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厦，白被杀。）

　　莫石异之前隐隐约约的想法现在基本证实是对的，即便没有直接证据。

　　激进的灰流消除了和平的白厦，但他伪装成白厦，目的，应该是伪装自己的行为。

　　莫石异找美音过来，他认为美音可以认出来那个“白厦”是不是自己曾经的恋人，如果觉得不是，就告诉莫石异。

　　还没等到告诉的机会，就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这个“白厦”把萨赫拉下去，也是因为他本人需要下去，而不被在上面的人看见自己割断防坠网。所以让自己根本不需要信任的乔恩齐在外放风，他不打算在那个口上来。

　　莫石异翻了个身，如果不是玦及时拉自己上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遮住了作为光源的生长枝，莫石异看不清楚，但玦好像是睁着眼睛，不知道是在观察还是在思考。

　　莫石异翻了回去。

　　一旦开始想这个，就很难入睡了。

　　灰流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单独探险说不通，如果是拿什么东西，所以要集结一些人，帮助自己打头阵么，当替死鬼么？

　　灰流曾经说过，如果有其他的世界，那么相互合作，就可以得到对方的力量。至于对方从我们这里获得什么来增强实力，确实也需要挑选。

　　那他现在获得了什么，人又在哪里呢？地底加地表，太大了。

　　“他有没有从你们那里拿走什么东西？”莫石异忍不住问。

　　“没有。而且我们这里人口增长很少，他们见到陌生人是会告诉我的。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睡觉。”玦听到了他刚才翻来覆去的声音。“要是肚子疼倒是必须说。”

　　“我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简直怀疑我不是人。”莫石异回答他。

　　没有出路的想法，最终没有敌过倦意。

　　吃过早饭的莫石异，脑子现在还接近浆糊状态，平时用来提神的饮料他想这里是没有的，万一提出这个要求，玦再拿出些更加奇怪的东西……他不想再看见自己微微发光的排泄物了。

　　“老板回了什么？”莫石异吃好了才想起来。现在看不见信息真是麻烦。

　　“不知道。我发完了之后就去给你拿吃的，等我出了生活区还没有收到信息。”玦无所谓地如实回答。

　　“您速度多快啊，他还没来得及发送吧。”莫石异说得有些酸。

　　母亲大人虽不至于问他要钱，但也不会给他支援。

　　玦平静地眨了眨眼，“我都答应了给你钱，现在这么一点对你来说还算是重要的么？”

　　“什么意思？”虽然莫石异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什么。

　　玦那件昨天在湿地弄脏的衣服还挂在墙面突出的位置上，他翻找着衣服的内袋，拿出了几张卡。

　　莫石异仔细看着，竟然有四张是银行卡。玦挑选了一下，把其中一张给到莫石异面前。

　　“也对，说到现在，还没付你工钱。”玦说得理所当然，“这里有75万，就当是我买你了。”

　　75万？

　　75万能把他住的房子买下来了，买自己干活，就算累一点，几个月一两年还是划算的。

　　莫石异没想到他给的远远超过了自己随口说的数字。但转念一想，他能轻易给出来，也许卡上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钱，有5万就不错了。

　　“钱到位了，就不会甩脸给我看了吧？”

　　“要把人拴住，没见过用储值卡的。不都是信用卡吗？”他疑问。说不定等他去查的时候，发现只有一点钱，即便自己厚脸皮问他为什么和说的不一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回答“搞错卡了，这些先用着吧”之类的。

　　“我还起来不方便。”

　　随他解释吧。

　　回去之前，玦和莫石异交换了电子邮箱账号，去小松坡通路的路上，还给莫石异叫了一只比较温和的坐骑，然后自己去做本职工作——补洞了。到地面之后，莫石异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回家路过的银行查一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钱。

　　763453元。莫石异数了几遍，确认没有数错。还超过了75万。他不知道是该说玦有钱好，还是他太傻好。

　　给钱的不犹豫和每问必答的样子是一样的。他怎么就能这么放心呢。

　　他突然怀疑自己怎么可能那么重要呢。

　　“这么多钱不怕我卷钱跑路吗？”

　　“我会找到你并让你干相应的活。”

