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梦魇世界在崩塌，一切色块被打散，鲍勃就那样看着修，逐渐变得透明到这个充满科技感的空间中只有修。
他漫步，环顾四周，看见一把椅子，上面有一杯飘着热气的咖啡。坐在上面，细品苦咖啡，头顶悬着时钟，秒针一圈圈的飞奔，极力追上秒针的分针，不论怎么走都跑不快的时针。
“我想这里有些冷。”
“可那个冬天你说过你最喜欢的温度。”
“是吗？我想我们在这里相遇如同这里的温度一样。”
“陌生又熟悉。”异口同声，修倒掉难以下咽的咖啡后站起，快要坏掉的椅子变成木条。转过身看着格林文，一个蓝绿色头发的少女羞涩的遮住半张脸，可掩不住脖子上的数据线和机器一样的身体。
修开始对这种东西见怪不怪了，可他感到了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总是感觉有什么要涌出，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回未知的深渊。“我们认识吗？”修很小心地问，因为面对这样的女生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她说话。
“不认识，只不过想让你见一见我。”
“现在我看见你了。”
格林文拿起不存在的杯子和茶壶，倒了一杯绿茶，递给修。处于礼貌修尝了一口，比起那杯黑咖啡，这十分好喝。
“呃……我们可以聊些什么？”格林文用祈求的语气问，相遇对于她是多么宝贵，让她愿意用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交换这尴尬的不行的相遇。
不酸，不涩，茶水自然地被咽下，仰起头想“与一个互不相识的人能聊些什么呢？”
“这个茶味道怎么样？”
“比前台的免费茶水好喝。”
“事务所的前台吗？”
“是的。”
“事务所怎样？”
“比你能想到最豪华的城堡还要稍稍逊一点。”
……
漫长的一问一答，与机器人的对答一样，可慢慢的，周围的环境变得好看了。起初只是多了几道五彩斑斓的光，到后来像是用笔勾勒一样画出这里原本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
“抱歉，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你的名字。”
最后这里颜色刚要显现，如同橡皮擦一样从底擦到了那个巨大的时钟，宛如巨斧不断摆动。
“我可以说说我在这里的故事吗？”
“犬太在等我。”
“放心，这里的时间很慢，慢到外面的一秒就是这里的几百年之久。”
“你在这里多久了？”
“让我想想啊，欸嘿，我的脑袋有些动不起来了，让我想想……”
格林文无奈地笑挤出几滴修不会看到的眼泪。一旁挂着的日历已经发黄，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打上叉号，到最后全是用黑笔打的，有几日没有叉号，到后面看起来很新，完全没有动过。
格林文注意到了翻看日历的修，摸了摸头上的接口，问：“我登入赛博网络看一下，你不介意吧？”修当然不介意，没有看到介入网络的她，谁都不介意。
无数的数据线从四面八方袭来，插入那密密麻麻的接口，瞳孔放大，整个身体飞速溶解，露出的脖子也是无数接口，最后她就像是蜘蛛网的猎物一样，一动不动。
“……”修想要说什么，可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如鲠在喉。
一瞬间他看见了无数的人在给他鼓掌，手握恰好重的奖杯，璀璨无比的未来如同使人上瘾的精神药品。猛的有人站起，来不及看清他的脸，手臂笔直，指着修恐慌的脸，地板不知何时消失，坠入深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格林文扶着瘫在地上的修，在这个空间使用赛博网络后人能看见不存在的未来，那即是超算的结果，无限可能性中最好的结果。
格林文使用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她也想不了那么多。现在看着修，用空中还未消失的数据线插到他的嘴里，可不到一会她才想到他不和自己一样，然后她就哭，像一个没有办法的小孩子一样，使劲的哭。
“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挺吓人的啊。”
“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这种各种意义上的笨蛋怎么会登上万众瞩目的颁奖台呢？”
“……”
“不会吧？以后我会登上那么大的颁奖台？还有比我一辈子见到的人还要多的人为我鼓掌？！”修在那用手比划着，他很想表达出“大”和“多”，但格林文就在那抹眼泪。
“虽然我不怎么懂啊，但女孩子哭可不好。对了，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在这里二百七十四亿年了。”
“二百七十四一年啊。”
“你在这里等什么？”
“我没有等什么。”
“不是，在这里那么久一定是和人有约定吧？”
“其实不是，我只不过觉得这是一种神对我的施舍。”
“神？这都二百五十三年了，神什么的早就被证实不存在了。”
“被神眷顾的你有些让我感到一点点的嫉妒……抱歉。”
“如果一直相信那些无用的甚至可能不存在的神的话可会一直原地踏步哦。”
头顶的钟快要碰到修的头发了，格林文这时才发现，在他背后出现的门，上面的不锈钢映出格林文不舍得表情，修意识到了什么，坐了下来，盘着腿，天真地说：“这样我们就能聊更多了。”
“不，这个世界需要你。”
“这可把我厉害坏了。”
“你能记住我吗？”
“不能。”俏皮的话语，得到的反应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急忙补充“开玩笑，我会记住每一个人，直到我老到埋进土里，带着这些记忆变成冤魂！”最后不像是开玩笑，充满干劲的样子逗笑了格林文，虽然不舍但她推着修，打开门，把他抓着门框的手扒开。
“再见。”
“再见。”
一切回归了正规，犬太跑到门口使劲的敲门，然后是钥匙捅进门的声音，修拿着一杯飘着热气的红茶，问：“怎么那么急？”
犬太看着他，趁不注意把钥匙塞进兜里，反问：“那杯红茶怎么来的？”
一旁的机器上放着五升的桶装水，一侧放着茶盒，中央的瓶子里不断搅拌着药片，咕噜咕噜的声音散发睡觉的信号，修拍一拍它说：“好久都没做这些奇怪的玩意，你看这个是安眠泡腾片，加上红茶的香气，我愿称之为‘昏睡红茶’！”
“烂梗哦。”犬太看到他没事就变得轻松起来，夜晚再长也会到白天，清晨撒进去的那丁点阳光混着蓝红色的光，明天还要忙很多事。
“如果真是那样……”
“怎么了，格林文？”
“哥哥的未来怕是一片黑暗。”
“帮我看看？”
“呃……让我接入网络查一下。”
“不用了，一定是惨死街头或者浪漫的太空尸体吧。”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这样，但我现在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好好活着，直至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