙包裹着三个星星，于那林中走出男子的双肩上熠熠发亮，那不该是人间的颜色，更不属于这段黑夜，它一闪一闪地，闪耀得令人疯狂。
男子凌厉的双眼让他不敢直视，他噗地笑了，继而放声呐喊，用他那早已喑哑的喉咙，而后垂首，如一枯树。
男子的眼里，他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写着：
懦、夫。
他嘴唇轻动，面容淡薄如雪。
“剑来！”
天地尽教一抹银光照破。
他手中突现的长剑，卷若暴雨梨花；而那十数道喷吐的火舌艳若红莲，它们便这般交错、分离。
忽而血色溺满云朵，他手中的剑如地上散落的尸首一样斑驳，猛然刺穿了那斜落在一隅，闪耀的肩章。
这应当，是我的。
我该说么，说这人世的烟火太过绚烂，连我要守护的一切也烧成灰烬？
那么，幕启。
踱步。
昏暗的监控室内，八名身着军装的男子跨立两侧，中央的控制台前，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负手徐行，时而向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屏幕斜望，时而合眼踱步，沉默不语。
约莫两分钟，控制台上的对讲机红灯闪烁，里面传出一段镇静而粗犷的声音。
“包括上校张洪啸在内，第一梯队全员阵亡，是否派出第二梯队，请指示！”
老人狠皱着眉头，似乎思索的几秒，而后用右手食指按住了对讲机的对讲键，淡淡道：“出动二三梯队配合毒蛇，务必将恶鬼捉拿归案。”
昏暗的监控室内，老人无休止般地叹息，踱步，继而合目思索，他身后，八名男子仍旧跨立屏息，一动不动。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他忍辱负重，只为守护住心头那一隅净土；世上有这样一些事，任凭你浑身浴血，背叛所有，到头来怀抱中仍旧空无一物。
人世间无法逃脱的总归为命运。
他奔跑着，泥泞的土地仿佛凝化了无数双手掌，拽在他的脚踝，继而被撕裂扯碎。
暴躁的雨点终于透过狂风刺向他单薄的双肩。
四方，如有万鬼。
拿起我……与整个世界为敌！
“剑来！”
刹那间飞闪过密林的银色光芒过后只约莫半秒，树木尽皆轰然倒塌，数以千计的树木倒下溅起的污泥掩盖下，鲜血奔涌不息，鸟雀四飞而散。
远方高崖之上，一赤发男子凭虚而立，负手间双目如浸烈火，一声“现”下，数里方圆皆入识海，他紧皱着眉头，似乎查阅着什么，片刻后，终于失去奔跑男子的身影，又睁眼，低声道：“这便是……左翼之火么？”
“当然咯，我就说嘛，你俩真是一对，哈哈！”他身后一窈窕女子渐渐走来，柳叶儿般的眉眼狡黠地眯成一条缝，细抿着薄如蝉翼的嘴唇，轻手轻脚地踮起脚尖将头搭上赤发男子的肩膀，贴耳道：“师傅说，根据愚叟的预言，他可是未来的王哦……”
“什么？”
赤发男子微微一怔，也眯起眼道，“也幸亏他将会是吾等的一大臂力，不过……”话说一半，赤发男子纵身跃下高崖，脚下连点数步，直如燕子般向奔跑男子前往的方向滑翔而去。
“不过个屁！妖人你又不等我！”
遥远处，男子奔跑间天地已经逆了风向，脚下疾如雷电，忽又凌空转身，挥刃间剑气纵横，树木随切面滑落，又是一片污泥狼藉。
负罪之徒……汝便如此一般，阻挠者，追迹者，流连者，皆杀不赦！
大雨瓢泼。
暴风席卷着满山落叶与闪电在临近天际处交汇，一刹那的光亮与雷鸣直教人心胆发寒，森冷的林间愈发诡异，男子奔跑间却不曾发觉，那粘稠的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藤蔓，它盘旋着尖刺，从男子的脚印中渐渐发芽，拔地而起。
半晌，男子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入目处，仍然是黑压压的密林，只是多了一股暴雨也掩盖不去的刺鼻气味，他清楚，那是枪油的味道。
电闪雷鸣。
光亮暴露出男子的眉目，如剑锋利，如墨沉浑。
云缓缓移动着，暴风雨也从未止歇，只是渐渐，天亮了。
没有日轮，没有月光。
男子仰天长啸。
脑海深处那淡漠的声音却又响起。
我便在远眺可见的高山之上。
男子轻喝一声，双目如炬。
“剑来！”
银色的弦状波浪扫过密林，灰烟中已露出一座山峰的轮廓，男子面容疲惫，却微微笑了。
而脚下惊变突起！
数十条尖锐的藤蔓刺穿了地表，疯狂射向男子的身躯，男子瞬息间跃向天空，然而召剑已来不及，此时，四周应声喷吐的火舌再次将密林照亮。
他脑海中仿佛又听见那个声音。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或者……
拿起我，与这世界为敌！
“剑……”
话未说完，眼前的藤蔓内部忽然发出噼啪的声响，继而爆炸开来，巨大的火焰气团轰散雨点，却似乎有意识般避让开男子，向四周猛然扩散。
天地间。
暴风，狂霾，怒雨，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