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孔济风陷入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原本在万物军团感觉无所不能的他，才发现离开了军团和赖以生存的武器装备，自己在城市里只能像小兔狸和万物鼠一样东躲XZ，狼狈不堪。本就难以应付当前棘手的局面，现在又多流亚斯这个累赘，不过这个累赘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是自然协会成员，而且在关键时刻还能提供必要的物资装备，何况如果任其离开，估计廖方洪不会放过他，没准他还会把自己的情况泄露出去。再者，相比个人的安危，自然改造主义才是更大的危机，联盟头号威胁，必须监督流亚斯及时上报协会，上报给自然委员会委员长朴志龙。
流亚斯自然深谙其中的原因，虽然他不了解孔济风和王蔚的真实身份，但起码知道对方是自然协会成员，而且眼下应该也离不开自己提供的帮助。
熙熙攘攘的宽阔的主干道，各式各样的陆行器排起了长队，缓慢地移动着，陆行器两侧出风口连成一条看不见的游龙，环绕在队伍左右。道路两旁的步行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摩肩接踵，沿着好似藤蔓般旋转的楼梯快步走上架设在空中的绿色管廊，再急匆匆地朝着不同方向走去。人群中不时冒出几个“亮绿色马甲”，他们统一背着黑色食品箱，这是万物城街头随处可见的兜售人造充饥能量块的小贩，主要服务为来不及用餐的上班族提供服务。
陆行器操控台上像方盒子一样的通讯设备发出声响，播放着万物联盟每日新闻。
“日前，万物军团突击旅指挥部队遭遇极端恶劣天气……”
孔济风从后排伸手将“方盒子”上的音量杆推至最大。
“突击旅损失惨重，至少三台陆行器损毁，播报完毕。”
王蔚和流亚斯同时看向孔济风。
孔济风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目视前方，大脑中快速分析听到的消息，通过公开报道得知突击旅指挥部队遭遇到极端恶劣天气损失惨重，关于他和凌越的情况却只字未提，从官方发布的信息上看，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庆祝活动或者表彰仪式，也没有关于不明身份杀手的报道，难道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还是有人故意抹掉了这一天原本的计划。凌越还好吗？突击旅的各级指挥官们还好吗？目前不得而知。但孔济风的直觉告诉自己，凌越应该还在万物城，而且他更加确定这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针对突击旅的清洗，既然联盟新闻都如此报道，策划这次袭击的人级别应该不低。
流亚斯坐在陆行器前排副驾驶位，回头看了眼孔济风，见到孔济风微微闭上双眼，他知趣地端正坐好，脑中自然而然地盘算起来，突击旅遭遇恶劣天气关卫戍军什么事？难道旁边这两位不是卫戍军的人，而是另有身份？算了，只要还能自由自在地活动，一切都说的过去。
就这样，三人驾驶陆行器在万物城里不安地游荡了半天，孔济风和王蔚借此机会重新拥抱万物城，眼前，象征生命的绿色从地表萌发，肆意生长，五颜六色的植物沿着大厦之间的空中管廊铺满了整齐划一的建筑与街道，有些小巷上空还形成了绿色为主的植物织网，织网之上是最新启用的民用版陆空载具，极大地提升了城市运载量。
陆行器驶入城市主干道光合大道，孔济风向窗外望去，感觉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光合大道？”
“没错啊！”流亚斯回头答道。
孔济风极力向上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光合大道正上方用植物藤蔓搭建出半弧形的通道，一列悬挂在通道上的运输器飞驰而过，气流搅动旋起落叶。
