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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红母 猫定谔的靴 3429 2024-11-14 17:41

  似乎什么都改变不了我骨子里那份要强,每天晚上我都要把白天耽误的工作补上,有时甚至还会加班多干一些。今晚我也这样想。不管我是不是怀疑,我依然无法停止,或者干脆调过头选择另一个方向。不过今晚的确有些不同:我没法像以往那么专心了,我想见沙尘,想见父亲,我想我应该把今晚听到的这些告诉沙尘,还应该告诉父亲我在红殿见到母亲了。

  于是我很快就回来了,我直接去找沙尘,沙尘却不在舱里,身体和灵魂都不在。我打算用手机联系他,但转念又想不如先去看看父亲,便直接去了四等舱。作为室长,我爸躺在窗户前最好的铺位上,但那只是他的身体,他现在应该在那边的某个地方打着牌,甚至有可能还喝着酒。

  我推醒了他。

  他果然在那边喝酒了,醒来时还带过来一股酒气。

  “你的王国看起来很和平。”我看看室内一片倒伏着的植物般的肉身,说。

  “你专门来考查这个?”父亲笑着问。

  “就想来看看你。”我说。

  父亲表现得像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

  “我今天遇见我妈了。”我说。

  他惊得在铺位上弹了一下,就好像屁股猛然给刺了一下那样。

  “在红殿,我和沙尘去红殿了。”我把嘴贴到他耳朵跟前,悄声告诉他。我说:“我们去的是财政局,我就是在财政局遇见我妈的。”我说:“当然她已经不是我妈了,她年轻漂亮,还在红殿的四等舱里有一份工作。”我说:“但是她认出了我,她说她是我妈……”

  父亲终于打断我了。他伸手摸我的额头。他以为我在发高烧,在说胡话。当他发现我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发烫的时候,他又回头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一直看着他折腾,我想他至少应该能从我这份镇定中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果然,他不再折腾了。

  “那么……她长什么样?你妈。”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我寻思着要怎样向他描述,我说她有一头长长的卷发。他说手机族的绝大多数女人的头发都这样。我说她有一张很圆润的鹅蛋脸,他依然说那就是手机族的大众脸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就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来给我看:“是这个样子吗?”

  照片上的女人是我妈,准确地说,是我妈年轻时候的样子:一头卷发,一张鹅蛋脸,但很显然不是我在红殿见到的那位。于是父亲就拍着自己的大腿笑我道:“那你竟然敢说你遇见的是你妈?”

  经他这么一质问,我也有些摇摆,但我想如果不是我妈,她何以一见到我就认出我是谁来?她又何以要冒充我的妈?

  父亲“哼哼”笑,还晃着脸到处张望,有多想找个人来分享我的可笑似的。不过全舱的人都“死”着,他也就晃晃脸算了。我能肯定他不会完全就当个笑话来听,因为他立即就问我跑红殿干什么去了,又问我们怎么就能进得了红殿。我悄悄把我们如何想进红殿,后又如何得到秘密指引,又如何根据指引进到了四等舱红殿的事儿告诉了他。他一愣一愣地听到最后,走神了。我推推他,他又才醒过神来,这又问我:“你们可得小心你们的小命啊。”

  我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像爱护我们的眼睛一样爱护我们的小命。”

  父亲却没笑。

  事实上他那会儿在走神,确切地说他是在想沙尘,在想如何让沙尘也带他去一趟红殿。那之后他问过我一句“沙尘呢”,我因为也不知道沙尘在哪里,所以就信口说了句“不知道”。我们谁也没想到沙尘会在那天晚上出意外。实际上我从父亲那里离开后,就到甲板上找到了沙尘,他跟大头在一起,两人紧挨着,手拉着手靠着船舷坐着,就像平时和我手拉着手一样。我当然指的是他们的身体,他们进了手机。我不清楚沙尘为什么会选择带大头去那边,据我的了解,大头可从来没进过手机。我想过去找他们,但进去后我又去了我的工作室,我惦记着今天的活还没干完。在开始工作前,我给沙尘去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在工作室,要他回去时叫我一声。可那条信息他一直没回。我想象不到他为什么没回,但又并没有怪他。我加班到深夜回到船上,才知道已经出问题了。很多人围着沙尘和大头,大头的父母抱着大头在哭,父亲和书生则默默地守着沙尘。见我来了,书生的泪刷地就下来了。“沙尘哥出故障了。”他几乎泣不成声。而我却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并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上前推沙尘,我喊他,我摇晃他,我抽他的耳光,我对着他的耳朵尖叫“沙尘你给我回来”……可他竟真的醒不过来了。

