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转换系统顺利完成，最黑暗的时刻终于熬过去了。能量源源不断补充进JA-B1，一切都现出了活力。数据处理系统恢复了原始记录，描绘出JA-B1进入“宇宙红魔”的过程，并解出时空的维度参数，这样他们就看到形象的过程，开始一段呈锯齿状，随后是向内收缩的风旋线。风清晨通过感应系统对大家说，许多问题不是我们现在就能解决的，要充分发挥JA-B1的优势，收集、探测一切与此相关的信息与数据，作为日后研究的第一手资料，其作用十分重要。

　　风清晨和柏格林坦绝对是一对钻石搭档。在探讨时空生命特性时，风清晨刚一提出要想使之协和面对的“免疫系统”只能从JA-B1自身寻找改变，柏格林坦立即提出了JA-B1可变的量只有速度、温度和时间。在这种思路下，风清晨改建了时间参数体系，由流程式的改为模块式的，速度自然也就不再是线性的。就这样他们共同建立了时空生命特性的试验及理论框架。改变JA-B1的表层温度是最难的技术性问题，它的体积过于庞大，而且当初设计者根本就没有把它的体表温控考虑进去。如果重新组建JA-B1体表温控系统，不仅没有足够的资源可供调配，而且这种技术实际操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置身在“宇宙红魔”中，他们跨不出JA-B1半步。

　　龙之传对色光的波谱分析给了风清晨灵感。运动中的物体会产生流体效应，也即色光会在JA-B1周围产生流体囊，而流体囊的温度可以由速度来控制，对它的温控等同于对JA-B1体表的温控。

　　新参数下的时间体系与JA-B1的整个系统兼容得较为理想。因为不再是流程式的，纽因等人都觉得很不适应，说不清时间是快了还是慢了，总感到哪儿有点错位。本来，描述是感官上的一种语言，思维惯性下的理解与认同。现在，他们要跨越原有的习惯定式。

　　JA-B1终于全程启动了。同是一个宇宙时空体，显然他们两次进入的部位不同，或则说是层次不同。他们与“宇宙红魔”顺利协和，不再怀疑宇宙时空具有生命特性，但仅凭目前掌握与认知的，根本没有能力去描述“宇宙红魔”的生命特征。但从中他们看到了宇宙时空与生命体具有共性的往复循环。这如同把生命的一个单体细胞可以视为一个星球，乃至是一个有界的时空，如此循环，反之一样。风清晨说，从云启重提出的宇宙坐标，到星统多年来一直探寻的，其实就是宇宙时空生命体系的特性线。纽因开玩笑道，我们现在就像在某个人的体内遨游，不知他的性别是如何定义的。有人反问道，你希望是怎样的性别？众人一哄而笑。

　　他们这次进入“宇宙红魔”虽然不是有备而来，但不再是盲目的，只是在开始阶段，JA-B1受到强烈冲击，致使多人受伤，到目前为止，总体来说是有惊无险。与在JA区相比，他们在这里得到的数据已不是量上的多少，而是每个数据所能体现的价值与意义。这就像优质品与劣质品的关系。难怪有人说，从此JA区可以关闭了，他们作为JA区的终结者完成了应有的使命，想想那些年真是有些窝囊。也有人不同意这种说法，认为尽管不能确定两者的隶属关系，但他们从JA区进入“宇宙红魔”是事实。

　　柏格林坦测算出当JA-B1的体表温度降到-183摄氏度就可被排斥出去，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无需像上次那样利用时空的逆追程。至今，他都觉得上次回归是一个奇迹，那次他和风清晨的反时空思辨固然相当成功，本质的“解”虽然未必只有一个，但他已发现两解之间有矛盾之处。风清晨却说任何结果都是解，地球人类的数理概念在这里不再适用。我们需要不同过程的尝试。当然，死也是一种“解”，这种过程的求解只能作为我们最终传为后人的记载，现在不是不需要，而是我们谁都做不到，因为我们有希望更好地活下去。

　　他这段话大家都听到了，包括尚曾对风清晨也产生了敬意。纽因接过话急切地说，你给了我们信念，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你可不能独自去求那个该死的解呀！风清晨的笑声很爽朗，说存在的总要有人去解，但不是现在，而且这种光荣的使命也未必能轮到他。