“万物城什么时候有这个了？”孔济风像孩子一样好奇地发问。
“哪个？哦！你说空中班列啊！让我想想，好像就是上周才有的。”流亚斯答道，他突然继续说：那个陆空载具，也是上周推出的，不过数量还很少。
上周？万物城竟然短短一周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以往休假每隔三个月出门游玩一次，万物城市区可是没有丝毫变化。
孔济风观察了一会，指挥王蔚拐入一条小巷。
就这样，三人几乎转遍了万物城核心区的大街小巷，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不被人跟踪或盯上，此外孔济风还想观察一下万物城的情况。
午后，孔济风决定前往自然协会总部，在附近用餐后再联系朴志龙，上报流亚斯掌握的信息。
陆行器开到距离自然协会总部一街之隔的小吃街。
小巷绿树成荫，树荫之下是一排排装饰整齐划一的小店铺，有快餐店，有代步载具店，还有售卖新型材料制衣的门店，全都闪着翠绿色的灯光。
流亚斯走进路边的快餐店，这家餐厅内部装潢和外部招牌一样都极为普通，万物城几乎一半以上的店铺都是类似风格，售卖的也是万物大陆最为常见的人造充饥能量块，这种能量块谈不上美味，但味道和口感勉强说得过去，不同颜色的能量块代表不同口味，口感却是统一的绵软中带有一丝丝韧劲。当然，作为食物，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充饥，快速恢复体力。
孔济风让王蔚紧跟着流亚斯，自己坐在陆行器后排观察周围情况，来往的行人遮挡住他的视线，陆空载具发出微弱的噪声从车顶飞过，周围的一切既新鲜又有趣，像是不断变换的灯牌，吸引着孔济风的目光，向上，再向上，他的视线穿过建筑间的缝隙，远远望见了为纪念万物联盟成立三十周年而修建的最新地标建筑——万物塔，这是大灾难后万物联盟修建的最高建筑物。万物塔高度达千米以上，然而还未完全建成，远远望去，飞鸟环绕塔身，塔尖高耸入云，塔尖的形状似乎是一座巨大的朴志龙形象的雕塑。
“三份能量块，你吃什么口味？”流亚斯靠在点餐台边上扭脸问王蔚。
“和你一样。”王蔚警惕地观察餐厅里的情况，正是吃午餐的时间，餐厅里食客很多，大多都是附近院校的学生，装修有些简陋的餐厅里欢乐的交谈声和享受食物的咀嚼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演奏美妙的交响。
一个体型肥硕的年轻人晃着膀子走进餐厅，喊道：“老板，五块烧烤味！”
“好嘞！”老板麻利地把能量块装进白绿色相间的小盒中，递过去。
五块？流亚斯心里暗暗吃惊，谈不上美味的能量块都有人能一次吃五块，难以想象，再看看这人身材，怪不得。
年轻人满意地晃着膀子向外走，打开小盒子边走边吃，疑惑道：“哎？老板，拿错了吧！这好像是烟熏味。”
“哎呀！不好意思，搞错了。”老板满怀歉意道。
“没事，顺其自然嘛！不用换了！吃什么都一样。”年轻人晃动的幅度更大了，直接闪身晃出餐厅。
流亚斯没想到在这间不起眼的小小的快餐店里，还能上演一堂生动的自然主义宣讲课。
“快吃吧！你选一个。”流亚斯回到副驾驶位，把不同口味的能量块递给孔济风。三个小盒子，两个红色，一个绿色。
“这是？”孔济风有些疑惑。
“能量块啊！红色口味更重一些，绿色的口味清淡些。”
孔济风伸手拿了红色的能量块，撕开盒子上沿的外包装，浅粉色又有些发黑的能量块露出来，孔济风试着咬了一口，还未充分咀嚼就险些吐出来，但仍强忍着吞咽下去。
“怎么了？不好吃？”流亚斯发现孔济风表情异常，好奇问道。