　　这是两人的邮件内容。玦说过自己会回，但大概一两天回一次，这条回复也是距离莫石异在提款机外发出的邮件时间有一整天。

　　“你有姓吗？姓什么。”“我觉得通路的设定既然取决于地形厚度，那么根据通路位置和你说的人工山的设定、地面重要建筑的选址可以推测出其他地面的厚度。另外，火力发电厂烧的是什么？”“你说你们那里人口增长很少，那也是有增长的。增长方式是地表的人的加入，还是正常的生育？你们有普通人类情感吗？还是生育是为了单纯的繁衍？”莫石异把当时不敢问的，没想到的，在这次一股脑问了出来。

　　这次回复的时间不比上次快，好在三条一次性回复了。“曾有姓氏‘明’，目前弃用，不要问原因。不明白推测出其他地形厚度的用处，不过可以尝试备用。火力发电厂烧的是数次处理后的作为能量来源的元素的化合物，高效且对人体无害。目前未见其他地表人可以在地底正常生活，人口增长靠生育，后代延续欲望低，生育率低。有普通人类感情，曾在地表有女友，已正常老死，不分享感情生活。”玦干脆回答了莫石异可能下次要问的内容。

　　在玦还没离开生活区的时候，莫石异又发来一条，“发电厂的选址除了有水，也是因为厚度合适吗？”

　　这个地方的设定就像是货梯。不是正常的人通行的通路，是搬运货物的流水线，坡度缓，人从这个地方上去时间太长了，但是货物上去就有专门接收的人员，再运到发电厂内部非常近。

　　所以这个角度说来，“是因为厚度合适。”大概也就比其他通路稍微多那么一点。

　　玦不会在生活区逗留太多时间，莫石异再问就是下次了。

　　莫石异想根据这两次的回复时间找到规律，不过只能得出“不是上午”这个范围。

　　他收起手机，看到店长正在盯着手机。这会儿可能有人进来的时候这样做不合适。莫石异想看看是什么吸引了他。

　　“惊现百年容貌未变女性！是否有未知人种生活在我们身边？”

　　标题简直耸人听闻，如果不是跟玦交流过了，莫石异也会觉得怪吓人的。

　　文字大致说明了一下，主要的是一些对比照片。其中清晰一些的，莫石异认出来了，是上次见到的“南姐”。关于她的照片说明，年代远一些的是130多年前拍的了，是在街上，时间近的，看衣着，大概就是这次拍的，好像背景是什么工厂内部。角度都是偷拍。

　　另外的照片的主角是其他人，但是都不够清晰，或者说相似度并没有让人认为是“同一个人”的程度。

　　“说不定是奶奶和孙女呢，真会编故事。”莫石异嘟哝了一句。

　　但是这篇文章没有完。附带了一个视频。

　　自燃的车内似乎是有易爆品，有人出来检查情况，其中一人走得最近，然后转身边跑边叫人远离现场，刚说出来，这车就爆炸了，烧到了它旁边的汽车和摩托，爆炸后的各种碎片有一些击中了这个人，这个人当时还顺势推倒了一对母女，使她们没被碎片击中。

　　这人当时似乎有些痛苦，但很快就扶着什么站起来，随后走到巷子里去了。

　　“不老的秘诀是否在于可以快速修复损伤？也许异于常人的新陈代谢是真实存在的！”这是视频的配文。

　　视频的拍摄角度比较远，看不清那人长相，但莫石异觉得，他应该是玦。

　　这样的暴露，不在玦的计划内吧？

　　这不是标准的新闻媒体发的，是小道消息的传播。店长看见莫石异感兴趣，“回你的岗位去！你要看我发给你，下班再看！诶，怎么已经文章不存在了呢，分享不了了……”

　　这非常不对劲。文章的删除也许是知晓地底存在的高层级的人要求的。删得快，但别人写的也快。这些内容放在不需要审核的平台，总会有传播的可能性。

　　莫石异现在发邮件通知玦，“有小道消息写了你和南姐，认为你们是不老的人种。”但就玦这个不定时的回复，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到。

　　如果自己贸贸然进入地下，随便逮着个人通知，那又一定会有人认为正是自己暴露的。

　　他在想，写这篇文章的源头在哪里。南姐去发电厂，玦的摩托被炸，都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怎么今天才看到。

　　到了下午，莫石收到的邮件却是：“去找灰流”。

　　莫石异都没在他面前提到过“灰流”或“白厦”，他又怎么知道的？

　　玦最近在生活区发邮件的行为还是被素渊感知到了。

　　这片生活区是在卫星城下的，离玦常去的小松坡的进出口不近。玦选择这里，是因为素渊来的次数少，这里网络线路分布最多的是第三层，对于常年在第五到七层休闲的她来说，第三层的作用已经有点“低等”了。