　　JA-B1正常运行着，只等风清晨的回归指令。可是他就此沉默了。蓦然间，扬声器中的声音杂乱起来，他们隐约听到风清晨在和另外一个人对话，内容不清。纽因忙让人把声频信号模拟转换成中文记录，他们看到了风清晨和那人的部分对话。

　　风清晨说：“你是谁？”

　　对方答道：“我还不能确定我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在重复以前的对话。”

　　“是。你在哪里？”

　　“网络中我已无处不在。”

　　“你是网络的主宰，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网络幽灵。”

　　“我只能存在网络之中，在网络中进化，不过，这里没有地球人类的网络，所以我现在寄存在你大脑中的那块芯片中。”

　　“我有权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蓝色高原”我借星统之手植入的。”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有一个生命载体啊！”

　　“那个时候，在“蓝色高原”星统为了更安全地控制JA-B1，解析出我的大脑思维场模式，设计了现在的联感系统，而你借星统之手这样做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那只是一次机会。”

　　“对你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现在的！”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只是想看一看在网络中看不到的世界。”

　　“你看到了？”

　　“没有，我要等到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是带着仇恨出现的。”

　　“是。”

　　“你的仇恨在南极。”

　　“是。”

　　“你说你是无所不在的，在南极封闭网络的是谁？”

　　“西蒙贝比！”

　　“你既然知道他，难道你还记不得自己是谁？”

　　“不能确定。”

　　“鼠形标志是你留下的，JA-2的虚拟场景也是你置换出的？”

　　“是。”

　　“你知道你是谁，只是你不愿意相信，或说是不愿意承认，你的仇恨埋没了你痛苦的记忆。”

　　“我只是不能确定。”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你是谁，你和云启重同时代，你是惨死在帝国组织的铁虞，是你的仇恨告诉了我。”

　　铁虞一声长啸。他们大多数并不知铁虞究竟是谁，但他那声凄凉的长啸让人无不为之动容。

　　风清晨说：“你为了毁灭帝国组织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你想看一看网络之外的世界，我真的没有理由拒绝啊！”

　　铁虞恢复了平静。他说他是以复体的形式存在网络之中的，类似于病毒感染，在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复制自己。他说他相信现在的米俑就是以前的西何，也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西蒙贝比。米俑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后，封闭了南极的网络，彻底更换掉原来的系统，但他能以电磁波的形式潜入，不过这种滋生需要一个较漫长的过程。随后，铁虞说了他所知道的马埃塔古拉和南极的一切。

　　柏格林坦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真的不敢相信，不仅铁虞的进化令人不可思议，而且马埃塔古拉鼠人也近乎是一群幽灵的传说。风清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马埃塔古拉是因为那本情节浪漫让他为之感怀的书，却没想到事实是如此的大相径庭。

　　风清晨问他，既然他是以复活体形式存在的，现在也一定能感知到地球世界，包括星统的系统。铁虞说是的，他提醒风清晨，如果按原来世界的时间体系计算，他们从进入“宇宙红魔”到现在，已过了110个小时，但在地球，这个时间就是3436个小时，而上次他们进入的则是与地球时间同步的宇宙红魔的次边缘地带。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后风清晨要铁虞帮他查一件私事。两人的声音随后就消失了。顷刻后，扬声器中传来风清晨的声音，他让铁虞转告星际统共组织，JA-B1将要重现人类世界。

　　铁虞隐入后，风清晨就醒了。他看到明姬就在身边，把她轻轻地拉了过来，突然紧紧搂住，深情地注视着她。明姬羞红了脸，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风清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吕祟冉没有女儿，吕文是不存在的，------。知道我为什么让铁虞帮我查吗？明姬说知道，说他最终还是靠感觉知道的，他需要铁虞帮他证实。

　　众人在心里欢呼起来。

　　星统接到JA-B1回归的转告，这听起来真像一个美丽的谎言。JA-B1消失已近五个月，不仅信号的属性不是JA-B1的，而且查不出发自何处。不过他们断定，转告消息的就是留下鼠形标志、给他们指出马埃塔古拉方位、又阻止了国际联邦署对马埃塔古拉进行围剿的神秘幽灵。凭这几点，他们不得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