“没什么。”孔济风继续咀嚼，他看了眼王蔚，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瞬间都明白，军团提供的食物远比街头小吃美味百倍不止，或者说二者的差距不能用倍数形容，而是完完全全两种不同的东西，军团提供的基本上是纯天然食物，辅以部分人工食品。孔济风没想到原来万物城街头小吃店售卖的能量块如此难以下咽，但更为奇怪的是，除了他和王蔚以外其他人咀嚼食物时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甚至会惊呼新口味上市，当然这附近的食客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学生，孔济风只好归因为他们年轻还没机会吃到纯天然食物，对，一定是这样。
“哦！这味道可能比较一般，没事，晚上我请你们吃大餐！”流亚斯猜出了孔济风的疑惑。
三人乘坐不起眼的万物牌陆行器驶入位于万物城西树区自然图书馆大门，大门外形像是半圆形的树木横截面，由此穿过会有一种深入大森林的感觉。孔济风走下来，倚靠在陆行器上，看着自然图书馆主体大楼，想到自己在军校读书的日子。
眼前的建筑像是一摞钢筋和玻璃依附于龙卷风顺势而起，扭作一团，钢架结构的表面覆盖着大面积的玻璃板，板块缝隙间生长着各种绿植，不时有成群的凤鸟来栖。整栋建筑在大灾难前云州图书馆的基础上进行修缮扩建而来，与之前相比显得更加气势恢宏。主体建筑周围还种植着高大的亚树，远远望去图书馆像是一栋搭建在深林里的小木屋。这附近的高校很多，每天都有各大学的学生来这里查阅资料，还有很多公开的讲座和讨论会，学术气息十分浓厚。
孔济风望着图书馆大楼愣了神，龙卷风的流线不禁让他想起突击旅遭受的风暴与意外，沿着后背从上至下，一阵阵强烈的刺痛感传来，双鬓不知不觉中渗出了汗水。王蔚发现孔济风在不住颤抖，急忙与其交谈，提出自己留在陆行器内负责观察四周情况，把孔济风从痛苦的回忆中拽出来。
孔济风戴上流亚斯的帽子，压低帽檐，流亚斯则佩戴了一幅墨色电子镜片，经过简单的伪装二人进入自然图书馆大厅。由于入口处有安检设施和安保人员，孔济风无法随身携带枪支，他从腰间掏出佩枪，十分郑重地交给王蔚，这是军人之间充满信任的仪式。
图书馆的大厅如同一座玻璃制成的远古宫殿，富丽而典雅，天花板和墙面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异常璀璨，犹如一道圣光。在适应这种璀璨的光线后，透过四面及头顶上的玻璃就可以看到万物城及周边地区所有的植物花鸟，像是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又仿佛被自然万物包围进这座玻璃制成的笼子，人变成了自然的观赏对象。阳光把玻璃窗外的景象投射在大厅光滑的地板上，赋予了地板镜面的功能，视线沿着地板向前望去，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将大厅分为真实与镜像两个世界，亦真亦幻。
大厅正对面是一面呈现图书导览图的巨大的电子屏，孔济风和流亚斯没有过多停留，直接乘坐空气动力电梯抵达图书馆六层，这里是万物联盟最大的古籍馆，收藏有大量纸质书籍，但平时来这里查阅资料的人很少，除非假日有大师论坛或学术讲座。今天是联盟的法定工作日，除了古籍馆的管理员外只有三个穿着自然学院绿色校服的学生在翻阅资料。
“你好，我们来参加研讨会。”
孔济风和流亚斯走到六层古籍馆自然历史部的前台处。流亚斯抢先开口，似乎是为了赢得孔济风的信任。
坐在书桌后梳着短发的中年女性放下手中的纸质书籍，慢慢抬起头，扶了扶脸上的电子镜片，快速扫视着孔济风和流亚斯。
“座谈会？今天没有座谈会，月底再来吧。”女人说完又低下头看起书来。
“有，月底的那场提前了，是自然爱好者组织的座谈会。”流亚斯双手撑在书桌上，凑近身笑道。
女人又抬头仔细打量孔济风和流亚斯。
“自然爱好者？是古籍爱好者吧？”
“自然爱好者，借用古籍爱好者的会议室，您看，这是我们俩的会员证。”
流亚斯对答如流，这些是自然协会的暗语。其实自然协会的会员证没有技术含量很高的识别技术，主要是靠管理员的电子镜片进行验证。