  我抬头求助,看见的是鱼和室长的脸。室长面无表情。鱼一脸惋惜和同情,但也仅此而已。这种情况,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当我们进入手机后,处于植物状态的身体可以有二十四小时的活头,因此沙尘的身体还温热还柔软。我嘱咐父亲和书生守着沙尘,自己进手机寻沙尘去了。我进的是四等舱。我猜沙尘可能又去了四等舱红殿,但我猜不出为什么会带着大头,难道大头真是那位暗中给过我们引领的人?那么这一次实际上是大头带沙尘去了红殿?那么又为什么会出现事故呢?我感觉满脑子混沌,摇一下头就能溢出来。

  我直接去了红殿,并躲过“防火墙”的眼睛到达了6号门,可6号门锁着,而且锁门的还是一把新锁。我想我得找一块石头来砸锁,一回头就撞了父亲一个满怀。他跟来了。我说你怎么来了?他说我起码可以会会你妈。我说你应该守着沙尘。他说那里有书生守着。我们再没有争论,他已经从旁边找到了一块石头。他上前砸锁,声响惊动了最近的那个卖烤红薯的女人,眼看着她就过来了,而且就像细菌繁殖一般,她的身后很快就出现了一群女人,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可我爸还没能把锁砸开。我叫他快点,我使劲推门,希望这样就能帮上忙,结果完全没用,那把新锁太牢固了。情急之下,父亲开始踹门,他大概还是信得过自己的腿脚的,可无奈门太牢固了。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门也是新换的,以前是木头门,现在是铁门。

  女人们已经逼近,像一块巨大的黑云一般,像黑暗的地狱一般。为了逃命,我们只好放弃了门锁。我真希望这时候有人给我们一个“金钟罩”,那样我就能让这群女人看到奇迹。可铁的事实告诉我,那完全是妄想。情急之间我胡乱舞动着拳脚,可就几下便动弹不得了:我被她们抓住了。父亲因为是个男人,还勉强抵抗了一会儿,但最后一样给她们铐了。是的,我们给铐了,就跟你们那边警察抓人一样,她们也有白得发亮的手铐。她们要将我们带走,不知要带去哪里。或许因为已经抓住了我们,她们觉得不需要那么多人了,便自行删除了好多,最后只剩下四个人,分别押着我和父亲。

  我想这下完了,我和父亲也回不去了。我想是我连累了父亲,我的内心充满了内疚和不忍。一边走我一边看着父亲哭,哭父亲,哭我,也哭沙尘。父亲说别哭,即便回不去了,你还可以见到沙尘,我也还可以见到你妈。我给他逗得破涕为笑,我说你真相信这里头有我妈吗?他强笑着说:“我信,你说我的都信。”

  这么说着,我们已经快到5号门了,门早已经打开,就等我们进去了。父亲突然飞起一脚,我就倒下了。不知道他是想踢身后的“防火墙”,还是原本就打算踢我。反正他把我踢倒了,不光我倒了,他还因为没把握好平衡,自己也摔了。这倒也罢了。因为我们摔倒得太出人意料,后面的女人们也给我们拌趴下了。对于旁观者来说,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足够你们笑痛肚子。可对于我们来说,逃命才是当务之急,我和父亲都同时抓住了这个机会,还没爬起来就开逃。女人们当然也追,但追一会儿没追上,她们也就算了。我告诉父亲,这是防火墙的特点,只要红殿的威胁解除,她们就不用管了。

  戴着手铐太显眼了,我们选择先离开。我们回到船上,手铐也就被留在那边了。再回去,我们又是自由之身了。这一次,我们把沙尘的身体交给了鱼,让书生也加入了我们。我们决定分头寻找。我负责红殿附近,父亲和书生负责城区。

  那一晚,我在红殿附近转悠到天亮。有了先前的经历,我不再指望能通过任何一个门进到红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附近转悠,希望能看见沙尘奇迹般从某个门跑出来。在希望自己的梦想得到庇佑的前提下,我一直在向红母祈祷,我希望尊敬的万能的至高无上的红母能原谅沙尘的冒犯,放他一马。我宁可相信红母就住在红殿,为此我都想把祈祷变成喊话了。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我祈祷到天亮也什么都没发生。那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红母怎么可能住在四等舱呢?

  父亲和书生也找到天亮。他们当然也什么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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