　　“咦？素渊？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的作用差不多是通风报信。玦才发完回复莫石异的第二封邮件，还来不及删除记录。他迅速关闭发邮件的页面，留下了新闻的页面。

　　“这不是有些人好久没见有些想他了嘛。”微微撒娇的少女音。

　　这句话说出来，和她打招呼的人微微抖了一下。“谁啊？我们这边的人可没偷懒啊。”

　　他知道是谁，是相比起原来，到这里发邮件频繁的玦。这说明了素渊已经感知过了这里的能量变化，有什么人进出。

　　谁都不太喜欢这样。素渊一直在她的第七、八层，那这些只想永远悠闲下去的人就会忘了素渊这个能力的存在。

　　素渊径直走到玦的椅子后。

　　“看什么呢？”

　　“新闻。”玦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新闻上。“检查新闻有没有问题。”

　　“不是有人专门检查的嘛。你怎么不玩点别的？”素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也跟着他看这页面的文字。

　　“检查的那个……裘会，他老婆刚出生的婴儿适应不了，能量吸收过剩，没活过三天，他现在陪他老婆去了。”

　　“那也有其他人呀。”

　　“我也只是看看裘会负责的那部分。而且我主动去下的命令，我自己检查不是更放心？”玦看到屏幕黑色部分的素渊的反光。

　　即便是到了电器、电线密集的这里，素渊身体与能量的连丝仍然不会断，从比较粗壮的几条，变成了非常纤细的几十条。

　　这些连丝，目前没有任何人能去除。因为连丝的存在，素渊到达不了第二层及以上。

　　“那不是怕你太忙，老是不见我嘛。”素渊还双手拍了玦的肩膀。“哦对了，我听人说，前几天有地表的人进来了。”

　　这个问题还是来了。“嗯，小事，都死光了。”

　　“死光了？你不是装了防坠网的吗？”素渊表现地还挺震惊。

　　“装了呀，太久了，不结实了。那天有只象从安抚笼里出来，一通发泄，那些人可不就掉下去了么。”

　　“他们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那里应该是政府挖的。现在反正封上了。”

　　还问怎么进来的。玦微微有点不耐烦，但不能表现出来。既然坤离去开了地震波感应器，素渊应该比自己知道的更多，“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如果自己不插手的话，应该死几个人。

　　“哎，行吧。你不想我就不想我吧。”素渊还拍了拍他的脸颊。

　　“姐。”玦拉长了音，“我不是小孩子了，一周要补好几个洞呢。这是基础建设，很忙的。”

　　“好好好，我做上层决策，你做基础建设去吧。”素渊又拍拍他的脸颊，转身离开了这个地块。

　　玦立即发了个信息给16区5层的替自己传信的那个人。“素渊刚走。”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还没找到地表的人与素渊联系的证据，迟迟没有消息传过来。

　　玦在这次的邮件里，特地隐去了新生婴儿的低存活率。任何在这里正常存活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的，他不想太早告诉莫石异这一点。玦这样做，大概也是让自己不要更显得太特殊而已。

　　玦都收到小玉鹰带给他的一个要求他去安抚一个大型动物的任务，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才得到一个消息，“删得太干净了。恐怕要等新的联系内容过来了。”

　　又是一次失败。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据证明上次不见了的那个人，和素渊有联系。如果是，他也害怕不管是自己还是莫石异那里打草惊蛇，如果不是，惹怒了素渊，或许遭殃的不仅仅是自己，也不知道坤离和他的朋友们在她那里，信任度还够不够。

　　第二天，玦打开邮箱的时候，发现了两个邮件。一个是莫石异的，南冬迅去发电厂和自己的摩托车被炸果然是被设计好的。他本来想跟莫石异说，这是难得会有的事情，时间久了就会过去。但，第二个邮件，让他决定不能这么回答。

　　第二个邮件，正是坤离的那个朋友，昨天帮玦搜寻素渊联系对象信息的那位发来的。“那个人名字叫灰流，在地面有组织。”