管理员透过电子镜片对着会员证上下浏览查看，点了点头，然后悄悄把拇指放在桌子下边读取指纹的玻璃上，轻轻按压，旁边一道玻璃制成的大门开启。从外表看上去这是一块极为普通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实际上景色是合成出的影像，玻璃门后是狭长的走廊。
孔济风和流亚斯快步走进去，门随即关上。
王蔚不敢有丝毫懈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图书馆的大门。咣！咣！陆行器的玻璃发出声响，王蔚转过头去，下意识摸向腰间，敲玻璃的是一位长者，王蔚慢慢放下玻璃。
“请问有事吗？”王蔚警惕发问。
“这是临时停靠位，你还要停多久？”长者瞪眼没好气地说道。
王蔚松了一口气，答道：“马上就走，很快。”说完急忙扭头观察图书馆入口，刚刚扭身和老人说话的片刻，好像有一群统一着黑色制服的人小跑进入图书馆，但等王蔚看到时已经是队伍中最后一个人的背影，因而不能确定对方有多少人，又不敢肯定对方是前来抓捕孔济风还是流亚斯或是凑巧前来执行任务，王蔚急忙跑过去。
王蔚步入大厅，发现刚刚进来的穿着黑色制服的一行五人，他们正在大厅对着导览图不知道商量着什么。王蔚仔细观察，发现这五人的步态和站姿和军人一致，基本可以断定这些人受过军事化训练。眼前的安检装置拦住了去路，王蔚悄悄把手枪放进大门口的垃圾桶里，走过安检门，边走边看电子屏上的信息，假装随意浏览。
五名男子围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其中三人等待电梯，剩下两人推开步行梯的门冲上去，王蔚站在不远处看到电梯的楼层数字不断上升，急忙回身，准备拿回枪支返回陆行器通知孔济风。
不巧，图书馆的保洁人员刚刚把垃圾桶里的垃圾一股脑儿倒进小拖车里带走。王蔚来不及拦住保洁人员寻找枪支，第一时间选择跑回陆行器里用车载空气通讯器联系自然协会，尽管信息通过空气传输时可能会被附近敌人架设的侦查设备捕捉，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孔济风和流亚斯急匆匆地走过狭长的堆放着历史资料的长廊，来到万物联盟自然协会总部，在没有军用通讯设备联系不上朴志龙和凌向东的情况下，他想这里应该是最后的希望，而且他希望流亚斯能尽快将改造主义渗透的情况上报。
孔济风走进圆弧形议事大厅，大厅里沿着墙壁铺满了环形电子屏，正中间有一张可坐十人的会议圆桌，如同往日一样。
自然协会常驻研究员江水和其他两位助手正在长桌边整理资料，他看到孔济风和流亚斯一起走来，感到十分诧异。
“济风，你？亚斯？你们？”
“我没事，我今天不能待太久，请您马上告诉我朴志龙会长近期有没有来过？”孔济风的语气不容置疑，要立刻知道答案。
“我得到的消息说他去希望港养病了，但实际上……还是进来说吧。”江水邀请他俩进入里边的休息室。
议事大厅的环形电子屏突然开始闪烁，越发急促，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声响，这是自然协会通讯设备收到信息发出的讯号，江水的助手接通发来的讯息，里边传来王蔚的声音：有人双线上楼，我在门口等。
孔济风听到消息急忙与江水道别并且告诉江水如有任何人问起就说没见过自己，他拽着流亚斯急忙从另一道门离开，这道门后是深不见底的弧形楼梯，可以直接通往四层自然科学馆。
“他失联了。”走之前江水冲着孔济风说道。
三名黑衣男子乘坐空气动力电梯到达六层，其中一人守在电梯口，其他两人绕着摆满纸质书的书架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守在电梯口的人走向前台，询问是否见过可疑分子，对方表示下午除了附近的学生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尽管来者态度十分凶狠，但中年女人没有丝毫畏惧，故意大声嚷起来，引起附近读者的注意。
