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到底蛰伏着一头什么样的怪物，庄月明靠在走廊的柱前，望着眼前的一片湖，仰起头喝了一口酒。
“莫畏浮云遮望眼，守得云开见月明。”
庄月明扭过头，见是钱珊走了过来。
“我还一直以为月明河的名字是出自古诗。”钱珊停住了脚步，也望向眼前这星星点点的湖水，道，“没想到其实是一对有情人。”
“哈哈哈，你是来嘲讽我的？”庄月明的手无力垂在地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钱珊坐在了庄月明的身旁，望着他，说道：“没有，只是想听听你和她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早就记不得了。”庄月明笑了一声，继续闷头喝酒。
“其实我很佩服你，你可以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人，但也肯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钱珊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庄月明垂下的手，认真地望着他说道，“所以让我分担你的痛苦吧，说出来吧。”
庄月明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道：“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说吧。”
这一切要从南明永历帝派遣使者前往罗马帝国求援说起……
驿道上，一辆马车拖着沉重的货物向前行进着，马车两边，是两个戴着头巾的异域商人，和两个全副武装的镖师。两个商人，都看不清模样，只能从身材辨别，一个高挑细瘦，另一个高大魁梧。
“月儿，前面马上就到清兵的关卡了。”魁梧男人走向前，说道。
“在外面还是叫化名比较好。”那高挑的商人望了他一眼，说道。
“好好，可是我还是觉得月儿比老列好听。”商人笑道。
“老李，正经点。”月儿不禁说道。
“哈哈，好的，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老李回过头问道，“两位镖师怎么看？”
“不要太耽误时辰。”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镖师说道，“圣命在身，兵贵神速。”
“哎呀，这么严肃干嘛，此去路途甚远，在缓不在急。”老李一拍马屁股，马车立即加快率先进了客栈。
“几位客官，是来歇茶的？”小二立马迎了上来，接过马的缰绳，堆满了笑意道，“是外面歇着还是里面请？”
“里面吧。”月儿装作声音很粗的样子，明显有些破绽，小二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好嘞，里面请，我去给几位喂马。”
“小心上面的货物啊！”老李嚷了一声。
四人走进了客栈，屋内喝茶的人也不少，一时间全都向四人投以目光。
“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厢房吧。”月儿低声道。
“去厢房更加显得可疑。”这时另一个镖师在后面说道。
“好吧，还是在这儿吧。”四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叫小二送了一盘水果解渴。
“小心些，这里流寇很多，就怕盯上我们。”四人凑得很近，低声交流。
月儿伸出手刚想拿一颗苹果，却眼见一根垂下的绳子，捆着苹果越吊越高，拉上了屋梁。
月儿一抬头，只见屋梁上躺着一个人，一手吃着刚吊起来的苹果，另一手持着书本阅读着。
“小二！”
“哎，来喽。”
老李指着梁上的人，一脸不满地说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实在不好意思。”小二赔着一张笑脸，转向梁上立马变得严厉起，“你这个小飞贼，怎么一天到晚在我这里耗着，你给我下来！别打扰我招待客人。”
“你管你招待客人，我管我在梁上看书，两不相扰岂不更好？”梁上人哈哈笑道。
“这都什么时代了，看书还有什么用啊。”老李讥笑道，“你看书是要考清廷啊，还是明廷？”
“是啊，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小二也嘲笑道，“大明已经完了，满清视我们汉人为走狗，你看这些书还有什么用。”
这话说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显然是戳中心头的那块刺了，但这小二不是明白人，还一个劲挑衅梁上人。
谁知梁上人只是笑笑，道：“我读的不是圣贤书，而是兵书。大明有没有完我不知道，只是惶惶终日，你做你的吴三桂，我做我的李晋王。”
“你……”小二气得直跺脚，周围人哈哈大笑，谁都知道吴三桂是满清的走狗，而李定国李晋王是抗清的英雄。
“这人倒蛮有意思。”月儿噗嗤一笑，对老李道。
突然，一根长棍击中梁上人后脑勺，那人直接坠了下来，落在地上抱着脑袋一阵打滚，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掌柜见小二收拾不下局面，于是抡根长棍过来打人了。
“赶紧滚，下次再看见你，把你脑花都打出来！”掌柜放下狠话。
那人灰溜溜地走了，十分狼狈，众人是不嫌事大，一派看戏有滋有味的样子。
“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然我们在这里住下，明早再赶路吧。”老李建议道。
“前面再赶几里路就到城里了，加快步伐天黑之前还是能进城的。”其中一个镖师说道。
“哎呀，不用这么急，要是天黑之前赶不上怎么办……”老李正说着，门外突然来了一群束发的满洲官兵。
现场瞬间便安静了，掌柜走向前，嬉皮笑脸道：“几位官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为首的扎辫军官扫视了一眼众人，高声道：“我大清入关，推行剃发易服，已经有好多年头了，但是依然有不少人私自蓄发。对此朝廷实施的连带罪，一人蓄发，全家屠光，如有所见不报者，依旧一同处罪。”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惨剧还历历在目，只有野蛮的外族人，才能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屠杀。
军官示意了一眼，一群手下分别来到每张桌上，查看每个人的服饰发型。
“把头巾摘了。”到了老李这一桌，两个清兵命令道。
几人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老李回过头笑道：“我们是去西域经商的，近日有些水土不服，染有瘟疫，怕传染给各位官老爷。”
一个清兵狐疑地望着几人，高声喊道：“别唬弄爷，你边上这两三个人怎的一点事儿都没？”
周围的清兵立马被吸引了过来，直接粗鲁地扯开了两人的头巾，众人呆住了。那月儿，一头金色长发，白皙如雪的皮肤，一双烟熏眼里是蓝色的眼珠。
“啊，妖怪！”几个清兵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其余人则围在周围，不敢轻举妄动。
“嚷嚷什么呢！什么妖怪……”军官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正说着，看见月儿时也呆住了，不禁张大了嘴，这妖怪，也太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