　　有组织？而且昨天布局得来的机会都没有好消息，今天怎么就能知道这么清楚？之前的邮件已经删得干净，那这次对方发来的时候，难道还会写出来“我是谁”？

　　也许是就算去找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或者本不该找这个人。

　　但玦还是给莫石异发出了这几个字：“去找灰流。”他刚发出去，又发了两个字，“立即”。

　　莫石异问了玦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名字，没得到回答。可能已经出了那个连通网络的范围了。他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有钱了，可以用钱来找到灰流。而且说到组织……莫石异突然想起他在灰流的母亲家里听到的那通电话的内容，“让他们等到后天，后天我回去的。”，如果那个“他们”是属于“组织”的呢？

　　莫石异知道自己这都是瞎猜，但值得一试。

　　他先问店长，有没有靠谱的窃听设备可以购买，然后给提希打去电话：“你那边有人擅长跟踪吗？有一个活，能拿几万块的那种。”

　　提希不知道要去跟踪的人实际是上次地下探险的小队长的母亲，他听到了这个钱数欣然答应了，并且保证了确实有个擅长跟踪的朋友。

　　一天过后，玦没回他消息，莫石异确实有点担心。

　　前两天从提希那里得到的都是“她没出门”。

　　莫石异都担心是不是找错人了，还是她和灰流的组织没关系，又或者只有遥控指挥，那又该怎么操作呢。

　　在这期间，还时不时能看到关于那个“不同人种”的消息，甚至还有一些留言，说是可能这些特别的人种，吸收了地面上的能量，才能获得这种能力，所以，地球上的许多地方的资源枯竭，是他们造成的。这些细碎出现的留言下，有人表示这么大面积和长时间的枯竭不可能由这些人造成，也有人表示这种留言的说法有道理。玦他们获得的能量不在地面，而在地下更深处，莫石异知道，他也不会去反驳。

　　到了第三天，她终于出门了，但只是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回来。莫石异趁机给她家的窗户角落装了窃听器，但是测不出效果，只能指望她打电话的时候离窗户近一些。第四天她去了更远的商场，楼上楼下逛了很久，买了两件衣服之类的，随后到了电影院，看了两个小时的纪录片，再餐厅吃了顿饭，去人很少的公园走了一圈，才回到了家里。

　　这天充实得把那位跟踪者累得够呛，而莫石异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内容。

　　莫石异怀疑她是发现了跟踪者，故意这样的。莫石异提出让提希换人，只是提希还没合适的人选，只能先让他换个打扮将就一下。

　　第五天，她确实去了一幢大楼，消失在跟踪者的视野里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出来，跟踪者判断是去了地下二层，而他到了那里的时候，只有一个敞开了门的空荡荡的大厅。

　　得到了消息的莫石异急忙赶过去，空荡荡到的大厅里，那个讲台的中央，放着已经被破坏了的窃听器。

　　完了。晚了。

　　这个大厅可以容纳一两百个人，地上有新鲜的脏脚印，纸屑，头发之类的。也许之前有集会。这个大厅它的出口有电梯和楼梯，即便是有这样的集会，但也不见得人都一下子进出，所以，之前可能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

　　这些人要做什么……

　　“除我以外的正常人在你们那里能存活多久？”莫石异发出了这个邮件，虽然他知道可能一时等不到回答。

　　“提希，跟我再去看一次我们进去的那个洞。”莫石异不容他拒绝地要求。

　　一路过去，莫石异都没有说话，提希也不敢问，这个低气压的氛围一直到目的地旁为止。

　　这个洞周围的样子似乎没有变，看守的人一个也没有。他们靠近洞口比第一次还容易，莫石异取出长绳，绑着摄像头往下，漫长得下放过程后，他们在屏幕里看到的是，这个洞口已经被不规则的石块堵上了。

　　这些像是爆破后的碎石，莫石异看到了一部分是他们当时在进入这个洞口时的水泥墙面。

　　从这么小的洞口取出这些不可能，莫石异暴躁地拉上摄像头，这本来他珍惜的摄像头撞了好几次洞壁他也不在意。

　　“不是，大哥，你这么不在意钱啊？”提希小声提问。

　　“闭嘴。”

　　莫石异收拾完了这里的工具，他又立即前往之前出来的在仓库的通路。

　　仓库里堆满了货物，莫石异和提希摸进这个看管也同样放松的地方，凭着记忆找到那个暗门，但是这个位置也同样堆上了许多物品，莫石异和提希两个人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搬完。

　　“一群傻子！”莫石异愤愤喊了一声。提希看着他的样子抖了一下，他这个样子跟小时候运用技术压倒自己的模样同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