孔济风拽着流亚斯沿着弧形楼梯直接滑到四层，他们没有马上下楼而是假装翻阅资料，孔济风让流亚斯不要慌张，保持镇定，等剩下的敌人从步行梯走上去再撤离。
孔济风选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上下楼的步行梯，这两人估计是一层一层查看，刚刚才走过四层，大概观察后又匆忙上楼，孔济风拉起流亚斯急忙从步行梯下去。
王蔚驾驶陆行器停靠在正对图书馆大门的位置。
此时自然图书馆前院开进三台黑色陆行器，车上人和先前的五人一样，统一着黑色制服。三台陆行器停在王蔚身后，王蔚通过反光镜看到总共下来七八个人，腰间应该都装备了杀伤武器，又侧脸看到孔济风和流亚斯已经推开一层步行梯的门步入大厅冲自己挥手，即将走出图书馆。王蔚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踩下加速踏板，陆行器尾部原地甩动撞击身后的黑色陆行器，然后轰鸣着飞速离开。原本要进入图书馆搜捕的黑色制服们见状马上返回陆行器，飞速追击王蔚。
刚刚发生的一幕孔济风在图书馆大厅里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由自主地紧锁眉头，顿感惊慌、愤怒、无奈交织盘旋，从双脚上涌，蔓延全身，团团包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招呼流亚斯混入来往的人群急忙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自然图书馆东侧的街心花园，惊慌褪去，无奈消散，愤怒与不安交织涌上孔济风的心头，他彻底释放出心中的不快，愤怒地揪起流亚斯的衣领，大声质问他是不是暴露了自然协会所在位置和自己的行踪。
流亚斯惊恐万分，用性命担保自己没有任何出卖组织的行为，从昨晚开始自己一直在孔济风的眼皮底下，而且眼下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孔济风狠狠甩下流亚斯，大步流星离开花园，流亚斯难过也不对，笑也不对，以极其扭曲的表情紧跟着孔济风，二人一前一后走进西下的夕阳，融入万物城的黑夜之中。满眼的绿色变成梦境中吞噬万物的千叶洋，没有尽头，没有方向，无法停下前行的脚步，唯有继续走下去。
王蔚熟练地驾驶陆行器一路开上万物城西郊环线，此刻环线上的陆行器并不多，一路上三台黑色陆行器紧紧撕咬着王蔚，迎着强劲的北风呼啸奔腾飞速驰骋，如同草原上追逐猎物的猛兽，一旦发起冲锋就不肯停歇脚步。
其中一台黑色陆行器不断加速，抢先一步挡在王蔚的侧前方，另一台慢慢靠近，缩短与王蔚之间的距离，占据右侧位置。三台陆行器一起对王蔚采取半包围的态势，王蔚急忙打方向撞开右侧的陆行器，再趁机加速从右前方斜杀出去，仿佛已经被猛兽撕咬住脖颈的羚羊想要绝地求生，发起殊死一搏。
王蔚驾驶的民用版陆行器比起改装过的陆行器性能差距太大，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后续两台黑色陆行器又追了上来，一左一右把王蔚夹在中间，难以摆脱，刚刚好不容易逃脱利爪的负伤羚羊再一次发出无奈的哀鸣。
敌人的陆行器开始不断冲撞王蔚，王蔚已经尽最大努力保持陆行器直线高速行驶。
四台陆行器一路僵持着开向城市西北郊，这里距离自然图书馆大约有近三十公里的距离，王蔚心想孔济风和流亚斯应该能够脱身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如何摆脱眼前的敌人。不过王蔚心里非常清楚，在毫无岔路与遮挡的环线上摆脱三台改装过的陆行器，成功率几乎为零，倒不如做殊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羚羊犹豫片刻，猛然甩头把身上最坚硬的武器——犄角深深地插入猛兽的眼中。
