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神色悲戚，似有千言万语却不得抒发。姜珂赶忙给老祖宗捋后心：“老祖宗，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到底是半大小子，说话带着哭腔。

　　“老祖宗，大爷爷一家说不定也在想办法回来。”

　　老祖宗眼神黯淡着：“他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我们父子俩恐怕再难见面。”他挥挥手，不再说话，佝偻着背进了屋里。

　　回家路上，我和姜珂沉默着。短短几天，这个星球上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改写，或者说被暂停。本来井然有序的生活，全被打乱。

　　村里剩下的人全被编号分组，同之前一样，不能五个人以上聚集。无人机命我爸给每组分派任务，有的去挖鱼塘，有的去捞鱼，有的腌制……

　　每天早上太阳升起开始干活，太阳落下的时候无人机就赶人回家。偶尔它们会指令我爸去广场汇报，这时候总免不了吵架。

　　和谁吵？自然是自己人。

　　上井村有姜家和潘家两个大姓，潘家主事的是潘东陵，一个七十来岁不苟言笑的老顽固。

　　他觉得我爸用咸鱼救人实在难听难看，却又没有别的法子。所以总在我爸去广场汇报的时候不请自来，变着法挑毛病。

　　无非就是你只会腌咸鱼，对村子的发展前景不好，还得是老一辈也就是他本人说了算。

　　他的操作很对姜仁寿的心思，姜仁寿撺掇他先投外星人所好，掌了权。姜仁寿是村厨，他不信外星人只对咸鱼感兴趣，只要它们尝过他做的美食，一定会重用他。

　　不知道他们两人私下里怎么商量的，有天夜里全村飘着一股香浓的牛肉味。

　　第二天姜仁寿谄媚地奉上牛肉全宴，被无人机掀翻，兜头洒了一脸，还给了他一次红色警告。

　　至于那头枉死的牛，自然不是姜仁寿家的，而是潘家子侄的。人家追到跟前质问姜仁寿为何偷杀他家的黄牛，姜仁寿梗着脖子说是得到了潘东陵的许可，他也是为全村人好。

　　潘东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将自己家的鸡鸭全赔给了子侄，还舍了几袋麦子。我爸说潘东陵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顽固，却不会当汉奸。

　　潘东陵经此一事，受了打击，不再找我爸的麻烦。某些太阳西沉的傍晚，看到他对着日渐荒芜的田地发呆。

　　我爸本来戒了烟，这段时间又抽了起来，现在从早到晚不停。无人机的管制既不让人觉得窒息，也不会让人放松。正因为如此，村民们除了苟且生存，再无余力斗争。

　　夜深人静，我想到那晚在成浩家意外连上无人机的控制端，心中按耐不住，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只要几秒就能知道一些讯息！只要几秒！

　　翻遍了家里只找到我爸的打火机，这个也行！

　　回到屋里，拉上窗帘，趴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块毛巾防止自己喊出声。呲，蓝黄色的火苗像是希望之火……

　　剧痛袭向心脏，整个人像被一双大手捏住了，濒临死亡边缘，眼前出现了被黄光完全笼罩的地球。耳边有嗡嗡声，像蜜蜂飞舞。视线转移，一个凸眼睛，尖下巴，大脑袋，身后有翅膀的外星人出现在眼前。他身后还有一个，两个……数不过来，整个飞船都是……

　　“去去！要么？”我爸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清醒过来。偷偷掀开窗帘，无人机竟出现在我家院子里。

　　我爸一手举着手电，一手用筷子戳着一个咸菜疙瘩。无人机嫌弃的用机械手拂掉咸菜，然后伸长敲击我的窗户。

　　拉开窗帘，伸出手背，无人机扫描过后，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警告。圆圈变幻颜色，一条信息弹出。

　　禁止上传！

　　信用值扣除100000.00！

　　原来第三次警告是直接扣除信用值，如果是一比一换成钱，我可从来没这么有钱过。

　　无人机飞走后，我爸埋怨我招惹它们。我跟他说了圆圈的事，我爸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消停点。知道它们是谁又能怎么办，现在一个个都手无寸铁。”黑暗中，他又抽起了烟卷。“要是能联系上部队就好了，可惜都出不去。”

　　我看着烟卷发出的红点出神，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