王蔚急忙踩下制动踏板，陆行器随即在原地漂移180度，用快速甩出的车身撞击左右两侧追击的陆行器，又顺势怼向原本处于身后此刻迎面而来的陆行器，两台陆行器猛烈相撞，发出骇人的巨响，双双翘起。面对一群猛兽疯狂地袭击时，唯有舍命攻击其中一只猛兽才有突围的可能。
王蔚打开车门飞身而出，顺势向道路内侧翻滚，手持孔济风的专属佩枪，回身对准敌人射击。两台陆行器上身着黑色制服的杀手纷纷寻找掩体，有两人在刚刚的碰撞中已经头破血流，其余六人则掏枪指向王蔚，将其包围。王蔚直觉告诉自己，敌人应该是打算抓活的，估计想要从自己的嘴中套出孔济风的下落。
面对六支歼灭枪，王蔚背靠道路隔离栏，倚靠着陆行器充当掩体，象征性开两枪还击，而后慢慢抬起双手，假意投降。两名敌人见状一前一后慢慢靠近王蔚，王蔚迅速弯腰抓住敌人持枪的右手，快如闪电般反制敌人，再用歼灭枪顶住敌人的脑袋，一阵惨烈的厮杀搏斗过后，愤怒到极点的羚羊终于施展出了它最后的绝技，刺瞎了贪婪的猛兽的双眼。
当其他黑衣人迟疑时，王蔚毫不犹豫地击毙了自己制服的敌人，纵身翻过路中央的隔离带，躲藏在隔离带后继续和敌人交火。过往的高速行驶中的陆行器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要么急忙停下止步不前，要么失去控制，滑行相撞，犹如一滩飞鸟惊起，遮挡住猛兽的视线，使其无法发起冲击。
王蔚手持双枪，依靠载具和隔离带与敌人做周旋，但两把枪的弹夹加一起也只有七、八发子弹，只能等十分有把握时才敢射击。然而对面身着黑衣的杀手们绝非等闲之辈，训练有素，心里素质过硬，尽管已伤亡三人，还是有条不紊地将王蔚逼到载具撞击造成的死角里，众人慢慢放开胆子步步逼近。
这条快速路向西北方向继续行驶就是驻扎在山区里的万物军团指挥部了，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据说当生命最后时刻即将来临时，大脑里总能闪过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王蔚突然想到自己从家乡希望港到军团指挥部报道的那一天，十年前，同样是在飞鸟月，孔济风和凌越站在驻地门口接待每一位前来报道的士兵，自己因为遇到万物城大堵车，成了最后一个抵达营地的新兵，满是羞愧。当时孔济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他以后在战场上凡事能做第一个。从那天起，他们正式投入训练，为东州战役做准备，直至今日。十年过去了，没想到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了前往军团报道的路上，这一次他终于提前了，他要去另一个世界和牺牲的战友们团聚了，希望永远也不要等到孔济风和凌越，他蹲在陆行器后微微抬头看着弥漫血色的夕阳，低下头看了眼孔济风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准备拔枪自杀。不！决不能！强烈的声音突然从自己的脑海里传来，自己用的是孔济风的配枪，如果自杀，枪一定会落在敌人手里，恐怕栽赃孔济风是叛徒的事就成了再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事实，一定要活下去，一定。
就在脑海中各种想法不断交锋涌来时，一辆刹车失控的巨型货运陆行器横冲过来，像一头凌驾于草原万物之上的野兽，杀手们见状急忙各自寻找掩体躲避，王蔚趁此机会起身，迎着“野兽”冲去，灵巧地闪过身，翻过道路远端的隔离栏，冲进西侧高大亚树组成的绝佳藏身绿化带中。
转眼，消失在茫茫林海。
陷入困境的羚羊虽满是伤痕与疲惫，但最终凭借“意外”殊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嗜血的利爪和尖牙的缝隙中求得了一线生机，这就是大自然的智慧与法则。
通过交锋，王蔚更加坚定了一件事情，但眼下该如何生存下去并找到孔济风才是首要考虑的事。
自然主义不只是口号，不只是理念，更是行为准则。
——《自然法则》第三条